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笑着捶了那少年一拳,“譽弟莫要胡言,這位是我外祖父家的大表妹,那位是四表妹。表妹,這位是我瑞王叔的世子,趙譽。”
趙譽狀似不經意地瞥了沈棠一眼,隨即作出一番瞭然的模樣來,“哦,原來是榕兒的姐妹。”
榕兒的姐妹……
沈棠頓時警鈴大作,這傢伙的好色之名整個京城人盡皆知,這樣差的風評,這樣狼籍的聲名,就算她心裡清楚他不過是爲了自保而所作的僞裝,但若是榕兒的名字與他攪合在了一起,卻絕不是什麼好事。
更何況,他怎麼能將榕兒叫得那麼親熱?他一定是故意的,但只不知他這番做作又是爲了什麼。
想及此,她望向他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凌厲和警告。
趙慕見狀,心中似有所悟,忙將話頭岔開道,“榕表弟正在裡頭與四弟聊得正歡吧?四弟擅武勇,對騎射亦有所好,想不到榕表弟看着文靜,竟能和四弟聊得開。”
沈棠淺淺一笑,“榕兒倒是自小就喜愛武藝,從前年紀小身子弱,自然不敢讓他耍弄這些。現下年紀也大了,身子也結實了,祖父便讓他學習些騎射武勇。”
趙譽輕嘆一聲,“若是力所不能及,還非要逞強,反倒傷了自己,那才叫得不償失。”
沈棠不由擡起了頭,他的臉上明明是笑着的,但不知怎的,他的眼神裡卻隱隱藏着慍怒。
她心中一動,“有時候,便是因爲力所不能及,纔要逞強一回。誰說一定會傷了自己,說不定遇着了貴人相助,還能博個盆滿鉢滿呢!”
趙譽聞言一愣,隨即又低低地笑了起來,那聲音輕柔婉轉,卻又字字充滿機鋒,“若那盆是破的,鉢是漏的,到頭來仍舊是一場空,那便好笑了。”
沈棠眸光一深,笑着回道,“破了可以補,漏了可以堵,只要捧得牢抓得緊,怎麼會是一場空?”
趙譽眉頭一挑,眸中隱隱有光華隱現,他眯了眯眼,笑得更加燦爛了,“沈大小姐好伶俐的口齒,譽甘拜下風。”
趙慕略有些狐疑,但他卻並沒有多問一句,只是笑着說道,“好了好了,都站在這廊下算什麼事,來,譽弟,兩位表妹,都進去坐吧,宴席已然擺下了,就等着你們了。”
沈棠卻拉了沈紫妤的手,柔聲說道,“四妹,我有話要對三皇子說,你先進去,我一會便來。”
趙慕的目光一熱,便也拍了拍趙譽的肩膀,“你先過去。”
趙譽心中再不情願,但也只得若無其事地走了進去,眼看着一腳已然踏入了殿內,他到底按捺不住,回頭又望了一眼。
巍峨峻美的迴廊之上,精雕細琢的宮檐之下,立着一對看起來無比般配的男女,男子的眼眸多情,少女的笑魘如花,兩個人不知道正熱烈地說着些什麼。
趙譽心中一顫,腳下的步伐便是一頓,但不過只是片刻的失神,當他再擡起腳來之時,臉上卻又恢復了一向的漫不經心。
殿門外,趙慕殷殷地望着沈棠,“不知表妹有何事要說與爲兄聽?”
他知道母妃曾有意將這位美貌聰慧的表妹許配給自己,但後來不知怎的便又作罷了,從前他倒並不覺得什麼,只是這番見過之後,他便覺得有些可惜。
沈棠淡然沉靜,縱然長相絕美,但卻少了幾分小鳥依人的婀娜,更欠缺了幾分嬌豔柔媚,絕不是自己所鍾愛的那種女人。但身份高貴如他,身邊何曾缺過女人,但惟獨沈棠這樣有着從容的姿態神秘的氣質和睿智的頭腦的女人,才堪配與他比肩。
沈棠只是淺淺一笑,她徐徐地說道,“六公主與我,似乎有些誤會。若是誤會不除,恐怕於我們的交情有傷。”
趙慕的臉色不由微凝,方纔他聽了紫妤妹妹的消息,急匆匆趕到那偏遠的所在時,沈棠已然沉入了塘底,他當時的心情除了震怒之外便是焦慮,若是沈棠此番真的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外祖父與自己之間必生嫌隙。
當時翩翩癱坐一旁,一問三不知,審問了幾個宮女,卻不過得到些支離破碎的線索,似乎是二舅父家秦氏夫人所出的兩個表妹與翩翩說了些什麼,翩翩才設下了荷塘邊的這次茶會,本來她是想自己跳到荷塘之中,用以陷害沈棠的,誰料到被沈棠識破,將她推了回去,自己卻反而掉入了荷塘。
想及此,趙慕的眉頭微微皺起,“方纔,翩翩是一時嚇傻了,竟呆坐在原地,這才忘了出聲讓宮人救你。我已命人將她看在自己宮中,你放心,我一定會讓她向你認錯。”
沈棠搖了搖頭,“六公主與我,只是有些誤會。若是三皇子只是將她囚住,硬要讓她與我道歉,那這誤會必將越積越深。爲今之計,只有將她的心結解開,才能將誤會解釋清楚,也好讓她受些教訓。不然,將來若是讓人拿她當了槍使,豈不是徒自傷神嗎?”
趙慕的臉色越見凝重,他自然是知道翩翩的心性,她單純天真又衝動,只要有心人一煽動慫恿,她一時衝動,便就會什麼都不管不顧了,若是她一輩子都能生活在母兄的羽翼之下,倒也就罷了,但她卻終究是要嫁人的。
他想起了定國公世子家的那兩個美妾和庶長子。
趙慕認真地衝沈棠作了一揖,語氣真誠,“只要能讓翩翩轉過彎來,表妹有任何吩咐,兄無敢不從。”
沈棠暗暗有些詫異,看起來趙慕倒是真心疼愛趙翩翩的,他之前的遮掩迴護,現下的真心求教,都不似作僞。
她不由暗歎道,天家骨肉最是薄情,爲了至高的權力,父子可以相殘,母子可以反目,更何況是手足之情。
六公主何其之幸,有疼愛迴護她如斯的母兄。
沈棠輕輕一嘆,“吩咐不敢當,請求卻有兩個。”
趙慕忙道,“還請表妹不吝賜教!”
沈棠咬了咬脣,“今日六公主提起了羅哥哥,沈棠想知道這是什麼人,與六公主又有什麼關係。”
趙慕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道,“哦,翩翩說的是羅渠吧?羅渠便是定國公世子。”
遲疑了一下,趙慕又補上了一句,“羅渠也是父皇與母妃爲翩翩定下了的駙馬,賜婚的聖旨已經草擬,就等着欽天監算下良辰吉時,便大告天下。”
沈棠眼中寒芒微閃,她冷笑着說道,“真可笑,我連這世子的名字都不曾聽過,六公主她,竟以爲我要打這位未來駙馬的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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