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趙政策第一次見到南湖省的省長汪理橫,中等個子,濃眉大眼,略胖型身材。
因爲趙政策是跟在程不同的身後,也獲得了握手的資格。
汪理橫並沒有同程不同握手,而是有些親暱地拍了拍程不同的肩膀,笑着說:“不同來了啊,隨意。”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章小波倒是特意過來向汪省長介紹了趙政策:“爸,這是我以前在衡北市市府辦的同事,現在的西衡縣代理縣長趙政策同志。”
汪省長的眉頭掠過一絲詫異,卻是很快就握住了趙政策的手,給趙政策的感覺就象是被一把虎頭鉗給夾住了手一樣。
還好,趙政策也有幾把手勁,對這個力道並不是很在乎,當下,微微用力,然後放開,非常自然的不動聲色。
汪省長的臉上雖然掛着公式般的笑容,可給趙政策的感覺是那眼神裡顯得有些冷淡,漠然,甚至有幾分殘酷的成分在裡面。
這也讓趙政策很是警惕,象虎頭鉗一樣緊握着對方的手的人,他們希望自己能夠征服別人,領導別人,但他們會巧妙地隱藏自己的這種想法,而是運用一些策略和技巧,在自然而然中達到自己的目的。
從這一方面上,趙政策暗自給出了評價:汪省長這人是很擅長工於心計的。
“小趙啊,你好,不錯,不錯,挺精神的嘛。”汪省長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變化,抽回了自己的手,“和不同一起來的啊,不錯,不錯。”
趙政策心底暗自好笑,一連幾個不錯,好人都會給汪省長給繞暈了,還是當作沒有聽到的好。
“省長,您忙,您忙。”趙政策很知趣地沒有多說話,徑直走開了。
趙政策很快就發現,自己其實是幸運的,應該有受寵若驚的感覺纔對。汪省長和別的人握手,那就是流水作用,手指一沾就算完成了一個程序。
趙政策有了一絲明悟,汪省長的精力是相當充沛的,能同時應付幾件不同的事情。同時,汪省長做事情比較有魄力,說到哦到,乾脆而又利落。這個明悟,也是通過在旁邊觀察汪省長接待客人時的動作可以看出。
殊不知,趙政策在觀察汪省長的同時,汪省長也在暗自打量着趙政策,注意着趙政策的動作。對趙政策這個人,汪省長自然是不會太陌生。就是這個小夥子,在衡北市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現在又弄出個獨樹一幟的西衡縣改革出來。
汪省長注意到趙政策一隻手拿着茶杯,一隻手夾着香菸,這香菸也是程不同遞給趙政策的。汪省長的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皺,因爲一面拿杯子一面抽菸的的人通常在富有個性化的工作上,可以輕鬆笑啥地展示自己的實力。可是,這樣的人在人際關係上,因爲他們大多獨來獨往,應該是非常不順利纔對。
以汪省長的眼光,看見一個人,基本上都會做一個粗略的評價,而且,基本上這個評價會**不離十,離真相不差多遠的。可這一次,汪省長不敢隨意下結論。
在汪省長的印象當中,趙政策和衡北市的幾個主要領導關係都很好,很明顯,這不是個獨來獨往的人。無論是前市委記徐東清,還是現在的市委記羅成中,市長黃鐵芯,一個個與趙政策的關係都都比較好,從來沒有給過趙政策負面的評價。
當然,這些評價也可以看做是因爲衡北市的領導們顧忌趙政策和南湖省前省委記錢丁洋之間的關係,所不得不做出比較高的評價。但起碼有一條可以肯定,趙政策在人際關係方面有自己獨特的一套,而不是獨來獨往的那一種人。
汪省長對自己的這個女婿章小波其實不怎麼滿意,可自己的女兒汪姚紅確實死心塌地跟上了章小波,而且還是奉子成婚,讓汪省長確實有些無奈。
章小波第一次來汪家做客的時候,汪理橫省長就非常不滿意。章小波喝酒的時候,有一個習慣,那就是總是手持玻璃杯的下方。在汪理橫看來,這樣的人如果不內向,那就大多數人都是神經質的人,因爲手持玻璃杯下方喝酒的人很在意小節,頗介意他人的想法。
一般來說,這樣的人情緒善變,一有丁點不高興的事,馬上就會表現在臉上和動作上。他們對自己很有自信,但是,常會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快。
當然,這都還不是致命的。因爲這一類人,也就是章小波在汪理橫眼裡還是有着比較好的藝術細胞,也能出些點子。也就是說,章小波還是那種有着一點小聰明的人。
可讓汪理橫無法忍受的是,只要自己不在或者不注意的時候,章小波就會把汪家當成自己家裡,一點都不見外。然後,一面喝着,一面搖着杯子,還讓杯子裡的冰塊發出響聲。這種人無論走到何處總是不安靜,喜歡動個不停。
