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北國公主走前提示的,偵察兵尋到了北國大軍跋涉的痕跡。據偵察兵探查,這部兵馬該是北國隱藏的最大一股兵團。信息傳回南陽,事不宜遲,連夜討論,魏將軍決定要趁己方提前獲取信息這個便利,悄悄埋大軍出襲,給予敵軍重創。
一部分將軍不同意,因北國使臣團前往建業談判,原本這段時間雙方不宜有大沖突。
被魏將軍破口大罵了回去。
魏將軍魏琮從不覺得所謂的和談能談出結果,當陸參軍分析北國藏着數萬兵馬、準備包圍南陽時,魏將軍就決定不能因爲道德制高點的問題,使己方受損。戰局如何由勝利者書寫,朝廷遠在天邊,南陽軍營最高指揮權,歸魏琮所有。魏將軍一聲令下,整個軍營開始做準備,隨將軍出城襲敵。
出城之前,軍營操練如舊。羅令妤和羅家的衆女郎代表士族女眷身份,來軍營給將士們送些慰問的吃食——女郎們自己做的點心,桂花糕。
羅令妤原本笑盈盈地扮作善心大度的士族女,在營中穿梭,和侍女一道將包好的糕點送出去。之前打的桂花做了許多東西出來,這批桂花糕正是其中之一。但當羅令妤從軍士那邊聽到三言兩語,再從陸昀那裡聽到確切消息,回到陸昀的營帳後,羅令妤噙笑的面容就沉了下去。
立在書案後一份份整理糕點,她嫣紅的脣卻嘟了起來,噘得老高,幾可掛油壺,煞是可愛。
手捧一卷書,坐在斜靠後的一張小几後盯着她看的郎君眉目雋永韻味悠遠,郎君烏黑的眼睛眨了眨,他偏過頭,握卷的手指玉白修長。陸昀慢騰騰道:“嘴噘這麼高,誰惹我們妤兒妹妹這麼不高興了?”
羅令妤:“哼!”
陸昀斜眼看她,挑高眉峰,從鼻孔裡出聲:“嗯?”
羅令妤頓了一下,擡臉露出一個虛僞笑容。她秋波流轉,假惺惺道:“你別污衊我,我哪有不高興?雪臣哥哥到南陽來,是滿心抱負只爲家國,我一介平民小女子,蒙君庇護,感恩戴德。哪敢不滿?雪臣哥哥馬上要走了,我這不是來送吃送喝的嘛。多賢惠!”
一番故作大度的說辭,被她說出來,配着她那陰陽怪氣的語氣、流動的眼波、擰着身子的架勢……陸昀勾脣,知道這個小女子又開始酸了。
指不定心裡怎麼怨他。
陸昀低笑一聲:“哥哥教妹妹個理兒:以後裝大度賢淑時,妹妹能注意下自己的眼神麼?嘴上說的好聽,眼睛瞪得那麼大。我看你氣得快爆炸了,你怕誰看不出來呢?”
羅令妤:“……”
惱羞成怒,猛地一摔手中包裹。羅女郎鼓着腮幫子,氣得拍手下桌案:“我情郎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明知自己有死劫,還哪裡危險往哪裡走,生怕自己死得太慢。那麼大方,置生死於不顧,心裡只有國沒有家……我生氣不對麼?”
陸昀目光忽然一亮,定定看她。他重複一下:“你,情郎?”
明明是正常說辭,他低聲說出來,眼中流光溢彩,神采飛揚,那樣子,一下子就曖昧了。
羅令妤一滯,繼而被他的含情目看得害羞。她忽然扭身,捂臉作泣:“你欺負我,嗚嗚嗚!”
陸昀:“……”
羅令妤嚶嚶哽咽:“我就知道,什麼臭男人,說的比唱的好聽。國事是國事,情愛是情愛,男人從來分的很開,兩方不肯混淆。有人要爲國捐軀,也不肯娶我。他口蜜腹劍,把我騙了,卻不對我負責。那樣壞的人……嚶嚶嚶,我這樣傻,我還幫他收攏人心,給他軍營同僚送吃送喝。他一得到好處,就要拋棄我。”
“世上便沒有疼我愛我的郎君!”
陸昀:“……”
他看那女郎矯情做作至極,偏因貌美,而不惹人厭惡。反而她偷偷從袖後露出的含水眸眨呀眨,如雨滴清荷般,清新嫵媚,嬌俏靈動,這樣勾着他的心魂。她胡說八道,越說理越歪,然她一眉一眼都動人……陸昀喉口滾動一下,忽狼狽地偏頭咳嗽了一下。
陸昀:“適可而止,不要得意忘形。”
羅令妤氣惱,看他那正襟危坐的清高樣子,心中不爽至極,恨不得咬他一口。於是他越說,臉越沉,她就更擰着身子抽泣了。
陸昀看她半天,眼看這人渾然不怕他發怒,竟這樣挑釁他底線。大約他對她太寬容了?
