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似乎並沒有因娃娃的出生而有所影響,依舊在深山荒原中行駛着。
先前聽太華夫人提過,他們這是要帶我們回楚國,根據記憶,我對楚國的地理位置有點印象,印象來源於表妹的大學歷史講座。
表妹大學專業學的是歷史,後來又去報了考古,畢業的時候就拿了雙學位,現在還在奮發上進,碩博連讀,從小到大沒交過一個男朋友。
我當時就納悶了,我說好好的一姑娘,要身材有身材,要姿色就有姿色,從小到大追她的男生從南京西路排到外灘,怎麼就不好好談場戀愛,非要和那些死人日夜相對呢?
我和小姨還有我那嘮叨的媽都說過她不止一回,可是呢,這姑娘就喜歡天天往人家考古系的教授研究室跑,一去就去一個月。
有一回把我小姨逼急了,就趕緊叫我去研究室把她拖回來,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去了無非就是被她拉着一起聽講座。
那天正巧他們在研究東周初年的歷史文物,還是剛剛出土的,她失蹤一個月就是爲了研究那些玩意兒。
我坐在大學講堂裡,等着她良心發現跟我回去,可是呢,她居然和一個50多歲的老頭開始了學術講座。
說什麼那些文物出土於荊山,也就是現在的湖北省江漢流域,目前找到的文物只是春秋時期楚武王的一部分隨葬品,前陣子有盜墓賊闖入墓室,盜走了一批財物。
我只是隨便瞄了一眼,想想那個什麼武王的,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隨葬品就那麼些黑炭,哪像人家秦始皇陛下,一挖就挖出一支龐大的軍隊,這才叫氣派!
可能我真不是什麼學歷史的料,才聽到一半就睡着了,後來還是掃地大媽把我叫醒的,醒來時,哪還有表妹的身影,只能回去被老媽和小姨大說一頓。
所以說,我穿來的地方怎麼就那麼巧呢?人家考古挖楚武王的墳墓,我穿越就要成爲楚國的俘虜,還有沒有天理!
“楚武王……不知道這個楚國的國主叫啥。”
“武王……熊通……”【1】
“哦。”我隨口一應,數秒後又發現不對,剛纔誰回我來着?
“你、你醒了?”我驚訝地看向聲源處,太華夫人半睜着眼,看起來相當虛弱。
“嗯……我的孩子呢?”
“哦,在這兒呢。”我低頭,我的手指還在那娃嘴裡,對着她尷尬地笑了笑,“呵呵,夫人剛纔昏迷着,我看這娃餓了,就……”
“無礙,你把他抱給我吧。”
“嗯。”我把娃娃安放在她頭旁邊,“是個男孩,長得很像夫人,夫人給他取個名字吧。”
“名字……”她看了娃娃一眼,本是眼帶微笑,卻在我說要取名的時候暗淡了一下,莫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我不曾想過要給這孩子取名,也不曾想過他能平安地來到這世上。”
我瞧她這樣咋就那麼像怨婦呢。有哪個做女人的不想生寶寶,又有哪個做媽的不想孩子平安來到這世上,我真是搞不懂她此刻在想些什麼。
難道她是在擔心孩子今後的安全?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這點了。她到楚國就會是楚王的老婆,那這孩子呢?難不成真要認那個便宜老爸?而且也不知道那個楚王爲人如何,要是看這娃不爽,是不是就像烹豬宰羊那樣把他給宰了?
越想越是覺得驚悚。
“屏屏,不如你給他娶個名字吧。”
她自己沒有想好名字又把這個燙手山芋扔到我手上,取名字這件事其實很重要,一不小心取壞了就是一輩子的侮辱!
就像我,花屏花屏,看上去不難看,聽上去就感覺是花瓶,只能做裝飾用,被人笑話華而不實,其實不然。
“怎麼樣?”她又問了一遍。
我仔細想了想,不就是取個名字嘛,有什麼爲難的,取不好大不了咱們今後改名。
一說到改名換姓這件事,其實我一直很好奇,既然我那該死的老爸跑了,老媽咋就不讓我和她姓呢?奇怪,真的很奇怪,而且我也從來沒有問過她,現在即使想問,也問不到了。
瞬間,氣氛有些酸澀。
我再看那娃子,覺得和他特有緣似的,就慎重考慮了一下。
“叫……彌如何?”我問她。
她低頭沉思了片刻,呢喃道:“彌……意爲滿,又可作久遠之意,好,甚好!”
