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着一身孝衣跪倒在沈灝靈前持頌,她的眼神枯槁無神,因爲這一月來她早就已經流乾了眼淚,膝蓋早已發麻,但她卻連換個姿勢的慾望都不再有,就任身體這樣麻木着麻木着,很快就失去了知覺,再不會感到疼痛難受。
沒有炭盆,寒天冰冷的溫度在屋內蔓延,幸虧這家廟是新近修繕過的,因此門窗俱都是嶄新結實的,不會將外面寒徹骨的冷風吹送進來,但儘管如此,秦氏依舊被凍得臉色蒼白,嘴脣發紫。
突然,一股來勢洶洶的大力將門推開,冷風立時倒灌,秦氏再也扛不住,猛地打了兩個大哆嗦,心裡是猶疑的,榮福郡主留下來的幾個嬤嬤平時就在隔壁,除了三餐,並不怎麼在這裡出現, 此時還未到午膳時,怎麼會有人推門進來?
她不由擡起頭來,見到的卻是莫氏,“是大嫂,大嫂怎麼會來?”
這語氣低柔哀和,倒讓莫氏一時有些怔忪,她看到沈灝的靈牌之前那層積地厚厚的香灰,又看到白燭的滴蠟從桌沿流向地面,積得如同小山一般,忽然便就明白了秦氏的轉變從何而來。
但此情此景,莫氏卻覺得可笑,十分可笑,她嘲諷地笑了起來,“二弟這一生幾乎就是爲了你活着的,幼時甘之如飴地受你指使欺負,年少時爲你傷透了心,後來好不容易得了一門佳婦有了一雙兒女,卻又因爲你搞得妻離子散,但你對他卻是從頭到尾的利用兩字。”
她冷冷地說道,“你傷他那樣之深,他卻仍舊願意爲了保全你,而自戮性命,若是你肯早些坦白以告,以他對你的迷戀,想來必是肯原諒你,並且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的。你有十四年的時間來坦白,但你卻什麼都不肯做,如今人都死了,再來良心發現,不覺得晚了嗎?”
秦氏很想流淚,但卻早就已經流不出來了,她低聲說道,“人非草木,豈能無情?只不過,太晚了……”
這時,從遠處傳來了喪鐘,每一次敲打都像烙在秦氏心上,她顫抖着問道,“這喪鐘……是誰?”
莫氏瞥了她一眼,“怎麼,我以爲這府裡早就沒有你在意的人了呢。這喪鐘是你姑母的,她方纔斷了氣,不過你也不用着急,接下來就送你走。”
她從懷裡掏出一把短刀,在秦氏面前晃了晃,“須要向你說明白的是,我殺你,並不是因爲你給二弟帶了綠帽子,這罪名雖然足以讓你沉塘一萬遍,但卻輪不到我來出手。要怪,就怪你禽獸不如的父親吧,他殺死了我的夫君,這筆帳遲早都要親自向他討會,而你,便算是一點利息吧。”
莫氏說完,不顧秦氏的驚恐和害怕,就要將短刀直直地向前刺去,正在那時,卻被人以強力將短刀打落在地。
她回過頭去,見是沈棠和碧笙,不由怒意升騰,“你不敢下手,我說過便由我來,再不過兩寸,這刀就要刺入她的脖頸,你的大仇也將得報一個痛快,此時你卻攔下我來,到底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天真地以爲拿秦雨柔這個已經殘掉的昨日黃花,還能去威脅阻止恆王?”
沈棠搖了搖頭,“大伯母的好意,棠兒心領了。但這刀若是由您來下,我便不算是報了仇。秦氏,當由我親手解決。”
她彎下腰來,將短刀拾起,遞還給了莫氏,“我知道您的打算,但您真不必爲了我作這樣無謂的犧牲。我並不曾告訴三叔祖母還有兩三日好拖,因此方纔她去得那樣快實在不會令人懷疑。至於秦氏……”
她從懷中摸出一個白色的藥瓶來,一邊擰開,一邊說道,“要讓一個人死的方法,有千千萬萬,原不必非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從前是我迂腐了,謹守着師尊的誡律,只願意行醫救人,不願意以毒害人。但若是師尊知道我是在殺害我母親的兇手身上破的戒,想來他也不會罰我。”
碧笙收到沈棠的眼色,立刻將早就已經呆若木雞的秦氏鉗制住,強力將她的嘴巴掰開。
沈棠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來,伸出手去,將黑色的藥丸放入了秦氏的口中,她徐徐說道,“其實就算師尊罰我又怎麼樣,了不起捨去我這些年向他學來的本事不用便是了,但至少我母親的大仇能夠得報。這些年來我苦心修習,所爲的,不就是如此嗎?”
她一個用力以膝蓋頂了秦氏的脖頸,藥丸應力而下,她示意碧笙將秦氏放下,然後淺笑着對莫氏行了一禮,“多謝大伯母將棠兒點醒,三叔他們定是已經到了頤壽園,您是要跟我一塊過去,還是先回明鏡苑?”
