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局中之局1
黃毛男把整瓶礦泉水灑在我的臉上以後,便嬉笑着離開了。
房間裡一片狼藉,吃剩的食物和包裝袋胡亂丟了一地。我垂頭拼命喘氣,心難受得無法呼吸。可是口腔裡的溼潤,意外緩和了喉嚨處的乾澀。
從清晨到正午,我獨自坐在椅子上,腦子一片空白。
短短的半天,我把這幾天發生的事重新組合在一起。從樑浩然的失蹤,到貿然接了黑衣男人的電話,然後再到舊倉庫交贖金,所有的事就像預演過一般。
所有情景就像黑白電影般在我的腦海中播放,我絞盡腦汁拼命思考,卻始終找不到突破點。
想起樑浩然,我的心就像被撕碎般傳來陣陣劇痛。如果黃毛男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他已經遇害了嗎?到底是什麼人策劃了這次的綁架?
太多的疑惑串聯在一起,我根本無法作出最冷靜理性的推測。剛纔黃毛男說了一句重點,讓我乖乖待在這裡等待,難道策劃綁架的幕後黑手很快就會出現?
他們的目標是我?
如果目標是我,那麼他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腦海中突然浮起了一張冷峻的臉孔,此刻我唯一想到的人就是詹佑成。難道是他把我抓起來?
可是畫風不對呀,詹佑成明明已經把公寓和支票給我,揚言老死不相往來。以他的性格,即使要抓我也會光明磊落而來,爲何要使出這種陰招?
難道另有其人?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使勁甩了甩腦袋,卻始終想不出來自己到底得罪過什麼人。處於這種被動的險境當中,我無法作出冷靜的判斷,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靜觀其變。
如果這些人爲了錢,那麼我的銀行賬戶上還有七十多萬,足以作爲交換條件離開。
若然他們不是爲了錢,最終目的又是什麼呢?
大約中午時分,房間的小木門被推開了,黃毛男叼着香菸走了進來,淡淡地瞄了我一眼,心不在焉地把手中的餅乾甩了過來。
“我看你也是聰明人,先填飽肚子吧,餓死了就不值錢。”黃毛男把煙霧噴在我的臉上,彎身半蹲在我的身旁,嬉笑說:“對了,你的雙手都被綁起來,哥哥餵你好不?”
黝黑的臉孔正直愣愣地盯着我,看得我毛骨悚然。在這個骨節眼上,我不能與他對着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從他的身上套話。
“謝謝哥哥。”我垂下頭盯着地上的餅乾,苦笑說:“今天早上是我不對,辜負了你的好意。”
黃毛男似乎對我的回答很滿意,隨手拾起餅乾撕開袋子直接塞到我的嘴邊,催促說:“吃吧,等會兒我還要出去呢。”
我故意小口地啃着餅乾,心裡在不斷琢磨該如何開口套話。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天氣這麼炎熱,你現在出去多累呀。”
“是呀,端點這些粗活兒都分給我了,真是曰了狗。”黃毛男露出不滿的情緒,狠狠把菸蒂扔在腳下踩了踩,怒罵道:“都不知啥時候才動手。”
動手?
我被嚇得不輕,差點被餅乾嗆到,使勁咳了幾下才緩過來,惶恐地問道:“你們該不會要把我殺了吧?”
“殺你?呵呵……老大才不會殺你呢,瞧這臉蛋兒,長得多漂亮,睡你還差不多。”黃毛男突然用手掐住我的下巴,笑眯眯地說:“如果事成了讓我睡一把,少分一點錢我也願意。”
我用力甩開了黃毛男的手,身體貼住椅子往後挪了幾步,怒罵道:“別碰我……”
黃毛男也不怒,笑嘻嘻地站起來,一步步往我的方向走近。“不就是有錢人養的女人嘛,還不是高級ji?你睡過的男人還少嗎?”
“呸……我跟誰睡關你什麼事?”我氣得肝兒顫,盯着黃毛男吼道:“滾,離我遠點!”
在我意料不及之際,“啪……”的一聲,黃毛男的耳光重重落在我的臉上,扇得我直冒金星。
“醜女表AA子,別敬酒不喝喝罰酒,你他媽的看我今天艹死你不?”黃毛男臉容猙獰,一邊罵着髒話一邊扯身上的襯衣。三兩下他就把上衣脫掉了,連帶椅子把我推到在地。
“哐當”的聲音響起,我的後腦勺直接砸在冰冷而堅硬的水泥地上,痛得直冒眼淚。
帶着菸草味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黃毛男低頭開始啃咬我的下巴。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無論怎麼努力也掙脫不開。
絕望的感覺比恐懼更讓人崩潰,我使盡渾身的力氣嘶吼道:“放開我……不要……”
千鈞一髮之際,門口處傳來“砰砰”的聲音。黑衣男人直接衝了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把黃毛男從我的身上拉開。
“你瘋了!”黑衣男揮手就往黃毛男的臉上甩了一拳,扯開嗓子罵道:“要是傷她半分,那人不買賬豈不是虧了?錢到手了什麼女人得不到,快滾出去!”
