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語細細聽着,柳眉不自覺就皺了起來。
她想了想,道:“讓她們先別動,但要時刻注意莊子那邊的一舉一動,特別是元秋,最好能收買個丫頭暗中看着她。”
劉姨娘雖在佛堂出不去,卻不代表她消息不靈通,她始終是擔心劉姨娘若是知曉她討了元秋一事,會狠下心來……
思及此,蘇念語又喚了元香過來,嚴肅道:“你去和看守佛堂的孟婆子和姚婆子說一聲,讓她們務必要看好劉姨娘,別讓人和她接近。”
想了想,又道:“算了,還是我去走一遭吧。”
蘇念語說走就走,還是元香回了屋裡幫她拿的大貂裘,將將一披好,便領着元香出了院子。
佛堂需靜,位置自然不是十分搶眼,卻也是景色宜人的。
蘇念語因着心中裝着事,步子自然快了些,卻還是覺得走得慢了。
一跨過垂花門,便見到了四四方方聳立在院子正中的大佛堂,屋頂那翹起的兩個檐角一邊雕着鳳,一邊雕着龍,色澤鮮豔,栩栩如生。
佛堂的門緊閉着,似乎還能聽到從裡頭傳來的敲打木魚的聲音。
孟婆子規規矩矩地守在門前,見蘇念語來了,便行了一禮:“大姑娘。”
蘇念語笑了笑,卻見只有孟婆子一個人守着,便問:“姚媽媽呢?”
孟婆子道:“她去巡邏了,防止院子裡還躲了人。”
蘇念語頓悟。
佛堂是吃齋唸佛的地方,平日裡除了有幾個下人來打掃庭院,修剪花草,都是極爲清靜的;如今,劉姨娘被罰入了佛堂,想知曉外頭的消息定也是通過外面的人來此告知。
又因着被她喚了人守着,明面上是沒人能在兩位婆子的眼皮底下傳了消息,卻不排除下人避開守在大門的她們轉而從窗戶給裡頭的劉姨娘遞了信息。
孟婆子和姚婆子肯定是想到了,遂,兩個人商量好一人守在大門口,一人便四下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心細到如此,簡直是絕了的。
外祖母送過來的人,果真是心思縝密,又十分能幹的。
蘇念語向着孟婆子道了聲辛苦,便問道:“劉姨娘入了佛堂之後可有什麼異常?”
孟婆子道:“佛堂裡沒什麼動靜,倒是劉姨娘身旁伺候的珍珠碧桃分別來過,說是有事要稟於劉姨娘,全被老奴回絕了。就在方纔,二姑娘身邊的丫頭琉璃也來過,神色匆匆的,堅持要見劉姨娘,也被老奴趕走了。”
做得甚好。
蘇念語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己上了石階,走至窗邊往裡看。
佛堂裡亮澄澄的,透過薄薄的窗紙,猶能見到“佛光普照”四個金燦燦的大字,大字之下是三尊栩栩如生的佛像,一眼看去,便能讓人從心底生出幾分虔誠來。
劉姨娘閉着眼跪在中間的蒲團上,一隻手拿着木錘,一下一下敲在木魚上,發出節奏性的聲響。
看起來不焦不躁的,倒像是真的在反省似的。
這樣也好。
蘇念語在窗邊站了半晌,也想了半晌,最後是脣角一揚,搖着團扇走了。
元香也發現了自家姑娘的心情似乎有了個大轉變,之前還愁眉不展的,如今倒是眉眼間泛着笑意。
心裡着實好奇:“姑娘,您是想到什麼開心事了?”
蘇念語並沒有直接回答,往前走了兩步,才擡頭看看天,嘆道:“今日氣候不錯,想來明日定也是豔陽高照的。”
又回過頭來,對着元香道:“趁現在還有些時間,你便去準備兩輛馬車,明日我要去西城田莊。”
日頭緩緩從山頂落下,又從山頭冒出了頭。
彼時,蘇念語早早出了門,只帶了元香及幾名身強力壯的婆子上了馬車。
馬都是好馬,一個早上便跑了一大半的路程,蘇念語在車裡打了個盹,卻因着馬車走上了鄉間小路,坑坑窪窪的給顛得醒了來。
她在車裡坐了好一會才清明瞭些,想睡也睡不着了,便想撩了窗簾透透氣。
窗外空氣清新,入眼的是成片規整的田地,田間有糧農在地裡勞作,因着馬車的經過發出了不小的聲響,紛紛擡了頭望了望,便用汗巾抹了把汗水又埋下頭去忙活了。
蘇念語沒敢再看得太仔細,到底是個姑娘家,便把目光收近了些,便看到了路邊長滿了不知名的或紅或白或紫的野花,散着沁人的芬芳。
她彎了彎脣角,讓元香吩咐下去:“行了半日,我們就停下歇一會。”
馬車停在了一處空曠處,蘇念語在元香的攙扶下下了車,一雙眸子竟盯緊了那些叫不出名兒的野花上。
着實開得十分好,她心下一動,摘下了一朵,復又摘了一朵。
元香看着便笑了:“府裡的好花那麼多,姑娘竟也能瞧上這些野花。”卻也低下頭歡快地幫她採。
蘇念語勾了勾脣道:“野花怎麼了,倒是十分耐看的。”
正鬧着,遠處忽地傳來了幾道馬蹄聲,還是元香反應機靈,還沒看到那些騎馬的身影,便先一步把蘇念語護在了身後,往邊上躲:“姑娘可要小心些。”
蘇念語嗯了一聲,卻不算真心。
她們所在之地十分空曠,她就在邊上採幾朵花,並不會妨礙到旁的人,別說幾匹馬,就是其他的馬車都還能很輕鬆駛過去。
想了想,她卻抓緊了手中奼紫嫣紅的花兒往馬車的方向走。
到底是在外頭,姑娘家的着實不適合拋頭露面。
一邊喚過元香:“這次出門我帶了一塊紗巾,你先去幫我取了來。”
元香應着,一溜煙便先回了馬車裡。
蘇念語本也是想回到馬車中,一擡眼,卻見遠處的幾棵大樹之後忽地冒出了幾匹馬,馬上是幾名男子,登時就打消了往前走的念頭,一個轉身,試圖在馬車之後避一避。
馬蹄聲由遠及近,捲起一層塵土。
她將將才走出了幾步,後頭的馬羣已經掠到了她的不遠處,興許是知道此處有人停駐,倒是放慢了些腳步,只聽得帶頭的白馬一陣長啼,嚇得蘇念語忍不住回頭看看形勢如何。
方一轉身,她便又後悔了。
本就是爲了避嫌的,臉上又沒帶着紗巾,她轉這個身又是爲何?平白被窺了面貌而已,總不能改變些什麼的。
急中生智,忙把摘了一手的野花舉到面前,試圖藉此遮住自己的臉,卻不想,她方看到白色的馬腿,便聽得馬上的人清淡淡道了一聲:
“我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