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串兒一行採訪了三戶剛搬到城郊難民營的家庭,在一間臨時避難所的外面,一個40多歲(具體年齡不確定,阿富han人不過生日。)的婦女告訴了他們她的經歷。在一次自殺性爆炸事件中,她失去了丈夫、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現在剩下她和孩子們,一個小女孩和一個小男孩以及一隻髒兮兮的小土狗窩在這裡。她看上去像70歲,黑紅色的臉龐,樹皮一樣的褶皺,手上長了些特別像老年斑的印記,但是她非常和善,在這樣的境遇下面對孟串兒的採訪都還是笑着的。走的時候孟串兒忍不住塞給她一千阿富汗尼。
張超扛着攝像機笑道:“我終於知道你爲啥天天跟我倆玩鬥地主贏錢跟贏命似的,基本你贏的錢全扔這了。”
孟串兒白他一眼:“那是你倆沒本事,有本事哪怕能贏我一次,我都叫你爹。”
李豐隆連連擺手:“那還是輸吧,誰要是有你這種女兒可能都被折磨的墳頭長荒草了。”
孟串兒使勁揉了一下他腦袋:“臭小子,找死麼?”
正說着,居然碰上了來難民營訪問的聯合國難民事務所高級專員公署(UNHCR)的專員,而且是個華裔叫陳杰。陳杰不僅僅擔任着UNHCR專員的角色還是米國華商會的會長。聯合國打算對這裡的居民提供援助,華商會也打算以中國的名義輔助援助,然而阿富han和鄰國巴ji斯坦的難民情況卻日益嚴重。
陳杰跟孟串兒他們一拍即合,孟串兒當下決定下午去一趟UNHCR辦公室,跟陳杰談談最近掌握的難民的情況,自從親眼目睹了6歲的賽義伯的死,孟串兒心裡一直有個隱隱約約的想法。
是否能建立一個專門針對戰爭當中的不幸的孩子們的基金會,提供實實在在的資本援助,至少能跟恐怖組織搶奪一些孩子,讓他們有的吃有的穿能上學,將來走正路,孩子們有希望,這個國家的未來才能看見曙光。
太陽依舊不解風情地炙烤大地,孟串兒迫切地希望趕緊出發。對陳杰的採訪將會使這次報道更加豐富多彩。
“我覺得我可能是人品好,來難民營都可以碰見陳杰這種人。”孟串兒他們沿着一條坑坑窪窪的土路,向難民營外走去,孟串兒邊走邊沾沾自喜。
張超把攝像機從肩膀上卸下來放右手上拎着,李豐隆拿着相機包和裝有無線電設備的揹包,一切都順利極了,幾乎沒有戰地記者來過這個難民營,全球首發+獨家馬上就可以實現,仨人都挺高興,但他們高興的方式就是互懟。
張超不屑一顧地衝着孟串兒道:“要是沒有我跟豐隆,別說遇見陳杰了,你連這輛車都不會開。”
李豐隆笑着,露出一排小白牙:“串兒也不缺司機,主要缺拿攝像機和照相機的,簡稱助理。”
張超衝他不滿道:“你特麼哪頭的。”
孟串兒哈哈大笑:“這纔是我心愛的小豐隆。”
“請把小字去掉。”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豐田從難民營的入口向他們駛來,坑坑窪窪的路讓這輛車一路上下顛簸,呼嘯着停在他們面前,揚了孟串兒一臉灰。三個拿着卡拉什尼科夫突擊步槍的男人下了車,拿槍指着孟串兒他們,其中一個個子最高的抓住了孟串兒,試圖用力將她的頭往車裡塞。
李豐隆離孟串兒最近,一看這種狀況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伸出右手一拳打在正抓孟串兒頭髮的男人的鼻子上,然後左手猛地一拽硬是把孟串兒拽回了懷裡,緊接着他感到有什麼玩意刺進了他的右肩膀——不深,但是劇烈的疼痛讓他眥了一下牙,咬着嘴脣沒吭聲。
這小子真特麼不是剛來的時候了,那時候孟串兒和張超搶着去醫院他還是有些顧忌危險,而面臨這麼突發的狀況本能的反應居然是不能吭聲,不然興許會引起孟串兒的愧疚和張超的恐慌。
孟串兒砸在李豐隆的左肩膀上磕的鼻子痠疼,眼淚都磕出來了,她沒注意到李豐隆被什麼東西刺了,憤怒地回頭就是一腳用英語問候了一下對方媽媽:“你們TM誰啊?”
