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騙局

蘭花這話讓綠丫點頭,雖然心裡這口氣去了一些,但想到還不知在何方受苦的秀兒,綠丫就忍不住嘆氣。蘭花正待安慰綠丫,就感到自己的肚子動了一下,接着衣服鼓起一個包來。綠丫回身看見,忍不住啊了一聲:“怎麼會這樣?”

蘭花感覺着孩子的動彈,臉上神色十分溫柔:“會動了一個來月了,白天黑夜地不消停,你姐夫說,這樣調皮,定是個小子。”說着話,孩子又揣了一腳,綠丫笑了:“哎,是閨女也不錯,一定會生的很好,我這還有匹粉色的布料呢,等到時候拿過來做個襁褓。”

“想想,一個小姑娘,頭上扎兩個辮子,穿一身粉色裙子,多好看。”蘭花聽了綠丫的憧憬,噗嗤一聲笑出來,捏一下她的耳朵:“嗯,你要這麼喜歡孩子,趕緊自己也生一個。”說着蘭花湊到綠丫耳邊:“那日周嫂子不是說了嗎?想早日得個孩子,就墊個什麼東西在腰下。”

綠丫的一張臉已經紅撲撲的了,推蘭花一把:“纔不和你說了,盡說不好的。”蘭花端起旁邊的杯子喝水:“男女之間,這不是平常事,再說有個孩子,白日也能給你做個伴,省的什麼曾大嫂成日在那羅涅。”

想起曾大嫂,綠丫的眉忍不住微微一皺,接着就岔開話:“不提她了,蘭花姐,今兒我臨來的時候,榛子還說呢,問你什麼時候生,到時候她給你送些東西!”提到政治,蘭花就瞧着綠丫:“榛子定了,不回濟南了?”

“嗯,王大人今年十月就任滿了,王夫人已經帶了家眷先行回京,這樣大人物,只怕會入閣,廖老爺不用兩頭跑,榛子當然也就住在京城了!”綠丫沒有聽出蘭花話裡的不同,還當和原來一樣,蘭花見綠丫想的不多,伸手拉住綠丫的手:“綠丫,我曉得你和榛子好,可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你瞧瞧榛子來往的都是什麼人?侯府千金巡撫小姐,你若再和她像平常一樣相處,別人只會笑話榛子,還會在背地裡說你不懂事,既知道身份不同,就該對榛子遠着些,敬着些,哪能再像平常一樣相待?”

蘭花的話讓綠丫沉默了,她低頭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裙子上的花紋,這樣好的衣料,自己都捨不得穿,可在榛子那邊,這衣料做她的帕子都嫌不夠好。可要遠着榛子,綠丫又覺得心裡有什麼古怪,但這種古怪說不上來,過了許久綠丫才低聲說:“蘭花姐,我曉得,可我並不是那種趨炎附勢,想通過榛子得到什麼好處的人。”

蘭花把綠丫的手輕拍一下以示安慰:“我當然曉得你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別人是不會這樣想的,這世上小人太多,他們就見不得你好。再者說了,有時候不是你不去找事,事就不來找你。綠丫,我曉得你心裡暫時轉不過這個彎來,可是……”

綠丫深吸一口氣,把眼裡的淚嚥下去,纔對蘭花說:“蘭花姐,我不是這樣想的,我待榛子,也是一腔實心實意,旁人怎麼說就由他們說去,橫豎我自己的心過得去就好。”

蘭花沒想到綠丫會這樣回自己,本要說的話也嚥下去,只是皺眉瞧着綠丫,綠丫攏一下鬢邊的頭髮,在心裡想了想又道:“蘭花姐,我曉得,榛子和原來不一樣了,她吃的喝的穿的服侍的人,都是不一樣了,可她既然願意像以前一樣待我,並不以富貴而驕人,那我也當回報於她同樣的,也不因自己貧賤而自卑。至於別人要說什麼,就由他們說去,天下這麼多人,難道我還管得了別人說什麼?”

