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無法拒絕2
離開宴會廳的時候,樑浩然喝得酩酊大醉。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失態的他,在餐廳門口抱住鄧雪怡的老公,語重心長地說:“要好好珍惜小雪,否則我們班所有人都不會放過你。”
看着樑浩然眸光迷醉的樣子,我有些哭笑不得,扯住他就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我扶住他隨着人羣走進了電梯,被逼到了角落裡。他的身體幾乎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都帶着濃烈的酒氣。
電梯裡很擁擠,樑浩然突然把頭埋在我的頸窩處,聲音因爲喝過酒的緣故十分沙啞。“小白……”
“我在。”我尷尬地推開他的腦袋,可是沒一會兒又靠了過來。
“能……能給我答案了嗎?”樑浩然的滾燙嘴脣輕輕滑過我的臉頰,最後落在我的髮梢上。
我的心一抖,小心推開他的身體說:“你喝醉了。”
“我沒醉……清醒得很呢。”樑浩然忽然“嘻嘻”笑了起來,順勢把我擁入懷中。“你……到底答不答應?”
“回去再說好嗎,這裡人很多。”我往人羣掃了一眼,發現大家正盯着我們看,臉頰頓時紅了起來。
樑浩然不是那種喝了酒就會亂來的人,乖巧地點了點頭,卻把我抱得更緊。他的身上有種很好聞的薄荷味,不像詹佑成總是帶着淡淡的煙味。
不知爲何,我的雙手無力推開樑浩然。躲在人羣中,我們就像兩隻互相取暖的小貓,拼命地往對方身上靠。
樑浩然曾經對我說,其實他遠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光線,很多時候他都會有種孤獨感。十八歲出國留學,媽媽卻火速搭上了繼父,爸爸很快也再婚了。
因爲他已經滿了十八歲,沒有人會關心他的感受。獨自一人在異國他鄉勤工儉學,週末也不停歇。那些年他馬不停蹄地換女朋友,卻仍然無法感受到一絲溫暖。
他也會有不自信的時候,但像大部分男人那樣,不會讓其他人看到自己最軟弱的一面。
看到樑浩然,我就就會想到剛出獄時的自己。孤獨、扭捏、不自信,可是陌生人面前,我卻始終保持微笑,讓別人猜不透我的內心。
聽說這是一種強烈的自我保護的方式,只有真正經歷過孤獨的人,才明白最害怕的是別人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內心世界。
來到地下停車場的時候,人羣很快散去。我扶住樑浩然的肩膀,好不容易從他的口袋裡掏出鑰匙,輕聲問道:“你的車呢?”
“不記得了……”樑浩然迷迷糊糊地說,腳步漂浮。
看他喝得這麼醉,大概真的記不起車子停靠在那個位置。我嘆了口氣,順着通道不斷按車的防盜鎖,終於在電池耗盡前找到了他的汽車。
我把樑浩然塞進後排,坐上了駕駛座。雖然車技不好,但我沒喝酒,時速二十公里總能在十二點前開回去吧?
“浩然,你家住哪裡?”我回過頭問樑浩然,目光忽然掠過副駕駛座上的手袋,心頓時有種觸電般的感覺。
紙袋隨意散落在副駕駛座上,誇張的的紅色字體。透過米白色的無紡布袋,可以看到內裡的粉色手袋。
沒等我反應過來,樑浩然已經趴在座椅上,隨手拿起副駕駛座上的袋子塞到我的懷中,眯着眼說:“這是送給你的禮物……surprise?”
此刻的樑浩然完全不像平日裡的他,雙眸無焦距地落在我的身上,嘴角始終帶着笑意。我這才恍然大悟,明白樑浩然在婚宴開始沒多久手上洗手間,結果上了二十分鐘的原因了。
有那麼一瞬間,我的心酸澀得很難受。就像被拉繩捆綁起來,勒得無法呼吸。
昨晚看到詹佑成上網把整個系列的款式拍下來,說買給程思雅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不是羨慕,而是尷尬。
因爲,我以爲他問我意見,是想要買下來送給我。
有一句話叫自作多情,我終於明白這種感受。酸,真他媽的酸。那是我與詹佑成相處這麼久以來,最尷尬和難堪的時刻,沒有之一。
我不知道他是否從我失落的表情中猜出什麼,不過如果有的話,他一定會淡定地回我一句。
“林夕夢,你真傻真天真。”
我是天真,但我不傻。明眼人都知道詹佑成把程思雅保護得很好,從爲數不多的幾次見面就能看出,那是一種溫柔而寵溺的相處方式。
而在我的身上,看到的只是佔有和霸道。
我有時候挺羨慕程思雅,因爲她總能輕易得到詹佑成的寵愛。而我卻花盡心思、投入所有感情,卻換不來他的憐愛。
回頭再看後排上的樑浩然,已經躺下去睡着了。他的皮膚白皙細膩,體型偏瘦,遠遠沒有詹佑成那麼粗狂,卻有種百看不厭的氣質。
陽光、直率、風度。