陸昀收了臉上的冷淡神情,慢慢笑開,站了起來。他走過來,忍着笑搭她的肩勸她:“好了,別鬧了。我心中有數,怎麼可能赴死去?我赴死了,拋下妹妹這樣傾國傾城的佳人,我心中哪裡情願?”
羅令妤被他誇傾國傾城,心裡當即美得冒泡——雖知自己貌美,但仍虛榮得想聽陸昀這樣的俏郎君誇她。
她藏在袖後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卻顫着肩膀,不肯讓陸昀看到。
她扭身做作時,掙扎郎君的手被郎君捉住。陸昀翻臉如翻書,之前還冷着臉,這會兒他抓着她的手,不只脣上噙笑,他還俯下臉,脣貼着女郎纖細指節,一根根手指地親了過去。羅令妤“呀”了一下,手指酥癢,尾椎骨向上爬起綿綿抽離感。
被陸昀弄得差點渾身發軟地跌倒。
她羞答答地扭頭,回頭對上陸昀含笑的眼睛。他的脣貼着她的手指,她想抽手都抽不走。陸昀挑高眉,眉下深目光華璀璨,一點點地勾着她,漸起輕浮浪蕩色。羅令妤被他的眼神和親手指給弄得臉紅,又“呀”了一聲。
陸昀如用美色勾引良家女墮落的紈絝子弟一般:“我還沒有碰妹妹一根手指,沒有讓妹妹銷魂入骨,我哪裡肯甘心赴死?妤兒妹妹放一萬個心,就是圖着你,哥哥也不敢死啊。”
羅令妤嗔惱,眼波撩他:“……什麼叫‘沒有碰我一根手指’啊,你這不是在碰麼?”
陸昀眉毛再挑了一下,深深看她,眼底光華流轉,略露出有點兒無奈的眼神來——不成親就是這點兒不好。他每次與妤兒妹妹說葷段子,開黃腔,她基本都聽不懂。女郎腦子直直的一根筋,聽不出他別的意思來,讓他意興闌珊,逗趣也失去了興趣。
陸昀嘆氣:“該早些說好成親的。”
羅令妤瞥他,嘲笑道:“那怪誰?人家以前快求哭了,你還說什麼‘情愛和婚姻要分開看’。我催着你逼着你,你顧左右而言他,不肯好好答應娶我。現在後悔了吧?連退婚書都拿不到的人,呵。”
陸昀望過去。
他二人皆是世間罕見的美人。絕代佳人,愛意自生,各取所需。是以眉眼流轉間,皆是若有若無、似是而非地勾着對方,一動不動,偏要對方爲自己折腰,折服於自己的魅力下。
先是說着話調情,說着說着,陸昀就將那彆扭的女郎抱到了懷裡。他低頭與她調笑,她果然是假哭,被他說了兩句,蹭了蹭額頭,就破涕而笑,拿拳頭在他胸前嗔怒一捶。郎君抱着她,纏纏綿綿,許久後又不知怎麼的,低頭吮了她脣上的香脂。
手竟也不老實,畢竟衣衫也沒有幾層。
雪峰高聳,櫻桃顫顫。
南國夏日有極爲出名的“紅瑪瑙酥山”,指的是用酥作涼,製成一層雪白山巒,之後將櫻桃搗碎,碾落成汁。一層甜膩的櫻桃汁澆在酥上,紅與白交映,簡單清新,又好看,又好吃,又解暑。
陸昀眼眸過黑,口上笑:“……果真是又好看,又好吃,又解暑。”
羅令妤惱羞不已,猛推他,不肯讓他如願。她喘着氣,秋意下來,帳中本不該熱,她高揚的頸上,卻被陸昀弄出了一層細汗。這人極愛她胸前二兩肉,推都推不開。隔着衣衫已是如此手段,若是被他看到了……羅令妤喘息:“果然是登徒子!”
陸昀便低頭笑,笑聲沙沙:“那也只是對你啊。妹妹就如我的命根子般,真是離不了。妹妹不高興,難道我便開心了?想到走後許多日見不到妹妹,我心中何其失落。盼妹妹記得哥哥今日的好,待見不到哥哥時,多與哥哥寫兩封信。”
他喘着氣親她的玉頸,喃聲:“我盼着妹妹多叫兩聲‘雪臣哥哥’呢。聽你這樣叫,哥哥極易被你勾起興致……”
羅令妤駭然:……這人快瘋了吧?!
他這副樣子,當真有點嚇着她。雖然羅令妤確實想勾引陸昀,但是陸三郎自甘墮落的這副輕浮至極的嘴臉……她明白了,離開建業那夜,陸三郎雖喝醉了酒,但其實不過是他不喝酒的時候尚且斂着。這人一旦放開,太嚇人……
摟着她纏綿悱惻,她被他甜言蜜語背後的深層意思弄得不得勁兒,總覺得怪怪的。
趁陸昀失神之際,羅令妤用力在他腳上一踩。他吃痛,悶哼了一聲,握着她手腕的手輕微鬆開,羅令妤就從他懷裡跳了出來,跳開一丈遠。羅令妤驚魂不定地撫着胸口,見陸昀竟然不惱。他只是目色幽幽,睫毛下斂,視線落到她衣衫不整的胸口。
羅令妤:“……”
她一下子側過身,不肯被他看去。羅令妤羞道:“雪臣哥哥,你變了,你現在也太會甜言蜜語了。”
陸昀訝一下,然後桃花眼輕勾。他嗤笑一聲,並嫌棄羅令妤的道行:“這就叫‘甜言蜜語’了?”
