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代泥鰍黃鱔污染少,泥鰍穿面,黃鱔爆炒,吃得錢丁洋連呼好吃。壺之酒估計錢丁洋是嫌太淡了,也就意思了下,喝了一大碗。
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錢丁洋卻是特地要求和趙政策睡一個牀鋪,估計是有些話要問趙政策。趙完成看了趙政策一眼,倒也沒有說什麼,這個老二雖然年紀小,可比老大趙路線還要穩重些,應該說話有個分寸,不需要太擔心。
果然,上了牀,錢丁洋就那麼坐着,根本就沒有睡覺的意思。
“錢叔,您想問什麼就問吧,小侄是知無不言。”趙政策就笑着說。
“這話有些保守啊。”錢丁洋卻是不太滿意,皺了皺眉頭,“不但要知無不言,還要言無不盡才行。我可不是睜眼瞎子,還有辨別能力的。”
“錢叔,我還是個學生啊。”趙政策就假裝很委屈地說,這個言無不盡是必須有分寸的,要不會死得很難看。
“你弄的這個蓄電池是不錯,可也有害處啊。”錢丁洋卻是從側面出擊,想先在氣勢上壓倒趙政策,“我見水缸裡有很多魚苗,這會影響到河裡的生態平衡。”
“錢叔,我聽過這樣一個故事,在一個荒山野嶺裡,有一個人得了急性闌尾炎,身邊醫生倒是有一個,可沒有任何做手術的器材。”趙政策微微一笑,言辭卻是很鋒利,不肯服軟,“後來,這個醫生就拿着一把菜刀把病人的肚子給剖開了,把壞了的闌尾部分給切除了,病人也就轉危爲安。再然後,有人問醫生,你這樣動手術,沒有任何消毒措施,很危險啊。醫生就回答丁洋的眉頭又習慣性地皺了起來,沉聲說:“問題還沒有這麼嚴重吧。”
“錢叔,我建議您明天到我們公社的其他生產隊去看看。”趙政策也不爭辯,語氣淡淡地說。這種事情,只能眼見爲實,用嘴說出來是不具備什麼信服力的。
“還有生產隊的社員連一百五十斤每年的口糧都分不到嗎?”錢丁洋是什麼人物,自然知道趙政策說這話裡面的隱藏含義,就禁不住問了一句。
趙政策微微笑了笑,也不回答,很是沉悶。
“得了。我明天到處走走看看。就知道了。”錢丁洋只好擺了擺手。對面前這個很能沉住氣地年輕人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這可是在老朋友地家裡。又不是在省委大院裡。總不能抓住人家訓斥一頓吧。把人惹急了。估計明天連爆炒黃鱔都沒得吃了。不划算!
“您和我爸是怎麼認識地啊。”趙政策還是按奈不住心裡地好奇。試探着問了一句。
“這個說來話長了。也是在犯錯誤地時候被批鬥。差點沒被整死。是你爸救了我一命。”錢丁洋地眼神裡露出一絲傷感。隨即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了。都過了二十幾年了。有機會問你爸吧。”
“我爸從來沒有和我們說過這種事情。”趙政策也有些鬱悶。老爸趙完成有這麼強硬地後臺。在後世裡都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否則地話自己可能不只是個副市長。而是市委書記嘍!
“對了。你爸怎麼沒教書了?”錢丁洋很是關心地問了一句。
“我家是富農。”趙政策地語氣很平淡。卻是讓錢丁洋心頭一震。這年輕人好象沒有什麼太大地情感流露。自己這個老江湖都看不透他!
不過,錢丁洋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打定了主意,這次一定要先把趙大哥的工作搞定。
“你爸的課我聽過,特別是數學課,教得非常好。”錢丁洋想着想着就笑了起來,“好象有個什麼狐狸追兔子的數學題,我到現在還沒有解答出來。
“皇帝的新裝。”趙政策也禁不住樂了,說得錢丁洋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這個老趙啊,蒙了我二十多年了。”
“你爸當年可是個風雲人物,也很有智慧。”錢丁洋悠悠地說,“記得有一次,一個總喜歡耍派頭的公社領導說你爸用鋼筋撬石頭的方法不對勁。你爸就讓這個公社領導來做個示範,也不教他怎麼運用槓桿定律。那個公社領導一身蠻力,往大石頭下顛了一塊石頭,使勁力氣一撬。當時啊,只聽到崩的一聲響,鋼筋跳了起來。好傢伙,那個公社領導當時門牙就被打斷了兩顆。”
錢丁洋回憶起往事來,自說自樂:“從那以後,那個公社領導再也不來當監工了,更是離鋼筋老遠的。”
趙政策一聽,卻是心裡一疙瘩,石頭公社的書記劉正行的門牙正好缺了兩顆,不會就是他吧!趙政策越琢磨越是覺得自己想的有道理,難怪自己和秦露去填高考政審資料的時候,有縣革委會副主任黃鐵芯打招呼,劉正行都只派秘書秦翱翔出來,自己就是不露面,只怕還記着仇呢。
“那個公社領導姓劉吧。”趙政策試探着問了一句。
“這麼多年了,記不清了。”錢丁洋努力回憶了一下,最後還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卻是問了句,“怎麼,有問題?”
“我們石頭公社的書記姓劉,門牙正好缺了兩顆。”趙政策就解釋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必須先打好預防針,要是劉正行還是惦記着那個仇恨,麻煩還是會有的。所以,能夠給劉正行先上上眼藥,讓省委書記錢丁洋心裡先有個印象,趙政策認爲還是有必要的。
“那估計和你猜想的是同一個人了。”錢丁洋就沉吟着說,“這麼多年過去了,按道理說他應該不至於記恨這麼久,要不然他不會這些年都和你們家相安無事。哦,對了,你說的那個縣革委會副主任黃鐵芯估計知道這個事情,應該和他打過招呼吧。”
“黃鐵芯和劉正行的關係挺好的。”聽錢丁洋這麼一分析,趙政策倒是有些明白過來了,還是當事者迷啊,也有些佩服錢丁洋看問題能看得這麼透。石頭生產隊有個縣革委會副主任,劉正行就是想報復趙家,只怕也只能是有這個心,卻沒有這個膽。
“說說吧,你和黃鐵芯同志爲什麼會鼓搗出《實踐出真知》來?”錢丁洋突然正色問道。
“這個事情還要從去年的勞動競賽說起。”趙政策早就做好了準備,說辭都是現成的,心裡倒也不發慌,“晚稻產量比早稻高了將近一半,可這個事情也傳得很寬,最後黃鐵芯怕出事情,在正月裡特地就着回家拜年的機會,勸說了我們石頭生產隊社員們等政策允許後再實施承包性質的勞動競賽。”
說到這裡,趙政策故意嘆了一口氣,這才接着說道:“可黃鐵芯也從此得了心病,總覺得對不起老百姓,一天到晚都在思索這個問題。因爲高考政審的問題,您也知道,我家是富農成分,我去找了黃鐵芯幫忙。黃鐵芯也知道勞動競賽的方法最先是我提出來的,就和我探討了這個事情。再後來,我在北方大學裡向幾個老教授請教了一些理論問題,最後就和黃鐵芯聯名把這個《實踐出真知》的文章弄了出來,投到了報社。”說:命都要沒了,還談什麼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