蘭花的嘴張大一些,接着眉頭皺的更緊:“你這些話是從哪裡聽來學來的,我可從沒聽過。”綠丫低頭,又恢復到平常的樣子:“這些話,有些是秀兒說的,有些是諄哥哥說的,我聽了,覺得有道理,又細細琢磨,這才琢磨出來的。但不管怎樣,蘭花姐,不管是窮也好富也好,在什麼境地都好,既要把自己當人,也要把別人當人。”

說完綠丫側頭,補充一句:“這句沒人教我,可我琢磨着諄哥哥說的話,覺得這樣說可能更好一些。”蘭花臉上的驚訝是怎麼都遮不住的,過了許久才道:“綠丫你也長大了,懂得這些道理了。”

綠丫抿脣一笑:“蘭花姐,我都十八了,不小了。”會有自己的主意,而且主意很正,蘭花覺得,準備好的勸綠丫的話,全都不用拿出來,有這樣的主意,他們小兩口過日子,怎麼會過不好?不趨炎附勢、不自覺卑賤,不卑不亢地,對待遇到的每個人。

蘭花想着眼裡的淚忍不住流出來,綠丫嚇了一跳:“蘭花姐,你怎麼了?”蘭花用手擦一下眼裡的淚,對綠丫搖頭:“沒事,我這是高興的,我還想着,你和諄哥兒都能這樣想,以後這日子,保準過的好,爺要在地下曉得,還不知道會多高興。”

綠丫的心剛放下,就聽到門響,接着周嫂的聲音就在那響起:“蘭花,我來望望你。”綠丫掀起簾子走出來,瞧見周嫂胳膊裡拎了一個籃子,忙上前喊周嫂子,請她屋裡坐,周嫂笑嘻嘻地進了屋,對蘭花道:“這是我孃家那邊送來的幾個梨,這梨古怪着呢,這才六月天呢,它就熟了,和秋梨不大一樣。”

綠丫接了籃子,給周嫂倒了杯茶過來,笑着說:“恰好蘭花姐也正想吃這個呢,這季節的梨,真是有錢都買不到。”周嫂接茶在手:“可不是,若不是我孃家種了那麼兩三棵,又想着我大小子在讀書,這樣酷暑吃這個是最好不過,這纔給我留了一筐送過來,不然早被人全買走了。”

蘭花道了謝,綠丫已經拿刀來削梨,見綠丫的動作,周嫂嘆道:“我說小張嫂子就是個好人,瞧瞧,搬去城住着那樣的屋子,還和東家的小姐來往密切,待我們這些老鄰居,還是一模一樣地好。”

綠丫已經把梨削好,分做數塊給她們,笑着說:“周嫂子這話我就要說一句,都是一樣的人,又不是搬到那邊去,就多了個鼻子少了個眼睛,難道還要不和你們說話?”周嫂拍下手:“果然小張嫂子說話中聽,我和你說,我們這,算是北城比較好的地兒了,但和南城那邊,還是比不了。前年巷尾住着的柳秀才,秀才娘子待我們也好着呢,等柳秀才一中了舉,兩口子都不等我們給他們賀喜,就急急忙忙搬走了,後來在街上遇到一回,秀才娘子,不,該叫舉人娘子了,帶着下人在那買東西,瞧見我們,真是連眼角都不願意掃一下,就匆匆走了。生怕我和她借銀子似的。你說,這要他們有一日,發達了,搬到皇城邊,那更是眼睛都長到頭頂上,理都不肯理我們。”

綠丫面上帶着淡淡笑容聽着周嫂和蘭花拉家常,感到溫暖適意,有些人有些事,是要經過了風雨才能瞧出是什麼樣的人和事。張諄從鋪子裡下了工就來接綠丫,老劉那時也從衙門裡回來了,郎舅兩人又小喝了三杯,吃過晚飯綠丫和張諄迎着夕陽往回走。

綠丫把今日蘭花說的話和自己回答的都告訴張諄,說完了才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張諄啊了一聲才道:“你說的對,待人本該如此,如果覺得自己穿了綢衣,就把原來一起穿布衣的朋友給丟在腦後,或者穿了布衣,明知道穿綢衣的人不住願意理自己,也要上去努力地拉關係,求好處,這樣不好。”

