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在哪裡,”綠丫看見這樣繡活,眼裡的淚再也忍不住了,這繡活,這針腳,再熟悉不過,是秀兒的手藝,一起學繡活的時候秀兒總是笑綠丫,繡這麼好做什麼,然後綠丫也不說話,只是接過秀兒的活計,把那些歪七扭八的線給拆了,再讓秀兒重新繡。
秀兒,那個孩子是你的嗎?你把一個孩子送到我家門前,是想讓我養嗎?可你爲什麼不出現?綠丫握緊繡活,強迫自己震驚下來,可說出來的話已經抖不成聲。
這讓辛婆子再次嚇了一跳就說:“奶奶,原本小的也是說誰撿的就誰養,等瞧見這孩子身上帶的東西,怕有個萬一,這才往裡面送,奶奶您……”不等辛婆子說完,綠丫就推開她往外走,心裡又重新紛亂起來,秀兒,你在哪裡,你有沒有走,你千萬別走,你要等我 ,我要告訴你,這些年來,我有多想你,我有多惦記你。
綠丫眼裡的淚越來越多,面前的路都已經模糊,什麼都看不到,辛婆子追上想攙扶她,但還是沒有綠丫腳程快。
守門的虎頭懷裡抱着孩子,孩子睡的很香,虎頭低頭瞧着她,自己只怕要多個妹妹了,說來這妹妹生的也不錯啊,臉白白的,眉毛黑黑的,就是不曉得主家會不會同意自己養這孩子,畢竟多一個人就多口飯吃。虎頭還在想,聽見腳步聲一擡頭瞧見是綠丫,急忙要行禮。
綠丫望着虎頭手裡的孩子,幾乎是把孩子從他懷裡搶過來,把孩子額上覆的劉海分開,是的,就是那天在護國寺看到的孩子,今兒臉洗乾淨了,頭髮也梳好了,而那種揮之不去的熟悉感,是因爲她有秀兒的眉毛和鼻子,那雙眼,綠丫記起了孩子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就是從秀兒臉上拿下來的。
對不住,對不住,綠丫眼裡的淚已經滴到孩子的臉上,滾燙的淚讓孩子有些不舒服,接着就蠕動小嘴,想醒過來。對不起,那天我怎麼會沒有認出你,秀兒,我對不住你。
綠丫看着孩子睜開的眼,心裡一遍遍地說對不住。孩子覺得這個懷抱很溫暖,就像孃的懷抱,剛準備咧開嘴笑,說自己餓了,可是猛地一看,發現面前的人很陌生,不是自己的娘,掙扎着想下地:“娘,我要去找娘。”
奶聲奶氣的聲音讓綠丫再忍不住,她把孩子緊緊抱住:“乖,我們一起去找娘,找到娘了,就再也不分開,你告訴姨姨,娘在哪裡?”綠丫溫和的聲音讓孩子停止了掙扎,努力地想娘在哪裡,好像娘說過,要自己和姨姨在一起,自己睡着前娘也和自己說,要帶自己去找姨姨。
可是爲什麼醒過來看見姨姨了,沒有看見娘呢?孩子不知道爲什麼,大哭起來,同時也掙扎起來:“我要去找娘,姨姨,我要去找娘。”綠丫害怕孩子掙扎的太厲害,傷了這孩子,把孩子放在地上,用雙手圈住她:“你乖乖聽話,姨姨去帶你找娘。你別哭,告訴姨姨,娘在哪裡?”
這聲音能讓人安靜下來,還在哭的孩子鼻子一吸一吸地說:“娘說要帶我來找姨姨。”秀兒,你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爲什麼不肯出來見我,難道是怪我嗎?怪我沒有認出你來?綠丫的淚再次決堤,看着孩子:“好孩子,我們一定會找到孃的,你告訴姨姨,平常你和娘住在哪裡?”
