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生死相依

五日後, 抵達郜林汗國與白戎最西部的邊界。

出我意料的是,這裡竟然有一個小鎮子,只不過軍隊開進去, 才發現鎮子裡早已荒無一人。

鎮中有民宅, 有客棧食肆, 有店鋪, 甚至還有一個衙門。

“這是白戎人的鎮子嗎?”羽瞻問身邊的將軍。

“回可汗, 應該是。咱們不會建這麼多固定屋宇在一處。”

“我們已經越過邊境了?”

那將軍不答話,只點點頭。

“……我國和白戎齟齬已有十多年了,西面汗出征也過了近半年, 這兒應該早就沒人了,可是你看這街面房屋, 似乎主人才剛剛離開似的……通令全軍, 不得進入任何屋宇, 現在撤出鎮子去。”

鎮外,郜林軍隊的大營已經搭好, 巡查者腳步響起。除了羽瞻沒有會見將軍們商議軍務之外,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夜幕籠罩之際,他方纔起身:“阿鳶,陪朕進鎮子去。”

“現在?”我狐疑地看着他:“可汗不是對鎮子生疑了麼?”

“是……但是我得親自去看看。你去不去?”他的眼眸閃閃發亮,倒像是一個小男孩看到了玩具。

見我點頭, 他從帳牆上摘下一把刀摔給我:“接好!今天不帶那麼多人進去, 要是碰到危險, 你也得保護自己一下。你父皇說過你練過刀術, 能保護自己吧?換上男人的衣服。快點。”

我沒告訴他我的刀術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想有他在,也出不了什麼事, 只怕今天到回來,我的刀都沒有出鞘的機會呢。

加上我和他,去鎮子裡的人不超過十個。侍衛們甚至換下了戰袍,只着緊身短打,個個臉上都是嚴肅至極的神情。

踏入鎮子的邊界,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指:“阿鳶,不管發生什麼,不要放開朕的手!”

“不管我放開什麼,千萬不要放開軍隊。”不知爲什麼,我突然不着頭腦地說出這樣一句話,似是一種奇異的預感。

他沒有再回答,引我們直接走向那座衙門。

自有侍衛一腳將衙門的朱漆大門踹開,搜查過外衙之後,該當進入內府查驗了。羽瞻卻突然停下了步子。

他攥緊我手指的掌心,突然冰涼。

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把我甩到了自己身後,用左手牽住我,右手順勢拔出了刀。

金刃破空的聲音傳來,有兩名侍衛已經倒地。不知對方是不是使了暗器,羽瞻的刀在夜裡揮舞出一團白光,護住我,便在這一刻,剩下幾名侍衛以我們爲中心包起一個圈子,面孔朝外,長刀出鞘。

一時的靜寂之後,羽瞻的聲音緩緩響起:“開始吧。”

沒有人回頭,唯有一名兵衛向之前倒地的那人跑去,跪下摘弓,我才發現只有那兩名倒下的衛士背了弓箭。

此刻,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名圈子裡的兵士揚刀朝着那聲音過處格去,“鐺”地一聲,他手中的刀竟被擊斷了。

我也沒有看清別人做了什麼,一聲悶哼響起,卻是聲音來處傳出的。

那格開暗器的兵士低頭看了暗器一會兒,才低聲向羽瞻說了什麼,而羽瞻瞬時面色大變。

或許,他低估了我們可能遇到的危險,可是什麼危險能讓素來鎮定的他變成這樣?我輕輕捏捏他手心,他倒似是沒有感覺到一般。

此時,去摘弓的軍士已經帶弓回到了圈子裡。他拉圓了弓,抽出一支六角箭,箭矢在空中割出異常尖銳的響聲。

“鳴鏑?”我喃喃自語,羽瞻緩緩點了頭。

時間似是停頓不前了。夜空寂寥。此夜無星無月,暗的讓人心驚。

“拔刀!”羽瞻的聲音不大,卻震得我身子一顫。刀出鞘的時候,靜默的時刻已經結束。八名侍衛均在與蒙着面的敵人激戰,羽瞻與我背貼背而立,暫時沒有人攻得上來。

我尚訝異於這突如其來的敵人,身子便被人一拽,不自主地飛了過去。恰在此刻,羽瞻一回身,我看到他眼角閃過的兇光,汗刀划起一道銀白色的光,竟是朝着我的身體劈來。

我大驚,不知他何故如此,身後拽着我的人卻連格三次才擋開他的攻勢。羽瞻毫不手軟,接着朝我劈來,那人再擋,如是幾次,我們竟已然脫出了那侍衛圍成的圈子。

那人拉着我連退數步,終於站穩,卻將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布日古汗,果然心狠手辣好身手……只不過,你劈璃鳶是料定了我會幫你的女人擋下,是不是?”

