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一明跟付康掛上了各種警察給配備的裝備,叫了個專車就往春實智農方向奔過去了,在車上用司機電話給孟串兒打了一個。
“領導,方案今晚給不了您了,我得去見一個重要客戶。”
孟串兒跟塗軍這兩天吃過午飯就在公安局坐着閒扯,(其實是被警察蜀黍告誡需要隨時待命,畢竟行動的時候不可能單獨再派輛車去接她倆。)接到錢一明電話之後,已經劃分好的抓賭行動小組便帶着孟串兒和塗軍出發了。
春實智農離公安局不遠,孟串兒所在的車比錢一明和付康還提前到達,在春實智農西邊路口的地方停下,車燈熄滅,在黑暗中靜靜等待錢一明的到達。
這是一輛普普通通的豐田轎車,孟串兒跟一個警察坐在後排,塗軍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後排的警察正在調試監控設備。
“現在能聽見嗎?”孟串兒好奇道。
“聽不到,錢一明還沒有到達檢測距離範圍內,等他到了春實附近,就能聽見了。”
警察偏頭看了看孟串兒,然後說:“你不用害怕也不必緊張,我們會保護好你跟塗記者的安全。”
副駕駛的塗軍忽然笑了出聲:“她?害怕?她可是戰地記者,每天面對的都是真正的炮火硝煙,恐襲那會兒她就敢站在大街上發全球獨家,後來被綁了也沒見她害怕。”
小警察不可思議地瞅瞅孟串兒:“真的?那你可真是巾幗英雄!”
“談不上,我那只是人生中偶爾的兩年,而你們要一直面臨危險,有時候還不被人理解,很偉大。”
“你是警屬吧?這麼理解我們警察工作的很少。”
孟串兒很自豪地點點頭:“我家老爺子,一輩子的警察。”
小警察帶着耳麥,連連點頭,剛要說點什麼,忽然轉了口:“到了到了!舉報人已就位,一組已就位。”
孟串兒跟塗軍向東邊望去,發現錢一明跟付康已經下了車,在路燈下,吳鵬跟一個又高又壯的傻狍子迎了過去。
“錢總,付總,你們來啦。”
“整的神神秘秘的,行了,帶我們去那個場子吧。”
吳鵬一臉奸笑,離老遠都看得到:“錢總,跟您說明一下情況,最近我們場子新出了個規矩,只能由我們帶進去客人,客人之間不能相互帶,所以……您跟付總今天只能去一個。”
車裡的小警察皺了一下眉,知會了旁邊孟串兒和塗軍一句:“對方試圖離散錢一明跟付康,只准去一個。”
孟串兒咬了一下牙,媽了巴子,吳鵬這個狗孃養的實在是太鬼了。
付康冷哼了一聲:“吳鵬總,您有毛病吧?又不是我們求着您讓您帶我們去您那個場子,您早說不讓我倆一起玩,那我倆就今晚去組別的局,非要掃一個人的興是幾個意思?”
吳鵬諂媚道:“付總您見諒,這真的是最近纔出來的規矩,也是爲了所有朋友的安全着想,您看要不這麼着,今兒錢總先去,下次有局我再單獨叫您,成不?”
錢一明語氣很平靜:“我之所以要跟付總一起去,有說有笑倒是其次,主要是關鍵時候我倆能相互拆借點資金。玩這個的您也清楚,要是不盡興那倒不如不來。”
吳鵬嘿嘿笑着回答說:“這個您不用擔心,錢週轉不開您可以跟我說,咱們場子提供借貸服務,三天之內還上的話,10分利。”
小警察在車裡拿對講機彙報:“二組三組四組注意,賭場裡疑似有高利貸性質的行爲,伴隨的可能有涉黑團伙,請注意安全。”
錢一明看了吳鵬幾秒鐘,轉身就要走,臨走的時候撂下一句話:“原本我覺得跟您是朋友,沒想到您連朋友都算計,沒意思,不玩了。”
吳鵬伸手攔住錢一明:“錢總錢總,有話好商量,場子裡10分利真的不算高啊,那您怎麼不說手氣旺的一晚上能贏多少錢呢,贏了的金主們打賞服務員都不是這個數。”
“打賞是心甘情願的,你這算什麼?再說了,誰都知道玩到興頭上是什麼樣子,我跟付康能相互挪騰點就挪騰點,真到了興頭,我倆互相挪不動了自然會跟你開口。
凡事都講究個水到渠成,吳鵬總,您做事太着急了,我雖然賭性大,但是畢竟做投行出身,風控意識還是比您想象得多點。不玩了不玩了,付康,我們走。”
吳鵬雙手拽住了錢一明的袖子,想了一小會兒,雙手一攤:“成成成,那就爲您破個例,您跟付總反正都是我要當做兄弟的人,那就——一起上車吧。”
小警察低聲讚道:“錢一明和付康反應都夠快的,這樣我們能少擔心點。”
孟串兒和塗軍坐在車裡其實聽不到耳麥裡的監控,更聽不見遠處拉拉扯扯的吳鵬幾個人在說些個啥,但是從他們的舉動中能大概猜個子醜寅卯。