“寺,寺門口。”孩子說出的這幾個字讓綠丫猜到是哪個寺了,想到那天的情形,綠丫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淚,對旁邊有序不知所措的辛婆子和虎頭說:“你和我去護國寺,這孩子,先抱進去,交給小柳條,讓她好生照顧,等小全哥起來了,就和他一塊玩,要小全哥讓着她。”
辛婆子應是,讓虎頭把孩子抱到二門處交給婆子抱進去,孩子不肯被虎頭抱走:“我要去找娘。”綠丫把臉上的淚擦掉些,聲音沙啞地說:“乖,你在這裡乖乖等我,等我把娘找回來。”孩子還是不肯進去,綠丫摸着她的頭:“乖啊,你要一起去的話,娘就不肯跟姨姨回來了。”
想了想,孩子點頭,虎頭這才抱着她進去,辛婆子忙去叫轎子,虎頭已經出來,說把孩子交到裡面了,綠丫又讓他去廖家給榛子報信,就說,秀兒回京城了,但不肯出來見面,自己正在尋找。
說完轎子來了,綠丫坐上轎子往護國寺去,雖說轎伕因雙倍轎錢的許諾走的飛快,綠丫還是恨不得轎伕再長出兩條腿好一直奔到護國寺。
等到了護國寺,不等轎伕把轎子停好綠丫就從轎子裡跳下來,嚇了辛婆子一跳,等辛婆子給了轎伕錢還待來攙扶綠丫時,綠丫已經飛快地往護國寺去。
辛婆子心裡不由嘀咕,原本是怕這個孩子是張諄在外偷嘴生的被送回來,所以纔有些擔心,從現在這情形看,分明是綠丫的好友的孩子。可這尋人的事,一時半會哪能尋得到,還不是要慢慢找,這樣焦急,還真有點不大一樣。
護國寺門前已經沒有了臘八那日的人山人海,有幾個乞丐,在那懶洋洋曬太陽,看見綠丫眼裡就放光,把破碗往綠丫面前伸去。辛婆子袖子裡帶有幾個銅板,挨次往那些乞丐的破碗裡丟上幾個,就要呵斥他們讓開。
綠丫卻一個個往那些乞丐臉上瞧去,不是,沒有那日的那個中年丐婦,難道說她已經換了個地方乞討?可哪裡還有比護國寺門口更好的地兒?辛婆子打發了這些乞丐,見綠丫面上悵然若失,忙扶住綠丫:“奶奶,不如您先到寺裡坐坐,有什麼話,小的幫您去問。”
也好,綠丫沒有尋到人,心裡已經十二分地失望,正待往寺裡去,就聽到有乞丐招呼:“嫂子,你趕緊過來,今兒啊,遇到貴人了。”綠丫轉頭,被招呼的那人不是秀兒,不過,看到這個中年丐婦綠丫就往她這邊走去:“那天的那個孩子,她的娘,您曉得在哪裡嗎?”
這丐婦正打算跪下求綠丫施捨一點,聽到綠丫問自己,擡頭仔細一瞧,就笑了:“哎,這不是那日那個好心的奶奶?馬大嫂真的把孩子送到你府上了?她也算想通了,不然的話,到時就白白賠了兩條命。”
“什麼叫白白賠了兩條命?”綠丫原本以爲找到這個中年丐婦就能尋到秀兒,從此就能團圓,可聽到這後面一句,立即抓住丐婦的胳膊,幾乎是從牙齒縫裡問出來。
“你不曉得?不過也是,您這樣的人,哪能見馬大嫂這樣的人呢?馬大嫂沒有多長日子的活頭了,她已經病的很重,不把孩子賣了,哪有銀子治病。”病的很重,秀兒要死了?失望傷心混着後悔,讓綠丫的腿直髮軟,如果那日自己能夠再多留一會兒,是不是就能看到秀兒?秀兒,你出來,你別躲着我,綠丫想喊出聲,可覺得嗓子疼的直髮緊,竟說不出一個字。
還是辛婆子識機,立即問道:“你說的馬大嫂,她去哪兒了?”這丐婦笑了:“這我哪曉得,今日一早她就把孩子收拾的乾乾淨淨,還燒了熱水給孩子洗手洗臉,給她穿上新衣衫,我心裡還想,要賣孩子,定是穿新鮮些纔好賣。哪曉得這會兒你們跑來問我?”
秀兒,你把孩子送來,就不肯回來,不肯見我們了,爲什麼,秀兒,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難道你不相信我嗎?難道你會嫌棄我嗎?秀兒,你在哪裡,求你出來?