張諄的話讓綠丫笑彎了一雙眼,但並沒忽視張諄方纔的愣神,瞧着大門在望才問張諄:“你好像有心事?”張諄哦了一聲:“鋪子裡的事,有一筆生意,覺得有問題,可是哪裡有問題,我一時想不出來,等明兒客人到了,我再細細地瞧。”這鋪子裡的事綠丫就搬不上忙,兩人走進大門,曾大嫂吃飽了飯正在巷子裡溜達,瞧見他們走進來就笑眯眯地說:“小張哥和小張嫂子回來了,你們小夫妻可真恩愛,真是羨慕死人。”

綠丫和張諄對她打過招呼,也就往自家屋裡去,曾大嫂瞧着他們的背影,臉上開始陰晴不定,老曾從自家屋裡探出個腦袋,喊自己老婆:“快回來吧,和他們招呼什麼。”

曾大嫂這才扭身往裡面走,進的屋就拍老曾腦袋一下:“就是你這個窩囊廢,連個主意都要我出,不過,你找的人,可穩當嗎?”老曾壓低了嗓子:“你放心,上千兩銀子的好處呢,他們怎麼不肯來,而且到時拿了貨,往京城外一去,人不知鬼不覺。我就瞧瞧,他經了這事,還有什麼臉面留在鋪子裡。”

說着老曾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曾大嫂也笑了,老曾笑了幾聲就摟住她:“好人,今晚我們早點睡,你也該給我生個孩子了。”曾大嫂的臉色頓時變了:“我這地可是好地,只怕是你的種子不好。”老曾把她摟的更緊一些:“就是種子不好,纔要多耕幾次,耕的多了,下的種多了,總會發個芽出來。”

曾大嫂不由一笑,點着他的額頭:“那是,我跟你時可是清白的女兒家。”老曾又是嘻嘻一笑,轉身去吹滅燈,曾大嫂還不忘叫小丫頭拎一壺熱水在門邊放着,這纔沒了聲響。

“老爺,這是小的偶然聽到的,上千兩銀子的貨呢,他們也真敢來騙,難道不曉得廖家商鋪不是這樣輕易能騙的?”廖老爺正要歇息,小廝走進來對他說管家求見,等管家進了說了話,廖老爺才唔了一聲:“這筆生意,是誰接待的?”

管家感到奇怪還是恭敬地道:“是小張哥,老爺,要不要去提醒?”廖老爺手一揮:“若是連這樣拙劣的騙局,他都識別不出來,那他還在我這混什麼?你去打聽打聽,這夥人是受了誰的攛掇想騙到我們家來。”

管家應是退下,廖老爺這纔打個哈欠,準備睡下,就聽到門外傳來說話聲,廖老爺的眉皺起,小廝已經進來:“老爺,是姨奶奶遣夏荷姐姐送來燕窩粥給老爺墊墊肚子。”

自己好像有好幾日沒往後院去了,廖老爺的眉微微皺起,吩咐夏荷進來,夏荷今日着意打扮過,天水碧的夏衫有些緊,可以看見她渾圓的胸,水紅色的裙子走起來,似乎有金色在那緩緩流淌,正合了她的名字。

廖老爺往夏荷面上一瞧,就曉得眉姨娘遣她來爲的是什麼,不動聲色地把燕窩粥接過,吃完就把空碗放回去:“你回去對眉兒說,夜了,讓她趕緊歇息,這兩日我忙,明兒要得空就去瞧瞧她。”

夏荷見廖老爺往自己臉上瞧了瞧就把眼移開,心裡不由有些失望,但聽到廖老爺後面說的話,總算來此的目的達到一半,應是後退下。等出了屋子,見小廝也退出來,屋裡的燈被吹滅,夏荷不由嘆氣,小廝聽到夏荷的嘆氣,笑嘻嘻湊上去:“夏荷姐姐,你嘆什麼氣呢?你可是姨奶奶身邊的得意人,要連你都嘆氣,旁人豈不更不用活了?”

