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串兒望着宋暮新的背影,他沒有再回頭,只是揮了揮手,就消失在了人羣中。
人生就是如此,從相聚的那一刻就不可避免地走向分離,反正死別,不如生離。
孟串兒把手裡的文件交給了紐約警察局的一位高級探員,他們也在外邊等候多時了,拿到這些證據,便帶着埋伏好的武裝警察衝了進去。
當天一個抓了三十多個博南諾組織成員,還有三個領導者,不過後來人們聽說那幾個人都不是博南諾的老大,那老頭也不是,只不過在組織內算一個人物,但肯定不是真正的幕後老闆。
而博南諾一個月後忽然大辦喪事,女神國舉國震驚,隨後的幾年都不再出現博南諾的任何聲音,這個社團基本上已經完全消失了,偶爾留下幾段故事供人茶餘飯後罷了。
抓博南諾的那天夜裡,孟串兒站在窗前一個人喝着酒,這幾年她養成了很多毛病,晚上喝酒算一個,吃安眠藥算一個,這兩個必須任選其一才能睡得着覺。
此時,她心裡應該平靜了,畢竟她此次來美國算是完勝,於小山的賬號商務部也表示儘快處理,所以擺在眼前的很多事情都還算圓滿,但在她眼裡卻沒有喜悅,更沒有看客們期待的久別重逢的擁抱哭泣和破鏡重圓共訴衷腸。
人生太過於跌宕起伏終究不是一件好事,劫後餘生的癱軟和疲憊,讓她深入骨髓。她有些害怕,怕這些再次來過。
她也委屈,委屈這小三年的相思入骨和朝思暮想。當年,他無論什麼原因連聲再見都不說,就那樣悄然離去,然後像死了一樣了無音信。
她作,她瘋,她鬧,她找,她想,無論她怎麼樣,都丟了那個人。然後過了三年,他再次出現?告訴她本來就沒走?一直等着她。
艹!這都什麼橋段,誰他媽安排的?你他媽不想離開?爲什麼還要離開,你他媽想我?爲什麼不找我。
這一次的紐約她赴死而來,最終拼盡全力換來一線生機?她滿足了?她做到了,夠了,還了他那一段阿富汗的生死與共。
她給婷婷發了個微信,讓她定了兩個人第二天回國的機票?一早坐上飛機?走人了。
於小山在卡尼的照顧下不到二十天就生龍活虎了,對於孟串兒的離開他能想到,也知道原因。
他們之間永遠不缺生死相隨榮辱與共的決心,可是對於生活中或者情緒上的一個小點,只要兩個人沒繞明白?這就是一個大問題。
並不代表不愛,也不是矯情?這是兩個人性格上的某種缺陷,而這種缺陷有事如此的相似和雷同?所以無解。
商務部最終給自己找了一個臺階下,以一個什麼亂七八糟的罪名罰了他十萬美金?然後把他的賬戶解凍了。
他把那些錢趕緊處理了一下?把這段時間所有欠下的錢都還了?包括孟串兒幫他墊付的兩千萬美金,他也讓小城轉還了,弄完這一切他一身輕鬆。此時他想也是時候爲紐約飄蕩的三年畫上一個句號了。
他把公司和茶樓都過戶給了卡尼,畢竟還都有盈利空間,他希望卡尼接着能幹得越來越好。處理完這一切,他一個人回國了,沒回北京,也沒回C城,而是回到了他雲南的那個小茶園。
給小城還錢的時候,他多打了一部分,然後把茶園要了回來,他說要留着養老,小城罵他越來越沒出息了。
後來就這樣,他一個人在茶園裡,每天精心的伺候那些老茶樹,到時候了一個人採茶,再慢慢的做茶,每一個細節都一個人做,當他喝到嘴裡他自己的茶的時候,這時候他想明白了太多的道理,人生如茶,浮浮沉沉,有苦有甘,回味綿長。
喝了這麼多年的茶,這些並不是不懂,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一直缺少一種心境。
茶與人生一樣,需要入境,才能感受真諦,要不然始終是看客,各中滋味只看個熱鬧。浮雲人生,五味雜陳,都在茶之五味濃淡澀苦香中化作濃淡,淡出一份沁香,濃出一種感悟。
尤其是他愛的普洱茶,要在歲月中發酵成長才能更見滋味,發現那種難得的香醇,這是茶嗎?這就是我們的人生。回來後,他給孟串兒打過幾個電話,但都沒接,他就沒有再打,他知道很多事情她還沒有想明白。
但他已經想明白了,從阿富汗回來他對孟串兒的愛有很多是伴隨着激情應運而生的,他跟她都不曾真正經歷過這樣的愛情,所以他會不自信會自以爲是地認爲他所爲她籌謀的纔是最適合她的。
那餅茶裡留下的聯繫方式在沒出關鵬那件事之前,他也算是做了個賭注,倘若她對他的情分沒那麼深,可能會送人也可能會塵封但是不會打開喝掉,因爲她沒有喝生普的習慣。
而關鵬那件事之後,他幾次都想把留下號碼的那張卡毀掉,那張卡除了她沒人會知道。他是真的捨不得,捨不得斷了這最後的聯繫,每天又怕那部電話響起,又盼着那部電話響起。
然而電話真響起來之後,聽到她聲音的那一瞬間,他就悟透了世間情愛,你所執著的只與你相關,若真有背叛,也須問明白再一別兩寬,這一點上,孟串兒的怒氣是可以理解的。
後來在美國那三年,日日夜夜跟想念相伴,想到極點的時候就挨張看從前的照片,那些笑着的睡着的胡鬧着的,每一張的每一個細節都已經爛熟於心,也就是在那三年,才褪去激情的外皮,顯露愛得本質。
他不再渴望爲她金戈鐵馬踏碎山河,也絕不會再鼓勵她槍林彈雨追求夢想,更不願意推測她是不是會被現實所屈從磨損了原本完美無瑕的愛,伸手可觸,睜眼可見,一飯一蔬之間就是全部。
所以,當她爭盡造化奪生機一分的時候,他在那間綁着他關着他的房間裡,也終是想明白了什麼是,此生窮我所及不過爲一人。
全是他媽的情種,天生的,他或她,都如此。
於小山關掉了所有其他的手機號,只留了孟串兒知道的那一部,他一直期待着,期待着那部電話重新響起來,期待着她跟他一樣,想明白他想明白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