綠丫眼裡的淚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辛婆子拿出一塊碎銀子遞給丐婦,又叮囑這些乞丐,如果看見秀兒回來,一定要留住她併到自己家報信,那時有重賞。
問了這麼幾句話,就得了一塊銀子,又聽說有重賞,丐婦連連點頭,綠丫神色恍惚地從臺階上往下走,最後一步竟然沒踏穩,從臺階上滾下來。辛婆子口裡急忙喚幾聲阿彌陀佛,上前扶起綠丫,綠丫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和心裡的痛比起來,這會兒膝蓋的疼算什麼呢?
辛婆子嘆氣,想着尋乘轎子送綠丫回家,再好好地派幾個人手去找找,這邊人手不夠,哪就去廖家尋人。不遠處一輛馬車駛來,在綠丫面前停下,車簾掀起,露出的是榛子那張焦急的臉:“綠丫姐姐,找到秀兒了嗎?”
綠丫的心已經痛的再也說不出話來,辛婆子搖頭。這也在榛子的意料之中,如果秀兒願意出來見她們,就不會把孩子放在張家門口,她示意辛婆子扶綠丫上車,等綠丫上了車,榛子才安穩綠丫:“綠丫姐姐,沒事,我們人這麼多,一定找得到秀兒的。”
“秀兒重病在身,這兩天又這麼冷,她怎麼熬的過去。”綠丫的聲音很平靜,平靜的聽不出一點心疼,榛子卻知道,這是極度痛苦的情況下,再沒有情緒能夠出來才說得出口的。榛子不由嘆一聲,握住綠丫的手:“綠丫姐姐,沒事的,我們一定能找到秀兒的,在她……”
後面的話榛子不敢說,也說不出口。綠丫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似乎這樣才能把心裡的痛苦全都忘掉,可是怎麼能忘掉呢,秀兒,你在何方?
看着虎頭抱起孩子,並把孩子往裡面送,秀兒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綠丫會把孩子照顧好的。不能再停留了,再停留下去,或許綠丫就會衝出來,會來找自己,何必白白連累了她們?秀兒覺得呼吸又不行了,用手捂住嘴,把咳嗽壓下去,抱住肩順着牆根溜走。
現在,自己最大的牽掛已經放下,那要去哪裡?了無牽掛的秀兒在茫然走着,或者,去瞧瞧娘去世的那個地方?娘,對不住,我到現在都不曉得你贊在哪裡,連給你磕頭都不曉得要往哪裡去。不過娘,我已經把孩子託付出去了,她會過的很好,不會爲奴爲婢,不會被賣入青樓,不會受人欺負。娘,雖然我沒讓你死的瞑目些,可我的女兒,會讓你瞑目的。
秀兒露出一個笑,不知疲倦地走着,離開了富貴人住的南城,往北城來,這裡的房子開始變的低矮,這裡的小巷開始變的狹窄,這裡的人也變的越來越窮,可這裡是秀兒從小長大的地方,一直想知道京城是什麼樣子,現在總算知道了。
秀兒經過一戶人家,這家人看起來過的還好,能聽到裡面傳來笑聲,還有孩子的聲音。秀兒在這戶人家門口停下,當初的自己,最大的夢想就是過這樣的日子,有疼愛自己的丈夫,有聽話的孩子,爲一根蔥兩瓣蒜和人吵架,吵完了繼續該過什麼日子就過什麼日子,可惜這樣的日子,自己一天也沒過過。
門被打開,周嫂從門裡出來,還回頭說着留步,擡頭瞧見門口站了個人,仔細一瞧是個乞丐,忙對裡面招呼:“蘭花,端碗剩飯來,這裡有個要飯的。”
蘭花這個名字讓秀兒往門裡瞧了一眼,真是同樣的名字不一樣的日子,蘭花姐現在應該是在張家吧,張諄一定會待她很好。蘭花應了,秀兒已經對周嫂搖搖頭,離開這裡繼續往前走。
蘭花端了碗剩飯出來,瞧見沒有人,問周嫂:“人呢?”周嫂搖頭:“走了,只怕是不餓。”走了,真奇怪,還有不要飯的乞丐,蘭花往巷子口看去,已經瞧不見什麼了。周嫂把蘭花往裡面推:“快進去吧,這風怎麼吹的冷起來了,只怕會下雪。”
