陸昭跌倒在地,一聽這話乾脆四肢平躺着舒展開去,一動不動的仰面朝天的看着棚頂,這一下摔的好,很多年不曾被人摔倒,且還是一個女人,只此時不是研究是男人還是女人摔了他,而是這一下倒把腦子摔清明瞭,剛纔的自己怕是鑽牛角尖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陸昭的嘴角慢慢溢出一抹笑,漸漸的這抹笑在無盡的放大,最後明亮了整張臉。
還真他孃的小肚雞腸了,一個在戰場上抵命相搏的人,離着自己的女人千里萬里遠,不去想怎麼安頓她,顧着她後半生的安危溫飽,卻想着和自己的兄弟爭風較真?自己還真是越活越出息了。
“給我一拳!”躺在地上的男人眼珠轉動,瞅着添香笑着道鬮。
添香則皺眉,懷疑陸昭是不是一下摔傻了,笑的這麼燦爛還讓她補一拳,病的不輕啊。
“給我一拳,來,狠狠的打,隨你挑地方。”陸昭還是這樣說。
果然是瘋子,添香俯身,盯着他的臉,氣道:“什麼二爺統帥的,就當喊你陸瘋子,整個一瘋子!”說是說,她的手還真就下去了,小拳頭一下摜到他左眼瞼下,嘴裡罵着,“叫你大丈夫不能打臉,我就打了!”緊接着打嘴角,“叫你動不動就讓人下跪,姐的膝蓋是彈簧做的嗎?”隨後又朝着胸口杵了一拳,“叫你張口閉口的生啊死的,要死你還來招惹我,還讓我懷孩子,你就是一混蛋!哦”
罵完,她兩手成拳毫無章法的盡數打在他身上,雖說添香是女子,可畢竟是練過功夫的,一下一下打在身上還真有點疼,每落一下拳陸昭的眉頭就要蹙一下,這會兒身子像是要被她打散架了似的,即便如此,他連吭都沒吭一聲,看着這個女人幾乎用盡全力的發泄,他似乎懂了,那些都是委屈,那些都是他把她從西北帶到雒陽,帶進陸家的屈辱與怨憤。
下跪、挨耳光、逃跑被騙、孩子難保,一切的一切僅僅發生在她嫁進陸家的一個月內,想想,只一個月她便‘九死一生’,那能算是他當初在心裡承諾給她的安樂嗎?
陸昭抿着薄薄的脣,眼看着添香打的失了力氣,身子一軟趴在他胸口,急促的喘息着聳動肩頭,一隻手緊緊揪着他的衣襟擰成了一團
。
“對不起。”他的聲音乾啞的要命。
“混蛋!終於肯說對不起了嗎?……”話不成話,語不成語,她哽咽着嗓子,喉頭一緊,頓時鼻子泛起酸澀,眼淚止不住的奔涌而出,一想身後衣櫃裡的那幾個,添香更覺得委屈到無以復加,陸家的種種人和事一起席上心頭,她哆嗦着脣瓣終是沒抿住,不由的放聲大哭。
夜晚的紫霞水榭,水聲悠盪,像斷斷續續的曲子拍打着窗口,此時添香的哭聲像衝破窗口的波濤,一聲高過一聲的蓋過所有聲響,大有驚天動地的勢頭。
陸昭不攔着,起碼在這個小範圍裡,他還是自信能避過周氏的耳目,讓她盡情的宣泄情緒吧。
陸昭不動,櫃子裡的那三個男人更不會有什麼表示,即便現在就喊來玉皇大帝他們也絕不會從櫃子裡走出去,也幸得櫃子大,緊挨着的三人除了因身高有些屈身以外,並不覺得特別擠。
添香在外面說的每一句話他們三個基本都聽了個清楚,心中自是各有滋味,此時她伏在陸昭身上哭打,罵出的每一句話無不狠狠敲打在他們心上,身爲人夫,讓自己的女人如此受委屈怎能不叫人汗顏?
