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天,在地宇證券的這幫癟犢子們緊鑼密鼓不眠不休地精心準備之後,由於暢把吳鵬約到了地宇證券的VIP會議室。
吳鵬有合同在手,自然是不怕地點約在哪裡的。到達會議室的時候看到了錢一明、付康、於暢和吳池。
吳鵬臨進來的時候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聽見裡面正在吵架。
“於暢,你不要太吃裡扒外了,我跟你舅畢竟和你是一家人。”
“付總,這是工作場合,你能不能別總舅舅外甥的,投資機構還在這兒,您也不怕人家吳池總笑話。”
吳鵬暗笑:誰不知道地宇證券630當天的曲折離奇都夠拍部電影的,可惜自己不在現場,不過即使自己在現場,最後孟串兒勝出也一定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兒。
推門而入的那一瞬間戛然而止。每個人都滿臉堆笑:“吳鵬總,您來啦!”於暢站起身來把吳鵬讓到沙發上,又給他倒了一杯咖啡:“吳鵬總,今天給您介紹一位您的本家——贏肖教育下面一個私募基金的老大吳池吳總。”
吳池穿了一件高爾夫球衫,一條休閒褲子穿了雙紐巴倫的旅遊鞋,還帶了一頂棒球帽,加上他略微挺起的將軍肚和一臉的褶子,看上去就是一個大老闆剛從球場下來的樣子。
吳池淡淡地衝吳鵬點了點頭,沒吭聲。(這裡作者專門解釋一下,贏肖教育爆雷,周沙璧被帶走,業界會有流傳出來的聲音,但是吳鵬不在圈子裡,所以他如果不去仔細調查,可能要一年半載才能得到消息。)
吳鵬心裡嘀咕了一句:這派頭,真夠足的,跟我拽什麼拽,哼。
於暢坐下來躊躇地斟酌着詞句:“吳鵬總,您這個企業的確是……概念新穎,又屬於現在國家大力倡導的農業科技領域,但是這個……嗯,完成財務規範的時間給的有點緊,
而且今天負責風控的大佬付總也在,當初我太着急爲您服務沒有通過風控,所以流程上不太符合公司規定,您看是否能給我補籤一份協議,行行好就把地宇證券的風險責任解除了吧……”
吳鵬冷笑了兩聲:“你這孩子,看你老老實實的心裡踏實才選定你做我們保薦代表人,白紙黑字的合同簽了,300萬我也付了,現在你們只是進行了盡調就要求我免除貴公司的風險責任,是不是有不厚道的嫌疑?”
付康嘲諷地看着於暢:“你孟總不給你想想辦法?就這麼把你推出來當墊背的?”
於暢皺皺眉頭沒吭聲,眼巴巴地望向錢一明,錢一明硬着心思把頭偏向了別處。
於暢嘆了口氣繼續說:“吳池總呢,對咱們公司很感興趣,正好他們賬面上有兩個億募集來的資金沒有使用,對咱們公司擬投一個億。
今天來除了想拜託您幫我補籤個協議,還有就是介紹二位認識,但是吳鵬總您今天就得跟我們另外簽署FA協議,這一個億我們要5個點。”
錢這東西是個非常特殊的東西,具有神奇的震懾力,某種程度上跟槍差不多。
孟串兒小時候國家對警察的槍支管理還不像現在這麼嚴格,她老爸的槍是絕對不離開身體的,睡覺都在枕頭下面枕着。
有時候午夜夢迴一個激靈下意識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摸摸枕頭底下的槍,看槍還在就會安心地深呼一口氣繼續睡去。她爹對她說過:“如果有一天你爹槍丟了,不僅僅宣告警察生涯結束,同時宣告你爹完了。”
孟串兒特別喜歡槍,有時候老爺子也是沒溜兒的一個爹,會再三確認子彈已經全部卸除的時候拿槍“威脅”孟串兒:“不許動,警察!”
黑洞洞的槍口對着腦門,幼小的孟串兒縱然知道爸爸不會開槍,開槍裡面也沒有子彈,卻還是會嚇得一動不動,這就是震懾力。
而金錢呢?金錢的震懾力就是明明知道這一個億還沒有到你的賬戶上,卻仍然可以引起無窮無盡的慾望和幻想。
吳鵬一聽這個,屁股朝着吳池坐的方向扭了扭,殷勤地笑道:“吳池總真是好眼光啊,我們一定不會讓吳池總失望的,但是您這邊剛開始表現意向,還沒有立項盡調,怕是時間週期有點長吧,
我們企業比較搶手,最近見了很多投資機構,意向協議書都簽了好幾份,有兩家都在最終過會階段了,您這邊能不能搶上額度也是件不確定的事情,到時候要是沒有額度給您了,您別介意哈。”
錢一明等人心裡笑死了,吳鵬真的如孟串兒所說,臉皮比長城還厚。就春實假成這個樣子,誰敢投?投資機構又不是吃乾飯的。
吳池問旁邊的於暢:“什麼是立項盡調?”