蘭花也縮縮脖子:“方纔還暖和呢,這風怎麼一陣陣冷?我進去了,周嫂子你也趕緊回去。”周嫂應了,也就往自己家走去。
風越來越冷,吹的秀兒一陣咳嗽,再咳也不怕了,自己也沒有幾日了,秀兒露出一個笑。女兒一定在暖和的屋子裡,錦兒,娘不知道你姨姨會給你起什麼名字,可我希望你能像娘給你起的這個名字一樣,從此前程似錦,再無傷心。還有,別記得娘,只要自己過好就可以,娘這一生,最大的安慰就是生下了你,有你陪伴過了這兩年。
秀兒覺得眼裡的淚開始往下落,面前的路開始看不清楚,又是一陣咳嗽,這次的咳嗽竟帶了血。再去望一眼屈家就尋個地方,安安靜靜地死去,秀兒覺得腳步開始有些趔趄,繼續走着。
風颳的更冷,一陣風過,刮下幾點雪花。
“下雪了。”榛子掀起簾子,她和綠丫已在護國寺周圍轉了一圈又一圈,可是什麼都沒找到。難怪漸漸冷起來,綠丫擡頭瞧了眼,榛子把斗篷蓋的更緊些,剛要提議回去,綠丫突然道:“不如,我們去原來那地方瞧瞧吧。”
原來那地方?榛子愣了一下就明白是什麼地方,也好,說不定秀兒也會去。榛子掀起簾子,吩咐馬車掉頭往北城去。
這地方,已經不是酒樓了,秀兒站在門口想,這地方,現在是座客棧,那曾有過好多全竈的後院,現在廚房和夥計們住的地方。原來這地方這麼窄、這麼小,而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高大。
“去,去,一個乞丐婆,別擋在我門口,擋了做生意。”看見秀兒站在這,掌櫃地嫌惡地說。秀兒也沒說什麼,又看了一眼轉身離開。
掌櫃的剛要轉身回去,就見有輛馬車駛來,立即換了臉色,迎上前去:“是住店呢還是……”
辛婆子跳下馬車,問掌櫃的可看見一個乞丐?掌櫃的沒想到竟是來問這個的,有心不想答但瞧這架勢不一樣,也就實話實說。辛婆子忙對榛子和綠丫說了,來晚了一步,如果再快那麼一會兒,綠丫不由懊惱地想。
辛婆子忙給掌櫃的塞了塊銀子,又叮囑他如果瞧見這人,一定要留住並給自己家報信,馬車就往秀兒離去的方向駛去。掌櫃的握住銀子,心裡在轉,那乞丐難道是個要緊的人,不然的話怎麼有這樣的人來尋?不管怎麼說,到時自己能得賞錢是最好的。
秀兒想着,再去娘死掉的那個地方給娘磕個頭,就走,可走到半路就覺得腳步發軟,難道自己撐不住了?秀兒模糊地想,可是倒在這地上,不知道屍體會不會被狗吃了,接着秀兒就笑了,死都死了,還擔心這些做什麼?
雪下的漸漸大起來,綠丫不顧寒冷掀起簾子往外瞧,不放過路上的任何一個人,突然路中間一團倒着的東西吸引了她,她忙讓馬車停下,跳下馬車就衝到那團東西面前。走到面前,能看出這是個人,撫掉雪花,她的臉清晰可辨,即便已經歷經磨難,即便已經數年不見,卻還是那樣清晰,綠丫眼裡的淚再次落下,秀兒,你就這樣想我,竟然不肯和我見面。
綠丫不顧污穢把秀兒緊緊抱在懷裡,數年之後,見面竟是這樣情形,秀兒,你這樣恨我嗎?辛婆子已經走過來,先用手摸摸鼻子,忙對還在哭的綠丫說:“奶奶,還有氣呢,先把她抱上馬車吧。”還有氣,還沒死?綠丫的眼登時瞪大,急忙用手去按秀兒的胸口,能感覺到秀兒的心還在跳,還有熱乎氣,她沒死,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
榛子也下了車,和綠丫一起把秀兒抱上馬車,用斗篷把秀兒裹的嚴嚴實實,暖和加上馬車的顛簸,讓秀兒漸漸醒來,這是在哪裡,這麼暖和,原來死亡是這樣溫暖的一件事,秀兒睜開眼,看着面前的綠丫,不由眨眨眼,聲音十分微弱地說:“綠丫,我是在做夢嗎?”