其實喜歡或者不喜歡一個人就那麼簡單,或許就因爲一個很小的細節或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在汪理橫看來,章小波這樣的人是不可靠的,就象章小波的父親章全一樣。章全在最關鍵的時候背叛了姚本澤,這是讓汪理橫最忌諱的事情。
喝酒搖杯子的人雖然有多方面的興趣和愛好,很不喜歡在一家店子或者一張椅子上從頭喝到結束。由此可以推斷,喝酒時搖杯子的人基本上是容易見異思遷,喜新厭舊,甚至喜新不厭舊的人。
汪理橫也曾經很耐心地和女兒汪姚紅談過,把自己的看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女兒。可汪姚紅三十歲了,都還沒有正正經經地談過戀愛,更加上是初經人事,對章小波特別依賴,哪裡聽得進父親的話語啊。
汪姚紅這樣的老*在情場老手章小波面前,那就是一朵含苞欲放的青澀花骨朵,被章小波吃得死死的。甚至,章小波試圖強姦衡北市組織部長王志平的女兒王丹的事情,在汪姚紅眼裡都是章小波很有孝心勇於犧牲自己的表現。
於是,汪理橫一世英名,卻也拿自己這個寶貝女兒沒有半點的辦法。都說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可汪理橫對自己這個呆子又是情竇初開的女兒,也是縱然有萬般理由,也勸不服的。
鐵牛很快也來了,幾個年輕人坐在一個桌子邊閒聊,時間倒也過得快。
趙政策一直在注意章小波那邊的動靜,因爲趙政策基本上可以確定昨天晚上牡丹賓館發生的事情和章小波是有關聯的。就算不是章小波主使,章小波肯定也是知情的。
不過,幾個人都很默契,沒有一個人提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可這幾個人不提,不代表別人也不提啊。
正說話間,五個年輕人朝着這一桌走了過來。
“不同,來了啊。”領頭的這個年輕人三七開發型,也是濃眉大眼,和汪理橫省長有些象,只是個子稍微高了一些罷了,一過來,就很是熱情地和程不同打招呼。
“東魏,你這個大舅子居然很清閒,難得啊。”程不同撇了撇嘴,“這大舅哥一當,身份立馬不一樣了,煙都沒有看見一支!”
“就怕我這煙你抽不慣。”汪東魏毫不在意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菸來,開始散煙。汪東魏倒也不勢力,也許因爲今天是主人,來的都是客的緣故,給桌子邊的人每人敬了一支香菸。
趙政策對這個汪東魏倒是有些好感,起碼人家一視同仁,並沒有先給程不同裝煙,而是按照順序來敬了一圈,比較大氣。
“鐵牛可是很久沒有來了。”汪東魏看着鐵牛笑了笑,鐵牛憨厚地笑了笑,一點也沒有昨天晚上那凶神惡煞的樣子了,讓趙政策覺得很是有趣。
汪東魏卻是轉過頭來,看着趙政策,對程不同說:“這位兄臺看着眼生,不同給介紹一下吧。”
“呵呵,你妹夫以前的同事,西衡縣的代理縣長趙政策。”程不同笑了笑,“我和仲民的哥們。”
“你就是趙政策?”汪東魏微微一愣,“聞名已久了,南湖省的狀元,握個手,表示一下敬意。”
說着,汪東魏很是熱情地伸手和趙政策寒暄。趙政策注意到,汪東魏雖然把自己的手握得很緊,但只握一下就馬上拿開了,顯得很有分寸。這樣的人在與人交往中,大多數都能夠很好處理各種關係,與每個人都很友善,可以做到遊刃有餘。
但是,趙政策看人雖然重視第一印象,但也隨時提醒自己不要被第一印象所迷惑。有時候,眼睛也會欺騙自己的。因爲這一類人的表現也有可能只是一種外表的假象,其實他們內心是非常多疑的。他們不會輕易地相信任何一個人,即使別人是非常真誠和友好的,他們也會加倍提防,小心。
來之前,程不同向趙政策簡單地介紹過汪東魏和鐵牛。
汪東魏這人比較重義氣,也比較有人緣,在省城的這班公子哥里名聲不錯,也有一班勢力了。不過,汪東魏和程不同差不多,對於政治性的東西,不太喜歡參與。相反,對賺錢特別感興趣。
鐵牛整個就一個和胡天類似的軍人,對政治和賺錢都不感興趣,雖然是南湖省軍分區司令員的兒子,卻基本上不在省城露面的。
不過,昨天晚上聽鐵牛那語氣,對胡天還是挺尊敬的。看來,鐵牛倒是可以結交結交,趙政策早就打定了主意。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運氣好而已。”趙政策淡淡一笑,表達了一下自己的謙虛,“汪少,對你我可是久仰了。”
“別汪少汪少的叫。”汪東魏臉色變了變,“那樣就見外了,大家都是朋友,就叫我名字吧。”
程不同在旁邊笑嘻嘻地看着,也不說話,倒是鐵牛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叫汪汪還差不多。”
“那好,我就叫你東魏吧。”趙政策倒也不囉嗦,馬上笑着說,把鐵牛的話更自動忽略。
“哪天拿你這頭鐵牛去耕田。”汪東魏沒好氣地說,讓大家都笑了起來。
“政策,你別見外,我們這幾個哥們隨便慣了,說話沒有個分寸的。”程不同笑嘻嘻地說,“你想怎麼叫都可以,沒誰會見怪的。”
