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許令辰,她既不熟,又似乎很熟。
前世裡,她確實是知道許令辰這人,卻是從紛紛揚揚的傳言中才聽的來,她亦是聽說過許令辰和潘靜若的婚事,可到最後,許令辰卻是和潘靜若解除了婚姻,轉而娶了她的二庶妹……不,那會的二庶妹已經是她的嫡妹,身份也已經是蘇府二嫡女。
當時的她,從來不在意這些,只是二庶妹時常在她跟前提到許令辰這個名字,爲此,她曾經對能得了二庶妹芳心的許令辰甚爲好奇,甚至有次路過茶鋪,得知他就在上面雅座,她毫不猶豫地進去拜訪了他。
大抵就是從那個時候,就有類似她喜歡許令辰之類的謠言四起,她也並沒往心裡去;卻在不久之後就發生了潘靜若被人擄走並受辱的事兒,而那幾個被抓住並扭送到官府的歹徒一口咬定是受了蘇府嫡長女的指使,她才知道,自己不知爲誰背了黑鍋。
至此,潘靜若自然無顏再嫁於許令辰,在許府退了親之後甚至想要輕生,好在被人及時發現救了下來;而她莫名其妙成爲了陷害潘靜若的背後主使,更是臭名遠揚,若不是她的父親信她不會做出這種事,又幫她洗脫了一部分的嫌疑,只怕那會早就被趕出蘇府或被逼自盡了。
對了,當時劉姨娘和二庶妹倒是哭哭啼啼爲她求饒,她還爲此感動不已,從而,在接下去的日子裡付出了更悲慘的代價。
當時的自己卻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會不會是劉姨娘和二庶妹在背後搞的鬼,直到二庶妹和許令辰的喜事傳來,她想到的也只是祝福,而不是懷疑。
但凡當時自己若還存着幾分理智,定能理清前因後果。潘靜若受辱及被退親的風波纔過去半年,二庶妹便代替了她與許令辰訂了親……這壓根並不是巧合。而是劉姨娘和二庶妹機關算盡,方纔踩着她和潘靜若的屍.體換來的。
很早的時候,她也曾想過二庶妹是如何和許令辰走到一起。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而如今,自己卻是在誤打誤撞中撞破了二人的初次見面。才恍然大悟。
想來,前世二庶妹和許令辰的第一見面也是發生在今日,她仔細回想了一番,上世應汪旋之邀來到汪府之後,她就一直和汪旋在一塊;等要找尋二庶妹之時,她便不見了蹤影。
原本以爲她是去和其他官家小姐聊天下棋,如今想想,當時的二庶妹定是知道許令辰也被邀來了汪府。故尋了個機會和他私底下有了接觸。
又因爲傾心於他,便把主意動到了潘靜若的身上,不僅要毀了他們二人之間的婚約,更是要讓他們再無半點繼續下去的可能,遂,便尋了人狠心把潘靜若毀了,她又是個現成背黑鍋的,自是再好不過了。
有人拿了素白的手在蘇念語跟前晃了晃,蘇念語才從自己的沉思中回過神來。
汪旋道:“想到什麼了?竟拿如此冷漠的一張臉對着我?”
蘇念語搖了搖頭,笑得若有所思:“我不過是想起了一些不大開心的事情來……”頓了頓。卻是閉了口,不再往下說。
若是方纔她說她想起了前世二庶妹是如何使的手段,接下去又發生了什麼事。只怕汪旋再怎麼大氣,也得把她當瘋子來看待。
便把話題扯了開。
汪旋熟悉她的性子,心知她此刻定是想到了什麼,倒十分想知道,便變着法子試探她:“……你既然不願意說,我自不會強人所難的;但是我與你是多年的好友,見你似乎不太歡喜,便希望你能把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聽聽,保不準我這靈機一動。幫你排了憂解了難的,你還得感激我?不如你給點提示?比如說是哪方面的。又是關於誰的,是大事還是小事。是如今在發生的,還是已經發生的,還是還沒發生的……”
汪旋平素並不喜歡追根刨底,因着是個護短的性子,對身邊親近的人或物總保持着高度的興趣,特別是對蘇府的事,更是恨不得自己能日日夜夜守着,按她的話說,便是以後蘇府總歸也是她的家,她未雨綢繆定是沒錯的。
所以,蘇念語倒也沒打擊她的一腔熱忱,汪旋拐彎抹角想方設法拿話套她話的這當口,她已經眯着眼看向了別處。
這次宴會的去處並不止桃花林一個地方,因着閨秀們都還是愛熱鬧的年紀,雖個個矜持端莊,卻都是喜歡聽戲的。爲此,汪旋也特意請了個京城裡有名的戲班子,下了大半天棋或是品了半天茶的閨秀們正好可以靜靜地看戲休息一番。
彼時,臺上的戲子正咿咿呀呀唱着,臺下的閨秀們則是安靜看着,時不時有人抿口小茶,吃塊小點心,又或者輕輕磕着瓜子。
卻都是顯得有些心神不寧的。
不爲別的,只因這看戲的人不止是她們,還有他們。
寬大的戲臺之下,坐着兩羣人,右邊雅座上坐着各家的閨閣女子,左邊則坐着汪旋的二哥汪翰所宴請的各家年輕的公子,中間空出了一丈之遠,分別掛上了一面晶瑩剔透的各色珠簾,光芒折射下倒是五彩斑斕的,十分好看。
外面還擺上了一排排的花兒,紅的紅,綠的綠。
即便設了層層障礙,卻仍隔不開有些公子哥們有心的目光。
對此,蘇念語自然覺得有些不大好,儘管汪旋做了一些避嫌,可想着身側的那一邊坐着十來個公子哥在一起看戲,她就覺得有些怪異,更何況是那些重禮儀的閨秀?