不是夢,綠丫把秀兒抱在懷裡,哽咽地說不出話來。榛子忙攔住她:“綠丫姐姐,秀兒姐姐不是重病?你先別和她說話,也別激動,我這就讓人請下醫生在你家等着,等治好了,什麼話不能說。”
說的是,綠丫吸吸鼻子,看着秀兒:“你不是在做夢,秀兒,你不知道,榛子現在可能幹了,不再是原來了。”秀兒眨眨眼,努力想笑一笑,但笑不出來,只有重重的呼吸聲。
榛子眼裡也有了淚,只是握緊秀兒的手:“秀兒姐姐,你現在別說話,什麼都別說,不然,會更難受的。”
“我 ,我不能連累你們,我是逃妾,被抓到了,連你們都會被罰的。不能,不能連累你們。”秀兒喘息着,想掙扎着離開。逃妾?雖然能猜到秀兒十有八|九是逃出來的,可這兩個字還是讓綠丫眼裡的淚再次掉落,秀兒到底吃了多少的苦,想必那家的大娘子也不是什麼好人,不然的話,秀兒也不會逃出來。
榛子按住秀兒:“秀兒姐姐,你別說話,也別動,不就是個逃妾嗎?沒事的,沒事的,我們不會被連累的,我們不再是原先無能爲力,不再是原來……”不再是,榛子的喉嚨也開始哽咽,秀兒姐姐,你到底吃了多少苦頭?從江西到京城,這麼遠的路,你還帶着個孩子,你是怎麼走到的?秀兒姐姐,爲什麼我們不能,不能早一點找到你,而是要到了現在?
綠丫哽咽着說:“秀兒,別怕,這裡是京城,他們不敢亂來的,秀兒,你就和我住在一起,你要看着孩子長大。”孩子,秀兒臉上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孩子,我的錦兒,你會長大的,像一朵花一樣的盛開,不會再有那樣不堪的記憶。而不是像我一樣,被賣了一次又一次,被……一次又一次。
“秀兒,你別再說那些話了,你在我心裡,不管經歷了多少,都是那個能護住我的人,秀兒,對不住,我沒早些找到你。”綠丫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秀兒想安慰她,可說不出話來,只是張了張嘴巴,馬車停下,已到了張家,早已請好的醫生已經迎上來。
榛子和綠丫下車,請醫生上車給秀兒號脈。防備有個萬一,也好直接往藥鋪抓藥。
診了半響,這醫生喚醫童把藥箱遞上來,從裡面取出一丸藥,讓秀兒含在口裡才下車對綠丫道:“這位女眷本是感冒,誰知失於調養,已經加重,到現在已經轉爲肺上有事,幸好她運氣好,還沒轉爲肺癆,若不然就是神仙都難救了。現在還有五分可救。我先讓她含着這藥丸讓她暫時治着,然後再開個方子,三天後如果咳嗽轉好,就能好,若不能,那就……”
有五分可救,綠丫的心先放下接着聽了後面的話又提起來,榛子已經道:“您儘管開方,還有,這飲食上要怎樣禁忌?”醫生唔了聲:“她身體本好,只是這些年也不知怎地損了本源,就算病好也要慢慢調養,那些大魚大肉可千萬不能吃,只能溫補爲主。”綠丫一一記下,這才和榛子把秀兒扶下馬車一起進屋,又讓人拿了方子趕緊去抓藥。
綠丫房裡,小全哥正在和錦兒玩,瞧見這麼個妹妹小全哥也稀罕,在那把自己的東西翻出半炕給錦兒看,錦兒手裡抓着個布娃娃,右手拿着個撥浪鼓,可眼還是巴巴地往外望去,姨姨還沒回來。
外面傳來喧譁聲,錦兒立即把手裡的東西扔下,鞋都不穿就跳下炕,急得小柳條忙拿着斗篷追出去:“外面冷,別凍着。”
錦兒怎麼聽得到,看着被扶進來的秀兒,小嘴已經一扁哭出來:“娘,你不能不要我。”
作者有話要說:默唸一萬遍,別打我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