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
“哦?何以見得?”
“屏屏說, 你答應過她絕不會碰我!”
“呵,我是答應過她,但你就如此相信她, 不怕我反悔?”
“我和屏屏是朋友, 我自然相信她!”
聞言, 我心裡“咯噔”一下, 她相信我, 原來她是相信我的,可她爲何又要對我吞吞吐吐,將事情隱瞞?
“哼, 朋友?非但在府裡鬧事,還耍手段騙人, 若讓她知道, 看她還認不認你這個朋友!”
“論比手段, 恐怕還不及您令尹大人一根手指,我只不過希望你能就此放我離開, 讓我遠離是非,可你呢,居然一再欺騙她!憑良心說,究竟是誰在耍手段?”
小桑這話……是什麼意思……爲何我越來越糊塗了?
“你說什麼?”
“怎麼?心虛了?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是吧?你若不放我離開, 早晚將你的齷齪事給抖出來!”
“你敢!”
“怎麼?承認了?哼!你敢做, 我就敢說!”
“好, 你倒是說說, 我都做了些什麼——齷齪事?”
“你買通刺客, 設局使自己受傷,然後嫁禍周王室, 好讓人以爲是我父王故意阻止楚國上貢糧食作收,藉故讓我父王失信於各大諸侯國!”
“呵呵,我當平王最寵愛的王姬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小丫頭,沒料到還會做些偷雞摸狗之事。”
“我不怕承認當年在父王的葬禮上確實偷聽了你們的談話,但也好過你做了卻不敢承認!”
“既如此,那敢問王姬爲何不去通風報信,如今纔想到與我對質?”
“我……”
“不敢說了?好,那我來替你說,因爲你萬萬沒想到與我合作的人會是羅升,他雖娶了親,可你仍舊放不下他,不敢當面與他說,怕壞了他的大事,怕他討厭你……王姬,你說我講的對與不對?”
“你胡說!纔不是因爲他!”
“不是?那又是爲何?”
“我……”
“也罷,既然你已知道,我也不怕承認,沒錯,你說的都沒錯,可憑你一個弱女子知道了又如何?你能做什麼?你只會耍小手段,騙自己的朋友!”
“我、我說了我不想騙她的,我只想離開而已。”
“既然你這麼想離開,那我就成全你,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把真相告訴她,別再讓她擔心。”
“只要你遵守承諾,我就照做。”
“嗯,我累了,你走吧。”
……
談話戛然而止,黑暗中,我像是一隻困獸,揪緊胸前的衣襟,難以呼吸。
騙局,原來一切都是騙局,我視爲最重要的兩個人原來從頭到尾都在騙我……我還像個傻瓜,處處爲他們擔心,沒想到都是假的……
身子緊貼着牆壁滑向地面,坐在臺階上毫無力氣,長年封閉的密道內透着一股黴味,薰得人頭暈。
不知是怎麼睡過去的,也不知是怎麼醒過來的,再次醒來時,外頭早沒了動靜,我尋找機關,走出了密道,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昨夜的談話猶言在耳,無法消化。
晌午時分,小桑來了,看到她就想到她騙我的事,心裡多了一塊疙瘩,怎麼也除不掉,直到她把實情告訴我後,我才勉強釋懷。
“爲何要傷害自己?”我想責怪,卻不忍心,仍是爲她擔心。
“我只想讓他知道我是個麻煩,讓他覺得我在你身邊就有威脅,讓你誤以爲這府裡有人想害我,這樣,我便可以離開了。”
“原來你爲了離開這裡,竟會不惜欺騙我。”原來我之前處處爲她擔憂,而她卻一直在演戲。
“屏屏,對不起,我承認我騙了你,你要打要罵,我都不會還手!”她抓着我的手,作勢往自己那方拽,我用力縮了回來,說:“傻瓜,我怎會捨得打自己的朋友?”
“屏屏!”她一把抱住我,頭伏在我肩上,開始痛哭,“你打我吧,你罵我吧!不然我會自責一輩子的!”
我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別說了,我不怪你,就是心裡有些氣,你想離開和我商量就是了,何必傷害自己呢?”