夏荷拉着小廝往前面走一點,估摸着廖老爺聽不到了才道:“你又不是不曉得姨奶奶的心事,老爺這都快四十了,膝下還沒一男半女,現在雖有小姐在,但小姐總要出嫁的,況且還是個甥女。”

小廝又笑了:“夏荷姐姐你擔心這個?老爺不經常往後院去,可後院除了姨奶奶,也再沒別人了,老爺是真的太忙了。”夏荷只是在琢磨小廝的話,連他說的不是姨奶奶擔心都沒聽出來,小廝已經打個哈欠:“我也困了,要下去歇着了,夏荷姐姐,你也趕緊回去吧,不然姨奶奶又要晚睡。”

姨奶奶已經晚睡很多天了好吧,夜夜在燈下守到三更,守到聽到老爺在前面歇下的消息才睡下,睡還睡不安穩。進京算起來都七八個月了,老爺在姨奶奶房裡歇息的次數,也就十來次。夏荷在心裡算着,接着往自己身上一瞧,若說老爺厭了姨奶奶,可也沒見他添什麼新人,老爺真是清心寡慾,不像個巨賈。

眉姨娘守在燈下,見夏荷走進來,又見她衣衫髮飾都一絲不亂,眉姨娘不曉得是該傷心還是高興,夏荷拿起燭剪把燭花剪了,這才上前對眉姨娘道:“姨奶奶,老爺喝了燕窩粥,還說,這兩日忙,等明兒有空了就來瞧瞧姨奶奶。”

眉姨娘嘆氣,夏荷見窗已經鋪好,上前用手摸下,席上的涼氣尚在,拿過扇子給眉姨娘打着:“姨奶奶,您歇着吧,不然明兒老爺進來,見您眼摳了,又該心疼了。”眉姨娘嘆氣:“心疼?夏荷,我也不知道我嫁的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心,若說沒心呢,你瞧他對小姐又那樣疼愛,我房裡也是什麼都不缺,珍珠寶石,衣料銀子,都不需我開口,他都讓人送來。我雖是夫人的丫鬟,卻是因爹孃沒吃穿才把我給賣了的,他曉得了,又讓人給我爹孃在村裡蓋了大房子,買了一百畝田地,雖不能做親戚往來,他們的日子也是一下就好起來。可若說有心,他對我總是那麼淡淡的,不見喜也不見悲,我該知足,可我還是……”

這些話夏荷聽眉姨娘說過好幾次,此時也只能一樣寬慰她:“姨奶奶,不管怎麼說,老爺身邊這麼些年只有您一個人。”話是這麼說沒錯,每次眉姨娘都安慰自己,橫豎自己是他身邊唯一的人,可是縱怎樣安慰,午夜夢醒,還是隻能看着孤枕。

聽着眉姨娘的嘆氣,夏荷服侍她睡下,在旁邊給她打着扇,聽到她傳來微微鼾聲,夏荷這纔去睡,關上門時忍不住搖頭,人要知足,若自己處在眉姨娘的位置,成日樂的什麼都不去想,可惜老爺就是看不上自己,或者說,他就沒有看得上的女人。紅顏枯骨,在他眼裡只怕是一樣的。真不像個巨賈,反而像個和尚,可老爺也不吃齋唸佛,雖給各大寺院供奉,但僅此而已。夏荷想了半日,什麼都沒想清楚,還是睡吧,明兒還要早起服侍呢。

張諄琢磨了一晚上,還是什麼都沒琢磨出來,早起去上工時,綠丫還在睡,張諄拿了個饅頭邊啃邊走出門,曾家的大門也打開了,老曾神清氣爽地走出來,瞧見張諄就打招呼:“小張哥,早。”

張諄急忙拱手爲禮:“掌櫃的早。”老曾伸個懶腰,用手捶下後腰:“老了,折騰不動了。”這種話成過親的人都曉得,張諄只是一笑,和老曾到了鋪子裡。

已有歇在鋪子裡的夥計卸下門板,正在那打掃,張諄也上前幫忙,老曾徑自進了櫃檯裡面,拿出賬本細細對了一遍,這才把賬本收好。夥計已經把茶泡好,老曾接了茶,在那品着,準備等魚上鉤。

開門做了幾個生意,都是小生意,有夥計見張諄皺着眉,一臉焦急樣,笑着說:“小張哥,你着什麼急,昨日說的好好的。人絕不會不來的。”老曾也笑了:“說的是,小張哥,這上千銀子的生意,對你來說當然算大,但對我們來說,就不算什麼,要知道,這間鋪子一個月的利,就不止上千。”