莫氏的臉上平靜無波,似乎根本就沒有將應聲倒地的秦氏放在心上,她的嘴角略彎,低聲說道,“你先過去,我將這裡處理完了再過來。”
沈棠搖了搖頭,“不必處理,也沒什麼好處理的。她用的是雪冷丸,一旦進入胃中,很快便能將周身血液凍住,死狀與人在冰天雪地裡被埋了一般無二,便是仵作驗屍,也是沒有一點破綻的。”
她冷笑地自嘲道,“我手中有那麼多萬無一失的毒藥,隨便一種都能令她頃刻覆命,而我,竟然爲了所謂的規矩所謂的大局,眼睜睜地看着她欺負毒殺我姐弟,只能裝病賣傻以求自保。我真是……傻到家了!”
莫氏對着碧笙問道,“她可曾斷氣?”
碧笙點了點頭,“是。”
莫氏低低地嘆了一聲,“人活當世,難免會有顧慮,我若不是已經存了死志,又怎會……罷了罷了,從前的事都過去了,你也不必自責,你和榕兒都還年輕,還有大好的前程和將來,凡事當要向前看。”
她的神色陷入了迷思,幽幽說道,“你大伯父曾經說過,只看得到過去的人是失敗者,因爲過去已成雲煙,重要的是將來。你我都該謹記纔是。”
沈棠點了點頭,伸出手去,“若是大伯母不嫌棄棠兒的手髒,那麼我便要挽着您一塊出去了?”
莫氏笑了,她大大方方地將胳膊讓了出去,“五十步笑百步?”
碧笙隔了許久才追了上來,低聲說道,“已經跟郡主身邊的嬤嬤交代好了,楊嬤嬤說,若是侯府已無她們用武之地,她們幾個想要回景陽王府。”
沈棠一邊走,一邊點了點頭,“郡主不在了,她們的心便也不在了,就依了她們吧。”
頤壽園中,沈沐靠在榻前抽泣不已,沈楓和沈榕兩個卻是面無表情,見了莫氏進來,沈楓不由迎了上去問道,“方纔聽丫頭們說母親不太舒服,現在好一些了嗎?”
莫氏瞥了沈棠一眼,無奈地說道,“棠兒扶我在園子裡坐了一會,便好一些了,不必擔心。”
她徐徐走上前去,“三弟,節哀順變。”
話音剛落,便見趙譽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臉上神色凝重之極,“威王使了一計深入宮中,將太后娘娘救了出來,但皇上卻仍舊下落不明。恆王不曾逮住威王和太后,眼見事情將要被公諸於衆,已經在方纔宣佈兵變篡位,要求各部力逮威王和太后。此時城門已封,京畿衛和城防衛已經在查抄衆府,威王府和瑞王府已經被封,威王和王妃早就離開了,我也僥倖逃脫,前來提醒。按照這速度,最多再有兩刻鐘,那些人便要抄到侯府來了。”
他沉聲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趁着京畿衛和城防衛沒來,還是先走吧!”
這事來得太過突然,簡直有如雷霆破軍之勢,一時讓衆人怔住,沈棠沉吟着說道,“三叔,你即刻回南陽王府去,不管沈氏出現什麼樣的危機,都不要站出來!”
沈沐不敢置信地說道,“什麼?你是讓我做縮頭烏龜?不,我不走!我不信恆王可以爲所欲爲,胡亂加害朝臣!”
沈棠搖了搖頭,“此時不是逞能的時候!南陽王府素來與世無爭,當年恆王和先皇的奪位之戰,羣臣衆侯皆有站隊,唯獨南陽王居於公立。若我不曾記錯的話,當年先皇要對恆王府家眷斬盡殺絕,還是南陽老王爺的一句話,爲恆王府留下了好些活口。”
她沉沉說道,“恆王奪天下易,但是穩天下難,他本就是竊國篡位,身不正立身不定,若是再倒行逆施,這位子也是坐不穩的。南陽王府對恆王算是有恩,又同是趙氏,只要三叔不爲沈氏強出頭,不會有事的。”
沈沐依舊不肯,“我兒雖然姓趙,但我卻還是姓沈的!棠兒你這樣說,實在是太令我傷心了,如今沈氏遇難,咱們嫡支便只剩下我們三個男人了,我若再做這縮頭烏龜,難道這擔子都要讓楓兒和榕兒頂嗎?”
莫氏忽然發聲,“三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棠兒所言纔是對的。假若我們被恆王圈禁,三弟若是在外頭,多少咱們還有一線希望,但若是我們全軍覆沒,那沈氏才真的是遇到了滅頂之災。”
她轉身對着幾個孩子說道,“你們幾個都快離開,恆王新反,手中沒有兵權,立刻兵分兩路,一路去南疆找護國大將軍丁煒,一路去西疆找鎮西將軍,只要大軍回來勤王,或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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