於暢尷尬地咳嗽了兩聲,衝吳池使了個眼色,遮掩道:“這個不重要,吳鵬總的企業的確比較搶手,到時候我會敦促吳池總儘快完成全部過程。”
轉而面對吳鵬:“吳鵬總,您無須操心時間問題,這個私募基金有些特殊需求,一會我會單獨爲您介紹。”
錢一明終於開了口:“於暢,現在是工作場合,所以你我在商言商,你不符合風控邏輯在先,吳鵬總有權利不接受這一個億的融資,
更何況融資本來就具有不確定性,你不能拿着一個不確定的東西去忽悠客戶簽署確定性的補充協議,更不能爲着擺脫責任連誠信都顧不上了。
若是吳鵬總今天簽署了補充協議,而你最終卻不能讓吳池總完成對春實智農的一個億的定增,這跟滿嘴跑火車有什麼區別?
這件事情,最最應該承擔責任的是我們新任的領導人孟串兒孟總,而不是你一個爲了她身先士卒的一線員工,我對孟總縮頭烏龜的行爲表示遺憾。”
吳鵬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心裡開始噼裡啪啦打着小算盤:吳池完全不懂投資,贏肖教育怎麼會派這麼個人去管理2個億的私募基金?這是目前最大的疑點。
然而看上去錢一明和付康是一條戰線,於暢跟他們不是一夥的,否則自己心裡的疑點不會被錢一明如此尖銳地擺在桌面上;
而錢一明跟付康似乎不希望這一個億的融資進行下去,根據奸詐性去推算,錢一明和付康加起來的奸詐性遠大於於暢,這筆融資成功了顯然跟他倆沒關係,
他們要是不阻攔,就說明這筆融資成功概率非常渺茫,渺茫到沒必要阻攔;他們如此阻攔,恰恰說明這一個億是有希望成的。
吳鵬的腦回路也是轉得非常迅速的,邏輯也無懈可擊,只可惜吳鵬現在好像進了一個賣股票的騙子羣,負責分析股票的分析師、賺到錢的散戶,求指導的小白,故作深沉的資深股民,掌握內幕消息的資本方全是騙子。
那種股票羣到最後會讓你知道,全羣一百多人,最後只爲了騙你一個。吳鵬所能想到的每個點,在三天以來都被孟串兒他們無數次地反覆推演,每句話每個字每個停頓,這會議室的所有人都反覆表演和背誦。
精確到每一個皺眉和每一個眼角眉梢的細微動作。最完美的謊言就是全部用真相堆砌的,在這種謊言面前,能識破它靠的不是精明,而是運氣。
只不過幸運女神這次站不站在吳鵬身邊就得看她老人家是不是腦子缺根弦兒了,畢竟有的人作惡多端,神嫌鬼煩的,說不準原本應該站在他身邊都得裝睡着了。
於暢離吳鵬最近,他站起身來:“我去趟洗手間,各位先聊着。”經過吳鵬的時候於暢的手在吳鵬右肩膀上用力按壓了一下。
於暢在洗手間門口等了幾秒鐘,吳鵬就走過來了。
“啥事?”
“吳鵬總,不瞞您說,贏肖教育的實控人被法院限高了,而我們原來的一把手周沙璧被警察帶走調查了,所以警察很快就會查到這2個億並且會凍結它,
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快速把錢投出去再收一部分回扣纔是吳池總後面的實控人最明智的選擇,否則這錢就會變成鏡花水月一場空。
您也看到了,吳池總啥也不懂,他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快速把錢投出去,不管你的項目好壞,只要你可以給到一定的回扣比例到實控人個人賬戶上,將來項目爆不爆雷,不關所有人的事。
您、我、地宇、實控人全都不擔責任,您公司白拿一筆錢,我賺到FA,實控人拿到回扣,警察去凍結的時候錢投出去了,完美。”
於暢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完,心裡都想笑,2個億早就被周沙璧掏空了,吳鵬要是想驗證這件事得去經偵驗證了。
吳鵬恍然大悟,簡直是天載難逢的拿錢的好機會,這比那600萬和配合造假不造假的重要多了,就算不上市,這等於白拿一個億啊。
說不定有了這一個億,就可以往公司填充一些優質的項目,最終能堂堂正正地上市也不是完全沒可能啊。心裡美着,面兒上還得端一端,畢竟對於金錢,最重要的道理是落袋爲安。
“實控人要多少提成?”
於暢腦海中浮現出孟串兒的嚴肅囑咐:“暢暢,你要記住,如果你開少了價錢,按照吳鵬這孫子的性格,一定會起疑心,切切記得往高了開。”
於暢咬咬牙:“實控人的資金缺口比較大,他要求五五分,並且吳鵬總您不可以少給我FA,5個點的FA一分不能少。”
吳鵬眼睛瞪溜圓:“你搶錢嗎?一個億我要給你們地宇500萬,還要給實控人5000萬,到最後我手裡只剩4500萬??”
於暢恨不得捏死他,串兒姐說的一點沒錯,這吳鵬簡直是強盜邏輯,這一個億又不是你的,什麼叫搶錢。
他剛想回復,後面響起了孟串兒的聲音——“恰好”孟串兒來上洗手間,看見於暢和吳鵬站在了男洗手間的門口嘀嘀咕咕。
“吳鵬?你來這裡做什麼??”孟串兒一下子把於暢拽到自己身後,虎視眈眈地瞪着吳鵬。
於暢滿臉懵懂:“姐,您跟吳鵬總認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