羽瞻垂刀而立,不說話。在他棱角分明的面龐上,那緊閉的雙脣和兇狠的目光,讓他宛如初降人間的戰神。

他一步步走來,刀刃熠熠閃光,他就像一條白狼一般,兇猛,冷酷,漂亮又結實……

可是,這個拽着我的人……他講的是郜林語言,又怎麼知道我叫璃鳶?

“她是我的女人。”他放棄了“朕”的自稱,也停下了步伐:“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我不會讓你拿她要挾我。”

“……那你就想看着自己的女人香消玉殞?嗯?或者……比讓你看她死更讓你痛苦,讓你看着她被人欺侮如何?”挾制着我的人,說出這番話應該是想讓羽瞻亂了陣腳吧……我叫道:“不要信他!”口脣卻被那人一把捂住。

他將我越來越緊地勒進懷裡,手肘靠向我的胸脯,肆無忌憚,我卻羞憤欲死。

此時,羽瞻那幾名親衛皆已不能再戰,有的倒在地上,有的還半跪着,手上靠刀支撐着身子。

那人手下的人卻尚有一人毫髮無傷,他緩緩走來,站在羽瞻背後,刀刃閃光,慢慢刺向羽瞻後心。

可是,羽瞻卻愣怔着看着我的臉……我瞪大眼睛,儘可能大幅度地搖頭,他卻似是未見。那目光我從未見到過。

那是極度的柔情與心愛,也是最醇厚的眷戀和不捨。

他嘴脣翕動,我聽不見,但看脣形也看得到,他在喚我的名字。

我想掙扎,那冰冷的刀刃便滑破脖頸上的皮膚,血液溫熱流下,疼痛卻不那麼明顯。

背後偷襲的那人,刀卻已然頂到了羽瞻的後心——他沒有穿甲冑!我想喊,卻喊不出聲,看那冰冷的武器一點點推向前,隨着他面色一滯,我已然明白,那刀已經刺破皮膚了……

難道就這樣了麼?剛剛還射了鳴鏑,難道……就真的沒有後手了?我那麼相信他不會讓我出事,但救援的人怎麼還不到?

便在此刻,我聽到他一聲怒吼。他向前衝了兩步,刀刃自然脫離了他的身軀,而後他步伐一轉,可汗刀的銀光過出,那偷襲的人已然被他斬爲兩截。順勢向前跨開一步,竟直欺到我身前。

然而,便在他身形一轉間,我看見他背後的衣服已經被血浸透,心中驚悲懼怒,一時俱全,居然落了淚。

這時候怎麼都不該哭啊……我的丈夫正在拼死與對方惡戰,我怎麼能哭呢?

可是,我在人挾制之下無法拭去已淌下的淚水倒也罷了,新的淚水卻仍然像泉水般涌出。羽瞻逼近我們的一刻,見到的竟是我滿臉淚痕,一剎那的驚詫在他面上閃現,然而之後,他的刀便點在了那人的脖頸上。

“你還想幹什麼?”他聲音雖有微微的顫抖,但威勢絲毫不減:“有種你就殺了她!用一個女人來要挾她的丈夫,這不是我們郜林男兒的行事!”

說着話,院子裡又擁進一羣人,卻也是黑衣人打扮。我的心猛地一沉——只有我和羽瞻,他還受了傷……倘若不是我拖累他,說不定他可以脫身的……此時敵人越來越多,外面雖是我軍大營,卻也來不及救援了。

我的一條命,換他一條命,這交易是不是也做得過去?若我死能拖延些時間,讓他活下去,他一定會爲我報仇,可是若是他和我一起死掉,就再也沒有翻盤的機會了吧……

不過,那人叫我璃鳶,想必知道我是延朝皇女。而抓住我,除了要挾羽瞻之外是不是還有別的用途?羽瞻說“郜林男兒”,那人想必也是郜林人吧,是西面汗的人嗎……若是,莫非是爲了得到寶璽?