黃毛男愣了愣,回頭晦氣地瞪了我一眼,放下狠話說:“以後別讓我在路上碰到你!”
“滾……”黑衣男吼了一句,黃毛這才滿懷怒氣摔門離開。
昨夜倉庫裡的燈光昏暗,我根本看不清黑衣男的臉容。現在光線充足,他並沒有戴墨鏡,臉容清清楚楚地呈現在眼前,嚇得我長吐了一口氣,心跳不已。
他的一隻眼睛瞎了,深深地凹了進去,眼皮甚至沒有合在一起。半張合的時候,我幾乎可以看到眼窩凹陷裡的腐肉。
如果我沒猜錯,以他傷口癒合的程度來看,應該瞎了沒多久。
“別耍什麼花樣。”黑衣男粗魯地把我扶起來,居高臨下盯着我,眼睛並沒有焦距。他的眼神冷得讓人髮指,提醒說:“最遲明天中午,你就可以離開。”
千言萬句梗咽在喉嚨處,我木訥地看着黑衣男人消失在房間裡,整個人就像虛脫了一般。
雖然這兩天經歷的事實在太多了,但因爲黑衣男人中午的一番說話,讓我心頭的恐懼逐漸褪去。
他說最遲明天中午,我就能離開。
晚飯是昨夜在倉庫看到的那個橙衣男人送來的,幸運的是這次不是餅乾或者蛋糕,而是溫熱的飯盒。他拉過椅子坐在我的身旁,一口口地餵我吃飯,神色黯然。
這夜,我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發呆。
夜,很漫長,我卻無心睡眠。
無助的感覺慢慢取代了恐懼,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起很多熟悉的臉孔,有詹佑成、張欣、媽媽和樑浩然。
感覺這兩天發生的事就像做了一場噩夢,只要夢醒了,一切痛苦和彷徨的感覺都會消失。我一直強迫自己什麼都不要去想,好好閉上眼睡覺。只要睡醒了,就會好起來。
這種朦朧的意識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清晨,窗外的陽光再次灑進了陰暗潮溼的房間。
這一次,黑衣男帶着黃毛走了進來,手中還多了一個三腳架。
黃毛男手忙腳亂地把三腳架裝好,然後放在我的面前。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固定在架子上,然後朝黑衣男吼道:“老大,好了。”
黑衣男微微點頭,朝我使了個眼色提醒說:“等會兒放聰明點,跟你的男人撒嬌,求他儘快過來救你。”
“男人?”我眯起眼,仔細打量黑衣男,發現他今天戴了墨鏡,看起來頹廢極了。“他不是說我的男人被你殺死了嗎?”
黑衣男人裂開嘴笑了,饒有興致地盯着我,失聲笑了出來說:“放心,你有命離開這裡,就能回去幫他收屍。”
我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掐了一下,壓抑的感覺瘋狂襲來。
難道黃毛所說的話是真的,樑浩然他已經……遇害了?
“不可能,他不過是欠你三十萬……”我咬住嘴脣,努力壓抑越來越快的心跳。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他們怎麼會殺死樑浩然,絕對不可能!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黑衣男站在三腳架旁邊,嘴脣微微上揚,露出了陰森的笑意。“三千萬,就能換你活着離開,你覺得詹佑成會答應嗎?”
詹佑成?這事兒怎麼會牽連到他的頭上來了?
沒等我反應過來,黑衣男已經按下了視頻的按鈕。我仔細一看,才發現架子上的手機很熟悉。
糟糕,那不是我的手機嗎?
“嘟嘟……”的聲音在房間裡迴響,我幾乎屏住了呼吸,身體僵硬得就像打了麻醉一般。
五秒……十秒……三十秒過去了,“嘟嘟”的聲音仍然在迴響。黃毛男有些不耐煩了,貼近黑衣男的耳邊小聲問道:“怎麼沒人接聽?” △△
“耐心點。”黑衣男回了一句,然後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因爲超時的緣故,視頻聊天提示結束。黑衣男人黑着臉再次啓動,這次只響了兩聲,屏幕上便浮現起一張熟悉的臉孔。
是詹佑成!
“你的女人在我手上,如果不希望看到她暴屍荒野,拿三千萬過來贖她。”黑衣男人站在架子的後面,屏幕裡只能看到我狼狽的身影,以及房間裡的一片狼藉。
詹佑成盯着我,臉上閃過一絲慍色,但很快就恢復常態。視頻的背景應該在辦公室,他穿着銀灰色的西裝,打着深藍色的領帶,看起來像要參加什麼重要場合似的。
想了想,我終於記起今天是誠信與萬利簽約的大日子。
“什麼意思?”詹佑成薄脣輕啓,不慌不忙地問道,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