四兄弟共妻,他們四人只這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還有臉被人稱做爺嗎?這是陸禮腦子裡的第一反應。
爲了自己而嫁進陸家,雖然感覺到她的心爲小昭放開,陸喬仍覺愧疚、痛苦,他最不應該的是那天沒不顧一切的帶她走,更不應該在沒帶她走後還不管不顧的將她丟棄不管,任她在陸家自生自滅或是依附他人,陸喬這一刻覺得自己好像錯了,起碼在道義上有錯。
擠在中間的陸白忍住沒推開櫃門,他能爲她做的太少,特別是在陸家,他毫無根基,與她可謂是同病相憐,而正是她的笑容讓他覺得生活不可以不努力就妥協,所以他不但要活的好,還要活出有能力去保護她。
哭聲漸漸變小,抽泣聲隨着添香一把又一把的抹着眼淚而變的有些滑稽,可看在陸昭眼裡卻是那樣的楚楚可憐,他的心一抽抽的疼,別開臉,朝着門口看,因着自己要來,門口的燈籠也讓人熄滅了,此時外面黑洞洞一片,就像自己看不見的未來,帶着不安和惶然,有生之年他從未這樣過,也許這就是掛念,他心裡開始掛念一個女人,以後還要掛念孩子,只怕往後連生龍活虎的老孃他也禁不住要惦記了
。
大丈夫疆場馳騁,安邦定國當不枉此生,自己怎可如此牽絆不清?
陸昭突然擡手將伏在自己身上哭泣的女人扯到了一邊,迅捷的起身,一身黑袍甩出獵響,周身散發出的冷煞之氣如同夜色中一意孤行的狼,他不想再廢話,大步邁開就往外走。
“陸昭!”添香顫着嗓子喊。
“你歇息吧。”陸昭沒回頭,挺拔如鬆的背影讓人看着是那麼的遙遠,這讓她驟然驚惶,顧不上抹眼淚,拎着裙裾追了過去。
陸昭行走如風,她追在後面,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門口,不一會兒工夫連背影都瞧不見。
跟着陸昭來的手下頓時四處飛散,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環環圍繞着保護而去。
總算是四顧寂寥,死水一般的屋子反而讓一直呼吸順暢的櫃子裡的三人感覺窒悶難忍,陸白想伸手推櫃門,手才伸過去,陸喬先一步一腳踹開了,身子飄出,腳落地像葉子般毫無聲響。
屋子裡的光亮讓陸禮有一瞬的不適應,他是最後出來的,眯着眼睛看着桌上倏然搖晃的燭火,再看陸白踟躇的張口欲言,陸禮只是抿了抿脣,隨手彈了彈衣裳下襬,不見異色的溫潤道:“慣例是可以打破的,私院、輪宿、專事、撫養權,呵,我覺的還可以再加一條,死後合葬如何?”
“什麼?”陸白本就蠕動的脣角徹底合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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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喬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一副棺木裝五個人。”陸禮怡然彎脣,邊說邊舉步往外走,就快到門口的時候,又道:“就讓打這櫃子的人做吧,做好備着
。”
瞠目結舌的看着陸禮出去,陸白咔吧咔吧眼睛,故作糊塗的問,“大哥什麼意思?”
陸喬面無表情的瞥了眼他,暗諷道:“表面意思。”說完也走了。
唯留立在原處的陸白收起木呆的笑,轉身坐到案桌旁,伸手拈了蜜餞放進嘴裡,沁甜的味覺讓他眯起了眼睛,咀嚼的蠕動着脣角,漸漸浮起笑痕,隨着第二片蜜餞入口,他的笑容忽而變的詭異,喃喃道:“終於下定決心要對付周氏了,真該感謝帛添香,嗯,該謝她……。”
鬧劇似乎落幕,各回各院,趁着寂寞的夜獨行歸去。
夜色中女子追的急切,好不容易趕上他的步伐,拽住胳膊緊走兩步,喘息道:“小昭你聽我說。”
陸昭不停,甚至未緩慢速度,添香只能隨着他小跑,邊跑邊搶着說,“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難道一走了之就是大丈夫所爲?”
陸昭的腳一頓,瞅着氣喘吁吁的女人,“我說了,我不會不管你,不是一走了之。”
“管?怎麼管?把我丟給陸禮就算管我了?”
“他是兄長,正應擔負起責任。”
“好,就說責任,他有他的責任,你呢?”添香仍在喘息着,死命抓着他的手腕一點不敢放鬆。
“我……我是一方統帥,家國天下,我的責任……。”他話還沒說完,添香踮起腳尖將脣輕輕的覆上,明顯感覺他身子一僵,溫軟的脣細細的摩挲,淡淡的吐氣,“我心裡有你,雖然我不想承認,可我真怕……”,她的脣在哆嗦,她真怕他不回來了。
陸昭只覺的心臟震顫,無以言表的滋味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一把將她摟緊,熱烈的吻重重的迎上,不給她再說下去的機會,把那些害怕盡數吞進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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