這樣一番念想突然之間浮上心頭,我瞬時下定了這輩子最大的賭注——賭那人抓我是爲了得到寶璽,他不會殺我。

我的身體猛力一動,提醒他注意我,然後朝着刀刃自己撞了過去,果然,他鬆手了。

可是我向前的力道過大,竟然跌進羽瞻懷裡,將他撞的一趔趄,但汗刀也離開了那人的脖子。緊跟着,那個人卻揮刀砍向羽瞻。

這一刀雖然被擋開,可是,局面卻立刻變成了羽瞻左手摟着我,他的刀和那人的都頂在對方脖頸上。

我們受制於人。

那些黑衣人見此,開始緩緩向前移動,我心裡自是驚慌,但目光卻死死粘在羽瞻的背後……他的傷口在不停地流血,他很疼吧?我伸出手,想爲他堵住那流血的地方,想讓血流得慢些,可是伸手時手腕處卻拂過一片冰涼——那是刀柄!我這纔想起我腰上還掛着一把刀。

我眯起眼,眼前,羽瞻和那男子正在對峙,我倚靠在羽瞻的左臂彎裡,應是隨時都能起身的。不管是我還是羽瞻,只要有一個人制衡住他就夠了。只要他不敢輕舉妄動……

便在此時,那人陰冷的聲音想起:“璃鳶,你不要想用你夫君來壓制我你好做什麼……他這條命,我可不稀罕……”

我反倒笑了出來:“不稀罕便不稀罕!只要你稀罕我這條命就夠了!怎麼,想要秘寶室……”說到這裡,我突然住嘴,那人的表情有輕微的改變,我便篤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是想要那白璽。否則,我提到秘寶室卻隨即住口時,他不會有焦躁和渴望的表情一閃而過。

“你母親是伊嵐家人……若是你做完了你母親沒做完的事情,你舅父會幫你當上延朝的女皇的!”

到底郜林人心思單純,這樣便說出了真實目的。我輕挑了眉:“女皇?那舅父是不是要來攝政呢?本宮對爲人傀儡,可沒有一點兒興趣……”

我一邊說,一邊從羽瞻懷裡脫出,低了頭,直視那男人的眼睛:“要是舅父保證不干涉延朝……便給你們璽也無所謂啊。郜林汗國的事情,與我延朝其實沒什麼關係。”

我目光掃到羽瞻,他劍眉倒豎,朝我喝道:“延璃鳶!朕爲了護你命都不要,你竟……”

“我怎麼樣?”我輕哼:“我是延朝的公主……你也是皇室裡長大的,怎麼不知道,我們的骨子裡最想要的是什麼?親情?家人?是權力、江山、國家啊……你待我是極好的,你的情我永遠都記得……只是,你,你還沒有和延朝江山一樣的分量。”

我相信他懂我的意思。倘若他不如延朝的江山,我怎麼會嫁給他,隨他北上?而我最後一句是假,前面自然也句句是假……只盼他明白過來,但若不明白,我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來了。

他一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逐漸轉爲絕望:“你……很好,你……果然涼薄啊。”

他的刀嗆啷脫手,砸在地上,黑衣人便在此刻蜂擁而上。

一瞬,情勢又變。

我身形一閃,繞到那男子背後,長刀已出鞘,架住他脖頸。

而羽瞻便在此時退後一步,迅速遠離開那男人可以砍到的危險區域,隨便撿起了一把刀,步步前行,逼向那羣黑衣人。

那男子見此,竟而將手上的刀朝羽瞻的背後擲了過去。我急怒攻心,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自然也想不到還要留個活口下來。右手朝後用力一拉,刀刃割開他的咽喉,鮮血噴濺。那男人軟倒在地,卻止不住那刀如光影一般朝着羽瞻射去。

在我驚呼聲中,他身形微晃,終究卻沒有閃開這一刀。刀刃直插進他的右肩,他悶哼一聲,卻既不拔出又不停步,猶是向那些黑衣人走去。

那些人見他氣勢逼人,竟在緩緩後退。他卻站着不動了。血一滴滴在他腳下彙集成一片,我撿起汗刀,站在他身邊,只覺無比心疼。

不能再往前,但後退亦是一條死路。他左手伸來,握住我手,回頭看我,眼裡卻滿是溫柔。

他輕輕說:“剛纔你乾得很好,險些連我都騙過了……現下,活要一起活,死,也一起死,好不好?”