其實他這人挺好的,說不出什麼缺點。可是人就這麼犯賤,不愛你的,你卻偏執而瘋狂;愛你的,卻總是找不到交叉點。
但經過這晚的相處,我突然發現在樑浩然面前,重新拾起作爲女人的尊嚴。
沉思片刻,我最終還是發動汽車離去。我不知道樑浩然的家在哪裡,所以在附近的連鎖酒店開了一個套間。
這一晚,我並沒有回去。樑浩然喝醉酒待在酒店裡,我不太放心。
想了想,我還是給詹佑成發了一條短信,說參加婚宴太晚了,打算在附近的酒店睡一晚再回去復。可是直到深夜一點多,他都沒有給我回信息。
我以爲詹佑成生氣了,打算第二天回到公司再向他解釋。
樑浩然睡得很死,在夢中卻說起了夢囈。
他不斷重複呼喚我的名字,我卻站在牀邊久久無法挪動腳步。
我和樑浩然真的適合嗎?我不知道,對未來的很多事情我都不確定。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我和詹佑成是不可能的。
第二天起牀在樑浩然的牀頭留了一張紙條,我便匆匆趕回公司。
公司裡的人寥寥可數,我卻發現徐成亮辦公室的門打開了。想起了前幾天他把調查媽媽的文件交給我時的情景,我纔想起還沒向他道謝。
輕輕敲門,很快裡面傳來了“請進”的聲音。徐成亮正坐在一堆文件夾後面,神色疲憊,雙眼微紅。
“今天這麼早就過來了?”徐成亮笑着跟我打招呼。
他前幾天纔到香港出差,想不到回來就被詹佑成喊回公司加班了。我愣在桌子前盯着他,關切地問道:“你看起來很累,該不會是剛出差回來就被抓回公司加班嗎?”
“嗯,昨晚想到一個很好的點子,就趕回來通宵弄出來了。”徐成亮揉了揉眉心的位置,補充說:“你整理的資料幫上忙了,謝謝。”
我尷尬一笑說:“我什麼也不會,就在這裡瞎待着。”
徐成亮只是笑笑,卻沒有說話。我想到了什麼,主動問道:“你吃過早餐了嗎?”
“說起來還沒呢。”徐成亮不好意思地笑了,逆着身後晨曦的陽光,有種歷盡滄桑的蒼老感。不知爲何,他明明不到三十歲,卻總是讓我覺得經歷了很多事兒似的。
“我去買吧。”我搶先回答:“我媽的事兒還沒來得及謝你,改天請你吃飯好了。”
徐成亮的嘴脣微微上揚,輕聲應答:“嗯,好的。不過你去買早餐的時候,記得多帶一份,詹總昨夜也在加班。”
詹佑成也在加班?想了想,其實也不出奇。他對這個項目這麼重視,一定會不遺餘力做好。
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店買了兩份三文治和咖啡,匆匆趕回來。
推開詹佑成辦公室門的時候,裡面漆黑一片,只亮着一盞小小的檯燈。詹佑成靠在電腦椅上睡着了,電腦屏幕透出了藍色的光,看得出來並沒有睡下多久。
那一刻,我突然很心疼詹佑成。其實這幾天看到他在加班修改萬利的合作方案,心裡有些慚愧。曾經有好幾次,我很想告訴他其實老秦已經決定與誠信合作,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其實我還有些氣他,氣他那天晚上直接而冷漠的回答。
我問:“如果我不在你的身邊,你會想我嗎?”
他給我的答案簡單直接:“不會。”
是的,很快我們就要分開了。即使他不愛我,但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
我把早餐擱放在辦公桌上,安靜地看着詹佑成熟睡的樣子。他臉部的輪廓真的很迷人,線條冷峻讓人有種無法抗拒的威嚴。
他的手指也很好看,骨節分明而修長。重點是他的手很大很溫暖,能把我的拳頭握在掌心。 ②miào②bi.*②閣②,
可是他不喜歡牽我的手,認識這麼久我們從未試過十指緊扣。其實我特別羨慕那些年輕的小情侶,在擁擠的街道里仍然緊緊地扣住彼此的手。彷彿人再多,他們眼中也只看到對方的樣子。
大概這輩子,我們都不會有這種機會吧。
我伸手把檯燈關上,黑暗的空間讓我變得異常放鬆。其實我和詹佑成的關係,很適合躲在這種幽暗的環境當中。即使看不清他的臉龐,但我能感受他起伏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聲。
想了想,我低頭小心翼翼地把詹佑成的手拿了出來。我把自己的右手的指尖扣在他的關節間,輕輕地摩挲,然後一點點地與他交叉握在一起。
老人家常說十指歸心,其實指尖是極其敏感的部位。因爲當詹佑成的手輕輕觸碰到我的手背時,我的心臟突然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這種無聊的身體接觸,都能喚起我內心深處靈魂的甦醒。
可是沒等我把手指分開,詹佑成已經醒過來了,幽深的黑眸子正盯着我,聲音十分沙啞:“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