塗軍正在拿着微型攝像機悄悄拍攝,法制進行時是錄播,突出的是現場感,所以塗軍不需要出鏡記者,回去之後再配文案和聲音都來得及。
只見錢一明和付康上了一輛本田CRV,吳鵬坐在了副駕駛,旁邊內傻狍子開車。
對講機裡傳出聲音:“一組四組原地待命,二組三組跟上。”
從孟串兒幾人所坐的豐田後面緩緩開出來一輛標緻408,越過了豐田,不遠不近地跟在CRV的後面。
孟串兒其實很想催促自己這輛車跟上,而不是眼睜睜地看着錢一明跟付康越走越遠,再過一會,耳麥裡就會聽不見聲音了。
但是作爲一個老警察的女兒,尤其是做過一名戰地記者的戰士,她明白服從命令在重大行動中的意義,這不是逞個人英雄主義的時候,唯一的選擇就是相信警察。
所以她攥緊拳頭,深呼吸了幾口氣,沒吭聲干擾。
對講機在持續發出聲音,彙報和指令並存:“現在是順城路,目標想轉彎,轉到盛城街。”
“二組沿着順城路直走,不要跟了。三組跟轉到盛城街。”
“現在是盛城街,目標想去新城東路。”
“三組繼續跟。”
“現在是新城東路,目標想去順城路。”
“三組不要跟了。”
這個點的路段C城還是有點堵的,過了20分鐘左右,吳鵬所在的本田CRV又神奇般地轉悠回到了孟串兒他們的視線裡。
車裡的警察又能聽見錢一明的聲音了:“吳鵬總您溜傻子玩呢?”
“嘿嘿嘿,謹慎謹慎,這不是不信任您跟付總啊,我們現在這也是在保護你們。”
孟串兒心裡暗服這幫警察,要說辦案子,還得人家專業的,這得是多大的預知能力和多麼豐富的經驗,才把吳鵬這種人看得透透的。
“目標回到一組視線,繞了個圈。”
“一組四組跟上,二組三組分別在安城街和盛城街待命。”
四組徵用了一輛出租車,行駛到了孟串兒這輛車的前面,孟串兒這輛車緊隨其後。
中間收到指示,四組的出租車在繞城高速公路的入口沒再跟,孟串兒他們跟着上了高速。
又開了能有20分鐘,在高速公路的一個小出口,CRV出去了。
周圍的車越來越少,道路也由柏油馬路變成了坑坑窪窪的土路。車上兩個警察眉頭越皺越緊,隨即跟對講機彙報:“一組無法再跟了,要暴露了。”
“停止跟蹤,原地待命。”
錢一明跟付康身上都帶着追蹤定位儀,所以在車裡的電腦上可以看到這兩個代表兩個人的小紅點聚在一起,在朝着附屬縣級城市J市移動着。
直到CRV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內,孟串兒的這輛車才又接到指令順着土路朝着J市開了過去。
已經是秋天落木紛繁,北邊城市冷得早,一入了夜竟有些寒風入骨的感覺,車裡都開始開暖風的空調了。
孟串兒的手心兒已經微微攥出了汗,她並不害怕,但是的確很緊張。那兩個已經變成了小紅點的人,是爲了她才以身犯險的。
孟串兒從來不缺膽子,若不是吳鵬完全沒可能信任她,她不會允許錢一明和付康搗鼓出來這樣的鬼主意。
命運真是神奇的東西,仇化成了恩,橋變成了路。芙蓉花變作斷腸散,一局棋化作一顆心。走着走着,一切都變了。
以爲永遠不會走丟的,消失在風中;而原本視爲寇仇的兩個人,卻變成了兄弟。
孟串兒盯着電腦的小紅點,腦子分裂一樣地胡思亂想,忽然間她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倆怎麼一直不動了??已經很久一點都沒動了!!”
警察在對講機裡彙報:“目標的定位追綜儀疑似被下了。”
“一組,先找到定位儀再請示,小心不要暴露。”
孟串兒開始慌了起來:“他倆不會出事吧?”
後悔的感受又一次蔓延全身,如毒氣擴散四肢,她非常自責,千不該萬不該又一次把戰友獨自留在險地,這種滋味太難受了。
警察安撫道:“你不要緊張,冷靜下來,這個原本就在我們預料範圍內,這種場子,追蹤定位儀基本都帶不進去,只要他們兩個扔的足夠及時,安全上就不會出太大問題。”
一時間那場慘絕人寰的爆炸,那些剎那間就灰飛煙滅的樓房和人,還有血淋淋不忍目睹的屍塊再次出現在眼前,孟串兒的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有點喘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