我點頭,手上用力,便覺心意如一。仰面對他微笑,竟覺得這冬夜裡滿地橫屍的院落也沒什麼可懼的——能與他一道,走向的哪怕是死亡也是好的。唯一委屈了的是我腹中的小生命,不過就算到了那個世界,有我和他父親陪他,想也勝於丟他在這孤零零的人世間。

見我笑,他也輕笑,殺氣騰騰的場院竟一派花前月下的溫馨柔曼。

此刻,外面卻突然傳來馬蹄聲。由遠及近,來的好快,霎時便衝到了院子裡。

月照銀甲,是羽瞻的軍隊。

他自己卻把我拉到了身後,跪下一條腿去,右手駐着刀,雖看起來不堪一擊,身形卻猶是隨時準備進擊的樣子。

17.覆21.歡65.貴戚160.結局57.側妃22.嫁150.籌糧72.柳暗花明146.鹽鐵交易160.結局116.無從辯解24.盛裝女6.厚積薄發99.惟笑不成147.屍積如山5.背道而馳150.籌糧97.不可追悔144.定計守城16.搏114.計謀構禍150.籌糧57.側妃24.盛裝女30.校尉羽書飛瀚海70.困守孤城118.兄妹對質24.盛裝女83.神秘的酒漿30.校尉羽書飛瀚海11.政74.人在誰邊87.長公主殿下126.首度爭鋒74.人在誰邊95.風起臨薊道124.先帝遺詔134.空心匕首3.陡生波瀾156.枯井52.美人154.許親136.泄露機密126.首度爭鋒41.喪子之痛47.冷宮裡的紙鳶117.繡車入宮136.泄露機密82.叛亂和後患12.別53.月下刀戰1.牡丹煉獄111.信毒心毒92.風雪一夜憂92.風雪一夜憂23.別離153.和談153.和談34.恩斷義絕121.至琰失蹤66.疑似失寵57.側妃64.雙生131.傳書約見3.陡生波瀾64.雙生122.夜膳中毒152.僵持116.無從辯解158.險情34.恩斷義絕113.背信棄義17.覆80.懲罰的結果60.佈線52.美人17.覆20.逢69.暗敵119.滴血認親58.不是秘密的謀定12.別17.覆150.籌糧32.太液秘璽38.遇險斷援68.焦屍25.冰釋前嫌103.臨薊王府159.脫困89.盛裝麗人行52.美人57.側妃152.僵持93.何事獻殷勤122.夜膳中毒129.栽贓嫁禍96.孰人孰魂
17.覆21.歡65.貴戚160.結局57.側妃22.嫁150.籌糧72.柳暗花明146.鹽鐵交易160.結局116.無從辯解24.盛裝女6.厚積薄發99.惟笑不成147.屍積如山5.背道而馳150.籌糧97.不可追悔144.定計守城16.搏114.計謀構禍150.籌糧57.側妃24.盛裝女30.校尉羽書飛瀚海70.困守孤城118.兄妹對質24.盛裝女83.神秘的酒漿30.校尉羽書飛瀚海11.政74.人在誰邊87.長公主殿下126.首度爭鋒74.人在誰邊95.風起臨薊道124.先帝遺詔134.空心匕首3.陡生波瀾156.枯井52.美人154.許親136.泄露機密126.首度爭鋒41.喪子之痛47.冷宮裡的紙鳶117.繡車入宮136.泄露機密82.叛亂和後患12.別53.月下刀戰1.牡丹煉獄111.信毒心毒92.風雪一夜憂92.風雪一夜憂23.別離153.和談153.和談34.恩斷義絕121.至琰失蹤66.疑似失寵57.側妃64.雙生131.傳書約見3.陡生波瀾64.雙生122.夜膳中毒152.僵持116.無從辯解158.險情34.恩斷義絕113.背信棄義17.覆80.懲罰的結果60.佈線52.美人17.覆20.逢69.暗敵119.滴血認親58.不是秘密的謀定12.別17.覆150.籌糧32.太液秘璽38.遇險斷援68.焦屍25.冰釋前嫌103.臨薊王府159.脫困89.盛裝麗人行52.美人57.側妃152.僵持93.何事獻殷勤122.夜膳中毒129.栽贓嫁禍96.孰人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