三個男人用槍指着他們三個,其中一個蒙着黑頭巾的英語比較標準:“我們是塔利班,你們三個選一個上車吧。”
塔利班???採訪這個難民營遇見了陳杰還遇見了塔利班??塔利班來難民營幹啥?這是計劃好的還是臨時起意的綁架??綁他們三個有啥用??要錢還是要別的??孟串兒的腦袋瓜子在飛速旋轉。
張超趁孟串兒和李豐隆跟對方僵持的時間悄悄地、不動聲色地把攝像機慢慢放在了旁邊的草稞子裡,然後用身體擋在了攝像機前面——對於記者來說,這東西意味着責任和使命。做完這個動作之後他舉起雙手緩緩走到孟串兒和李豐隆的前面:“帶我走,我跟你們走。”
“張超!!!”
“不行!!!”——一個來自李豐隆一個來自孟串兒,兩個人都不由自出地喊了起來。
孟串兒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她呼吸比平時快了一倍,強行嚥了一口唾沫逼自己鎮定下來對那三個人說:“我們有錢,可以給你們錢。”
“多少錢?”
“大概有幾千美金。”孟串兒淨在那扯犢子,就連駐地他們仨加一起的現金也沒有幾千美金。
黑頭巾的男人似乎有些心動,保持用槍指着孟串兒的姿勢用普什圖語跟高個子男子交談了一會,很顯然這三個貨中他是唯一一個會講英語的。過一會兒黑頭巾男子對孟串兒說:“不行,幾千美金連把AK都買不到。”
孟串兒深呼吸了一下,眼珠子轉了轉:“是買不到,但是這筆錢就在我們車上,你們拿了錢再帶走我們中間的一個不是更划算嗎?”連他們有車都不知道,看來這次純屬點子太背臨時起意啊。
張超和李豐隆瞬間明白了孟串兒意思,不禁在心裡千萬分地敬佩她:這串兒的腦子反應太快了,錢肯定是一分沒有的,但若是能說服三個綁匪走到車附近,就有機會上車逃脫,那畢竟是防彈車,區區幾個卡拉什尼科夫突擊步槍算個屁啊!而且駕駛員的那側裝備用物品的地方有防狼噴霧——古靈精怪的孟串兒放的,她總說要以各種神仙裝備應萬變。
黑頭巾猶豫了一下,又跟高個子男子用普什圖語開始交流——孟串兒算看出來了,會說英語的這貨不是領頭的,做不了主。
高個子男子皺着眉似乎在下抉擇。孟串兒馬上又開口道:“我們三個是記者,沒有槍,你們有槍你們怕啥。”
黑頭巾大概是翻譯了一遍,高個子點點頭,隨即黑頭巾衝着孟串兒道:“你們三個都舉起手來。”然後這三個綁匪舉着槍一人一個貼身拿槍懟着孟串兒他們仨道:“帶我們過去拿錢!”
孟串兒一面故意拖着慢慢走,一面心裡飛快思考:按這樣子身貼身的狀態,恐怕三個人都想上車逃脫的可能性爲零啊,這可咋整。邊想邊回頭望了一眼張超,也不知道那兩個能不能理解我說的意思啊,孟串兒這心裡實在實在是沒底。
黑頭巾拿槍托使勁拍了一下孟串兒肩膀,往前推搡:“走快點!”