張諄不能告訴他們自己着急的不是人不來,而是心裡浮起的那絲不安,老曾笑的越發得意,就怕你不着急,你越着急,越好。太陽越升越高,街上的人更多,鋪子裡踏進了兩個人,瞧見他們,張諄忙上前打拱:“兩位來了。”

那兩騙子嗯了一聲,年輕那個還道:“其實你們這的布料,比起前頭那家,還是貴了一點,但昨兒回去,我們商量了,記得廖家是老字號,還是往老字號買。”

另一年老的已經坐下,接過夥計送上的茶喝着,嘴裡就道:“話雖這麼說,可這價錢能不能便宜點?你要知道,我們當差的,也想得太太的贊。”

“這價錢,真不能再便宜了。”張諄心裡雖有不安,但嘴上還是在回答,這兩人互看一眼,又開始講起價來。到現在爲止,都是很正常的,張諄覺得是不是自己多疑,忍不住往那兩人手上看去,這一看覺得有些不對,這兩人雖然在講價,可是手不自覺地在抖,而且語氣也有些迫切,並不像他們臉上表現的那麼平靜。

當然,不能只靠這個就判斷他們有不對勁的地方,張諄繼續在跟他們談,旁的夥計也幫上一兩句,老曾偶爾也說上句把話。這兩人磨了總有小一刻鐘,這才手往桌上一拍:“真是買的沒有賣的精,罷了罷了,既如此,也就隨你們去。只是昨兒答應我們兄弟的,可別忘了。”

他們在那擠眉弄眼,張諄立即道:“當然不會忘,兩匹潞綢,權當本店奉送。”這兩人這才哈哈大笑,年老些的從兜肚裡翻出五十兩銀子:“這是定金,餘下的等你們把貨送到,我們再把銀子給你。”

張諄嘴裡應着,接過銀子,那銀子雪白,一色細絲,並不是什麼鉛胎,張諄把銀子推到一邊,沉吟一下:“兩位住在哪裡呢?初次打交道,這送過去,總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纔好。”

“你當我們是騙子?你也不去打聽打聽,通州權家,那也是有名聲的人家,原本我們太太要親自來給小姐備嫁妝,但遇到我們老太太有些不好,這才讓我們來了,你竟然這樣問,實在是……”

年輕些的嚷出來,一臉的憤然,年老些的按住他:“小王你就是這麼沉不住氣。”說着纔對張諄道:“初次打交道,這樣是難免的,我們這回來,帶的銀子不少,因此特特地住在廣寧客棧,這客棧,誰都知道一般人是住不進去的。”

普通客棧,一晚上房也就數錢銀子,可廣寧客棧,一晚上房足要二兩銀子,而且那沒來頭的,還住不進去。據說是錦衣衛指揮使一個小妾的哥哥開的,有些達官貴人,有時也愛往那邊去。

老曾聽的這話,肚裡就笑,還是自己娘子聰明,直接給他們安排進廣寧客棧去,不然,還難以打消張諄的疑心。管你奸似鬼,也要吃洗腳水。老曾雖然肚內這樣想,但還是輕咳一聲:“兩位稍安勿躁,上千銀子,說多不多,說少呢,也夠我們這幾個夥計做一輩子的了。有些疑慮是難免的。”

這都是套好的詞,爲的是到時事發把老曾摘出來,那兩人已經又嚷道:“京城裡的人就是這樣多疑,這十來天,遇到的個個如此,等見了銀子,才曉得我們是什麼樣人。”

話這樣說,怎麼也該打消疑惑了,可張諄還是舉棋不定,不爲什麼,爲的是他們太過合情合理,每一句話都要自己相信,包括老曾在內,可要是不做這筆生意,若是真的,又有些可惜。

張諄思來想去,那兩人對看一眼,還是年老的人先開口:“罷了,既然這麼信不過我們,我們也就往前面買去,只怕到時回去,太太未免要責怪幾句。”說着話,年老那人就把銀子拿起往外走,張諄的手握成拳,終於喊出口:“兩位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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