“我就是不想你擔心才自作主張,我知道錯了。”
“離開了這裡就別再莽撞了,世上像我這樣的傻瓜可是不多見的。”
“屏屏,你會開玩笑就說明你原諒我了對不對?”她離了我,繼而抓着我的手臂激動道。
我點了點頭,雖然有氣,可一想到她的難處還是原諒了她。比起伯卿,她的勇氣似乎更勝一籌。
他,從不與我正面商量過什麼,甚至是道歉。
刺客,原來都是他設下的苦肉計。
“出了府,你打算去哪裡?”當下,我最擔心的還是小桑的去向。
“洛邑。”
“找你的羅哥哥?”
“不,我娘在進宮做大卜之前,留了一間祖屋在城郊,我想回那兒落腳。”她說得淡然,似是看開一切,可我明顯看到她眼底的黯然。
自聽到那番談話後,我才知道她一直沒忘記那個姓羅的。
可那個姓羅的不僅是個負心漢,還通敵賣國,真不知道小桑爲何要對這種人死心塌地!瞎了,真是瞎了!
“屏屏,我走了之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你也是,路上小心點。”
還沒到分別的時候,傷感已經悄悄來了。
爲了避免哭場,我與她談了一會兒便送她離開了。
而到了下午,我決定找伯卿問個清楚。
走到他屋前,見他房門開着,我二話不說徑自走了進去,不料與他照了面,彼此愣了一瞬。
“何事?”
原本是該我先發制人,而他當機搶了我的話,害我一時有口難言。
“我……”
“吞吞吐吐的做虧心事了?”
你才做了虧心事,你們全家都做了虧心事!
心裡一套,嘴上又是一套,“你哪隻眼睛瞧見我做虧心事了?”明明是你好不好,我在心裡補了一句。
“氣消了?”
聞言,我又是一愣,幾天不見,他倒還記得!
“沒……”
“既然氣消了就過來給我這兒按按。”又搶我話,還差使我給他按摩!好,想舒服是吧,那就讓你舒服死!看我等下怎麼收拾你!
想着,我慢步上前,站到他邊上,如往常一樣捏住他的肩胛骨,只是用的力氣比平常大一些罷了。
騙我,叫你再騙我!
他似乎覺得痛,身子往下蹲了蹲,卻沒罵我。
我感到奇怪,瞬間又覺得他今天似乎怪怪的,好像任我捉弄似的。
不過捉弄人也要有個度,他不怪我,我也不能得寸進尺,於是又放輕了力度,正正常常給他揉捏肩膀。
捏了一陣,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直接把我拽進了他懷裡,頓時,心跳加快,顫聲道:“你、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他促狹地瞅着我,下一秒,爪子挑開我的衣帶伸了進來。
我急道:“別,大白天呢!”
“那又如何?這是我的地方。”
我欲哭無淚,大人就是大人,做事不拘小節,膽大包天!
“可我不喜歡這裡……”我囁嚅道。
“那去牀上。”說着,他把我抱了起來。
喂!我是來做正經事的怎麼和他做起了別的事……打住,趕緊打住!
“等一下!”
他頓住步子,“嗯?”
“我有話問你。”
“做完了再問。”
“不行!”
“你說什麼?”他語氣一轉,原本我該怕的,但姑娘我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不怕!
“你真的打算送小桑走了?”在他生氣前,趕緊插話。
“你不願意?”
“不是,可你之前不是說她關係着周王室與楚國的邦交,若是讓小桑就這麼走了,你如何向楚王還有周王交代?”我勾住他的脖子,略帶試探性地問道。
“屆時便說她身染惡疾,不幸仙逝了罷。”
呃……居然想到用這種法子,你狠!不過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小桑嫁進令尹府這麼多年,一直無所出,實則身虛體弱,加之父王病逝,憂慮過甚,終不堪而染病去世。
這是後來伯卿同我說的具體內容,雖然有些惡意,但爲了能夠脫離束縛,多惡意也無所謂,因爲這些無非都是虛的罷了。
原本問明白小桑的事後,我還想問他當年遇刺的事,可沒等我開口,他便不耐煩地一次次打斷我,聽到的全是羞人的喊叫。
迷離中,我忘了一切,或許,這只是朝堂之事,他不與我講,是爲了不讓我想太多吧。我如是想着,全身放開,努力迎合他,決計不再追究。
明知他騙了我,可到了最後,我還是選擇相信他,執着地相信他,但願這份執着可以保留到永遠,永不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