我嘴角微微一抽,其實想名字的那會兒我滿腦子都念着“阿彌陀佛”,希望佛祖他老人家保佑我不要取壞名字,哪有想到那麼多意思,不過瞧她這般滿意又如此開心,也就笑笑忽悠了過去。
“彌兒,小彌兒。”我彈了他小臉一下,滑嫩如同剛剝殼的雞蛋,可口極了。
“吧唧”,不知道是不是餓了,我在小彌兒的臉上輕輕咬了一口,就當是報剛纔他咬我手指的仇,相互抵銷。
“對了,不知道權國的國主姓什麼,孩子的名字有了,也該給個姓。”
“我已爲亡國夫人,彌兒自不能隨權王姓氏【2】,我亦不想他隨楚王姓氏,就讓他姓姜吧,將來有個容身之所。”
我想想她說得有幾分道理,母系氏族那會兒,姓都是從媽媽那兒來的,姓姜也好,就像我過去想的,憑什麼孩子都要跟爹姓,就不能跟着媽姓,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姜彌……姜彌……叫起來也不拗口,好名字,是個好名字!
瞬間開始佩服起自己的取名能力,要是他朝能回去,說不定可以在百度知道回答人家取名的問題,也好在幫人解決煩惱的時候賺點積分。
可是,一想到我的筆記本電腦,我就像焉了的茄子,沒精神。
老媽、小姨、表妹……我想你們了!
“咕……”不合時宜的,肚子裡的戲班開始唱起來了。
“是不是餓了?”太華夫人努力用手撐起身體,我看她那麼虛弱,忙說:“夫人身子還沒恢復,趕緊躺好。”這坐月子的女人,身體是怎麼也傷不起的。
尤其是她還有特殊情況,不能再生育,這種不負責任的殘酷話我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現在只能希望小彌兒能夠陪在他媽身邊,快快樂樂、平平安安地長大。
“若是餓了,我包袱裡還有些乾糧,你拿來吃吧。”她都虛弱成這樣了還不忘關心我,我的心像受熱的巧克力一樣慢慢化開。
“好。”我眨眨眼,微笑,然後在黑暗中摸索,果不其然,馬車的角落裡放着一個布包,裡面是一些衣物和乾糧。
我解開包袱,打開一個用繩子捆包住的布袋,因爲光線太暗,看不清是什麼,不過能聞到食物的香味,有點像麪粉混着蜜糖的味道,應該是種古代的點心吧。
拿了一塊塞到嘴裡,甜甜的。
“嗯,真好吃!”我大口嚼着香噴噴的點心,全然不顧形象,口齒不清地說。
“好吃你就多吃點。”
“噗!”我把嚼碎的東西吐了一半。
天哪,她不會是小燕子穿越過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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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她擔心地問我。
“沒、沒事,噎着了。”還好光線暗,不然被她知道我這德性,說不定又要牽扯些麻煩出來了。
“哦,可惜我這裡沒有水,不知外面的人有沒有?”她貌似非常惆悵地說。
“不用了,已經沒事了。”我纔不想靠那些人,白天幫她接生孩子就已經看夠了他們的臉色,這時候沒必要爲了幾口水就放棄自己的原則,何況我還沒真噎着。
“真的沒事?”她將信將疑。
“嗯嗯!”我用力嚥下剩餘的點心,“您聽我說話這麼流利,就知道了,夫人,您剛生完孩子,需要進補,來,您也吃點。”轉移話題永遠是我花屏的王牌殺手鐗。
“好。”
我把布袋遞給她,她說:“這是我最喜歡吃的蜜餌。”
“蜜餌?這是什麼?”這東西我沒吃過,即使吃過也記不得名字了,21世紀的美食實在太多太多,多得來不及記。
“這是一種蜜和米麪製成的糕餅,甜而不膩,老少皆宜。”我彷彿已能從她臉上看到幸福的光彩,她這種介紹食品的真誠度不亞於小燕子的“好吃點”,若在現代,準能上電視做廣告,而且賣得非常之好!嘖嘖,可惜了……可惜了……她生在這個戰亂的年代,媒體界又少了一個可塑之才。
“嗯,我吃飽了。”我擦了擦嘴,其實只有五分飽,我瞧再這麼吃下去,她心愛的點心恐怕就所剩無幾了。
不知道距離楚國還有多遠,難道他們都不會停下來歇一歇,吃點東西再走的麼?
還有水……話說白天替她接生時用的那些熱水是從哪兒來的?我記得方圓百里內,連一滴露水都沒有呢!
我納悶着,小彌兒又哭了起來,“看來他是餓了。”太華夫人說。
她解開衣襟給小彌兒餵食,而我則掀開簾子看外面的夜色,無意間瞥到前方車隊中那個年少華麗的背影,肩上灑滿白霜,筆挺而卓羣。
尹大人……究竟是怎樣一個存在?
前方的路……到底還有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