“太熱了……剛纔體力耗盡了,走不快。”
被槍懟着也沒能封上孟串兒這張嘴,在情勢特別緊急的時刻,你做的說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句話都有可能帶來生還的機會,不說不做就意味着等死,這跟恐襲不一樣,這特麼的是有人可以交流的,是人就有感情,就有思維,有思維就存在轉圜餘地。
於是她開始嘗試跟對方對話:“你們是塔利班?”
“是的,我們是塔利班。”
“塔利班沒有AK?”
“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這一片有很多塔利班。”
孟串兒希望他繼續說下去,於是又問:“你們很想要AK?”
“是的。你爲什麼這麼多問題?”
“因爲我是記者,我覺得你們已經有槍了。爲什麼非要AK?”
“殺米國佬。”黑頭巾說得毫不猶豫,彷彿那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我們是中國人,我們的政府愛好和平,並且在每一個能幫助你們的角落實施幫助。”孟串兒試圖打開一點希望。
黑頭巾沉默了幾秒鐘道:“我們討厭米國人,加na大人,ying國人……但是我們不討厭中國人,我們是朋友。”
孟串兒一股火躥了上來,強行剋制:“朋友?我不認爲朋友會綁架朋友。”
“我們是請你們去做客。”
“用槍指着我們去做客?這是你們的阿拉讓你們這麼做的?”
“是的,這是神的旨意。”真的是……孟串兒心裡有一萬隻草你馬在奔騰而過,什麼時候綁匪都有神的旨意了……
“我認爲神會爲你的行爲感到羞恥,因爲你正在傷害一個愛好和平的國度的無辜的記者。”
“我們不會殺你們。”
“可是你們要綁架我們。神不會允許你這樣做。”
黑頭巾明顯開始不耐煩:“那是做客,不是綁架!你不懂,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阿拉,阿拉會支持我們。”
隨即又懟了一下孟串兒:“走快點!”
看來是套不出什麼東西了,孟串兒收回前面說的那堆什麼是人就有思維的屁話,覺得這傢伙的腦子裡沒有思維全都是屎,完全沒有辦法溝通。
卡尼留下的防彈車就在前面了,只能找機會見機行事上車逃跑了,能跑一個是一個吧,太拖拉的話恐怕三個人都得杆屁,說不定連這輛車也保不住。
這車是好心的卡尼留下的,卡尼是衝於小山的面子,於小山介紹了這麼好的朋友給自己,自己爲了跟同伴求生讓這輛閃閃發亮的牛逼車一起置於險境……真TM的太不夠義氣了。
孟串兒這腦回路也算骨骼清奇了,別人在這時候都在擔心自身安危,她已經開始在惦記車的安危。
三個人中那個一直沒有存在感的矮個子負責拿槍懟着張超。已經可以看到車牌的時候矮個子繼續壓着張超向駕駛室的方向走,高個子卻示意黑頭巾停了下來,自己盯着車牌眉頭緊皺。
這一停不要緊啊,孟串兒和李豐隆也不得不停下來,雖然距離已經很近了,那也肯定快不過正在被指着的槍啊,孟串兒心裡這個惱火,她罵了一萬句娘,眼巴巴地望着張超,心裡在打鼓:超兒啊,你可千萬千萬不要蠢啊,千萬不要抱着什麼同生共死的傻比念頭,這時候能逃出一個其他纔有生還的可能性啊。同時她心裡也特別特別懊悔,早知道一點機會都沒有,剛纔就不爭了,同意其中一個人跟他們走,另外兩個肯定保全下來……
心思百轉千折的當口,張超已經握到車把手處準備打開車門,矮個子在他身後端着槍站着,開車門那一下正好會把矮個子隔開一瞬間,是逃跑的最好時機。孟串兒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全身因爲過於緊張有點微微發抖,心裡嘮嘮叨叨默唸着:張超!快跑!快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