“就是,要是你太客氣了,我也只好叫你趙縣長。”汪東魏馬上附和說,“那樣就太客氣,太見外了。”
這些**聚在一起,倒也熱鬧,沒有什麼架子,就是聊一些關於賺錢發財的事情,一點都不把趙政策當外人。
酒席開了後,這些人也還算文雅,不像其他桌上還有幾個人在拼酒。
等到新郎新娘敬酒的時候,章小波到了趙政策這一桌,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被趙政策給敏感地覺察到了,連汪東魏也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程不同卻是打着哈哈,事實上,這羣**沒有一個人正眼瞧章小波一下。
“小波,找了個這麼文靜的新娘子,可真是你的福氣,恭喜了啊。”趙政策倒是誠心誠意地章小波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讓汪東魏的眼神裡掠過一絲詫異。
“謝謝,謝謝,兄弟們慢喝啊。”章小波看來已經習慣了這羣**的臉色,略微一碰杯就趕緊拉着新娘子到其他酒席上敬酒去了。
等到酒席差不多的時候,趙政策看了看程不同。
“走吧。”程不同笑了笑,就站了起來。
“不同,政策,我請你兩哥們喝杯茶。”剛出了門,汪東衡就追了上來,讓趙政策覺得有些奇怪。
程不同卻覺得很正常,笑嘻嘻地說:“那就上我的車吧,這車明天就脫手了,讓你們也跟着一起享受一下。”
“你這車要賣?”汪東魏馬上很是奇怪地問道,隨即補充了一句,“不同,要是資金週轉不過來,就和兄弟說一聲,十萬八萬還是沒有問題的,沒有必要賣車啊。”
“不是資金的問題。”程不同嘆了一口氣,隨即笑着說,“等下再說吧,這裡人多眼雜。”
汪東魏倒也沒有再說什麼,直接就上了小車,和趙政策坐在一起,而沒有坐到副駕駛座位上面去。看來,汪東魏雖然人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其實卻很是注重細節,不是那麼馬虎的人。
“東魏,這剛喝過酒,茶就不喝了,有什麼事情就說吧。”程不同一上車,馬上笑着說,“我圍着這條大街打個圈也就差不多了。”
“先說你爲什麼要賣這臺車吧。”汪東魏卻是笑着說。
“上面現在在查南邊的走私案件。”程不同馬上沉聲說道,“我怕這車給我家老爺子添麻煩,還是早些處理掉的好。”
“要真是這樣,這車是要早處理。”汪東魏微微吃了一驚,隨即附和說,“我還想去南方倒騰一批汽車公文呢。聽你這麼一說,還是不去的好。”
“說吧,什麼事情,勞你汪老大親自出來一趟。”程不同一邊開車,一邊撇了撇嘴。
“倒也沒有什麼大事情。”汪東魏訕笑了一聲,“聽說昨天晚上葉戈那小子被鐵牛叫幾個大兵給教訓了,是爲了什麼事情?”
“你不知道?”程不同冷笑了一聲。
“我還真不知道,不同,真的。”汪東魏悻悻地說,“是不是和章小波有關?”
“你追出來就爲了這個事情?”程不同卻是反問了一句,“葉戈不是得罪我,是得罪了政策。好好的弄出來個仙人跳讓政策去鑽,這都叫什麼事情?”
汪東魏看了看程不同的背影,又看了看旁邊的趙政策,嘆了一口氣,說:“葉戈這小子最近是和章小波走得挺近的,不過,我估計章小波也沒有這個膽子,應該是葉戈那王八蛋自作主張。”
“我看今天章小波來我們那一桌敬酒的時候,神態有些不正常。”程不同見趙政策一直是沉默不語,就接話說,“看在你汪東衡的面子上,就下不爲例吧。”
頓了頓,程不同又補充了一句:“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政策是我的鐵哥們。誰要是和政策過不去,那就是和我程不同過不去。”
“那是,就章小波那兩下子,到這省城混,指不定水花都不起一個就沉下去了。”汪東魏陪笑着說,“我這也是因爲看我姐的面子,纔來求個情,這事情就算這麼過去了,改天我請兩個兄弟喝茶。”
“沒事,這事情還是胡天那小子引起的。”趙政策終於開口了,“葉戈不敢去找胡天報仇,卻把帳記到我身上來了。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就當是個玩笑吧。”
“政策,你和胡天是什麼關係?”汪東魏心裡一動,趕緊問道。事實上,趙政策和錢家的關係,汪東衡早有耳聞。錢仲民和程不同的關係很好,程不同自然是要維護趙政策,這一點不足爲奇。可現在弄出個胡天出來,汪東魏這才明白鐵牛那傢伙昨天晚上要出手了。
光是憑藉程不同的關係,鐵牛是不會怎麼買賬的,這一點汪東魏心裡很清楚。胡天是什麼人,程不同不知道,可汪東魏是很瞭解的,那可是京城的太子黨裡面一個霸王級別人物。鐵牛這人誰的帳都不買,可只要胡天的小指頭動一動,那就屁顛屁顛地跟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