臉紅的臉紅,害羞的害羞,心中定是彆扭的。
她便把心中的想法小聲地說與汪旋聽,汪旋斂了斂臉色,也是覺得有些不妥,可神態上卻無可奈何,她壓低聲音道:“各家小姐和公子一起看戲並非是我的主意,我若是知道,定是不會同意並提前安排好的。也是方纔二哥派人過來急急告知了我,說是得知我們全都過來看戲了,太僕寺卿家的公子也臨時提議大家也都過來看看,當下還得了不少人的贊同。二哥見大家心情大好,若執意拒絕又怕掃了大家的興,想想若是提前部署一下,就算在一起看戲也並不會太出格;我想想也是這個理,若臨時請個戲班子來也要花不少時間,如此一來,倒成了刻意。”
汪旋說完,又拿眼打量了一下短時間內隔出來的夾道及擺放的花草,雖偶有目光穿梭而過,卻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不堪,倒是讓她稍稍放下心。
回了頭,又道:“我早就與二哥說過,若是請了太僕寺卿家的公子,一定要注意一些,總歸他是花名在外的。”
頓了頓,汪旋便咬起了牙:“我就知道他不是個省心的,提的什麼餿主意!”
蘇念語聽得汪旋這麼一解釋,便知道了來龍去脈,心裡認爲汪旋和汪翰如此處理突發狀況也算是合理的。
左右並不會影響到閨譽,不過是心裡頭有些不自在罷了。待看戲看得入迷了,也就沒人去計較這點了。
冷不防的,有兩道目光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
蘇念語本是不想去理會,卻不想她這一轉頭幾乎就是條件反射,目光方纔越過那門珠簾,便見夾道的另一邊有兩雙眼睛望着她。
她不由眉目凝了凝,目光有些清冷。
那頭的人見她看了過去,忙朝着她露出自以爲十分迷人的微笑,又端了摺扇行了個虛禮,蘇念語卻是目光一瞥,懶得再看下去。
若是她沒猜錯,那笑得春意盪漾的年輕公子應該就是方纔汪旋所說的太僕寺卿家的公子司徒楠了,也就只有他敢在大庭廣衆之下敢把目光毫無忌諱地投向她們這裡,更敢在被發現了之後還顯擺地行禮。
而另一道目光的主人,卻是許令辰。
……她垂下了眼臉,不過是用餘光瞥了眼,便像無事人一般地看着戲臺,心中卻怎麼也想不起許令辰他這是爲何,難不成這一世,風度翩翩的俊公子成了鬥雞眼?
她對許令辰倒是沒半點興趣的,衝着他上世和潘靜若退了婚就能很快和她的二庶妹訂了親,她真不認爲這位公子哥的眼光有多好。
遂,在她眼中,許令辰僅僅也只是比司徒楠好上那麼一點。
汪旋是何等的火眼金睛,早就把在場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了,見蘇念語被挑.逗了之後一臉漠然,便俯在她耳邊小聲打趣了一番才笑道:“……我倒發現了個有趣的事兒,你要不要聽一聽?”
蘇念語側了側頭,還保持着一副清冷的姿態。
汪旋的眸中閃着奇光:“今日我倒發現許令辰老是看你,卻又無關乎愛慕的,你和他之間是否有什麼糾葛?”
蘇念語很認真地思考了一陣才搖了搖頭。
汪旋道:“那就奇了。”卻停頓了下來,大抵也是不知道要怎麼說二人之間的這種詭異情況。
轉眼,又捅了捅她的手臂,用看好戲的口吻道:“你看看你坐在後面的庶妹。”
蘇念語微微轉頭,正好見二庶妹心不在焉地絞着帕子,壓根就沒當自己在看戲,一雙眸光直往左邊的雅座上探。
那滿眼的眉目含.春,一併都落在了雅座上坐得筆直的許令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