羅令妤:……這還不叫甜言蜜語啊?
陸昀慢悠悠地望她:“好妹妹,哥哥現在還不敢太對你‘甜言蜜語’,怕嚇着你。待你我成親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他但笑不語地、充滿暗示地看她一眼,眼中盡是“你懂的”的神情。
羅令妤微窘:……好正常的詞,從這人口裡說出來,意思總覺得怪怪的。
但是陸昀不解說,而女子在某方面確實天生不如男子領悟快。羅令妤百思不得其解,偏又疑心陸昀在佔她便宜。爲了自己不吃虧,她只好忍氣吞聲,狐疑地瞥他兩眼,繞過了這個話題。
而因陸昀這樣一打岔,陸昀真的走了,羅令妤心中只有幾許悵然若失,倒不如何的難過傷心。畢竟雖然心裡酸得要泛酸水,但她總體格局上支持陸昀。保家衛國,震退敵軍,總是好事。這方面的覺悟,羅令妤難得保有。
……
陸昀安排了幾個手下,留在羅家,以防萬一。但羅令妤近日不怎麼出門,南陽城中無戰事,羅家安全無比,這幾個侍衛漸漸放鬆,覺得不會出什麼事。也不知道羅令妤在忙什麼,喜歡到處交朋友玩耍的女郎,真的安安靜靜待在屋子裡搗鼓。
過了兩日。
忽有一夜,天黑後,羅家失了大火,火苗未在第一時間撲救,一下子籠住了整個宅院。陸昀留下的那幾個侍衛眼看火苗漫上羅女郎的院子,想到郎君對羅娘子的在意,幾個侍衛連忙幫着院中小廝救火。
一桶桶的水澆下去,人聲混雜,聽不清都在說些、吵些什麼。當夜僕從亂跑,羅家混亂無比。其中有幾道不同尋常的人影掩在僕從中,跟着衆人咋呼亂喊,步子卻一點點接近羅令妤的院子。然而太亂,無人發現。
到處大火,庭院的樹都着了火,侍女們、小廝們煞白着臉澆水撲火。羅令妤被從屋中叫出來,與侍女靈玉一起焦急地站在煙火吹不到的籬笆邊,等待着。靈玉不斷地安慰女郎,卻忽然間,她一下子閉了口,人咚一聲倒了下去。
羅令妤驚駭扭頭,視線中只看到黑影撲來,一雙熟悉的眼睛映在她眼底。她心中驚悚至極,張口欲叫。後頸卻被從後一拍,她一個弱女子,立時軟了身子倒下去,被前方的人一把抱住。
範清辰一介貴族郎君,氣質端正似君子,竟出此手段,於這番情況下,將昏迷的羅令妤緊緊抱在懷中。
他抱她抱了個滿懷,低頭在她發間輕嗅一下,露出一個笑來。他眸心神色瘋狂得近乎詭譎,顫聲喃喃:“……陸昀對你也不如何啊,看妹妹好似還瘦了些。”
範清辰柔聲:“總算見到了你,不枉我對妹妹如此想念。”
女郎十五歲,身量發育愈發好,她美豔的臉蛋也愈發勾魂攝魄。那千嬌百媚之態,往日撩人,日後只會吸引更多的郎君。而範清辰將她橫抱在懷中,拿氅衣罩住她的頭臉,便將自己懷裡的美人蓋住了。
耳邊聽到院中僕從的聲音往這邊來了,範清辰不耽誤時間,把女郎撈到懷中後,他與跟隨的侍從使個眼色。幾個侍從立時跟上範清辰,神不知鬼不覺的,佑護着他們的郎君大搖大擺地離開羅家。
誰能想到範清辰會這麼大膽?
一個時辰後,被陸昀安排來保護羅令妤、方纔卻去滅火的幾個侍衛回來,到處找不到羅令妤。一下子,院中哭啼不覺,幾個侍衛冒出了渾身冷汗——糟糕,他們弄丟了羅娘子!郎君會殺了他們吧?
南陽誰這樣大膽,竟敢劫持他們郎君和範家共同護着的人?
尤其是羅女郎那姿色相貌……她遇到危險的可能性,比尋常女郎多許多倍。哪個男人看到她,能走得動路?
這樣一想,幾個侍衛慌了神,分開來,一部分去找人、追人,一部分忐忑害怕地聯絡陸三郎,報告他們的失誤,求問郎君怎麼辦。
……
三日後,行軍百餘里,在偵察兵的指示下,南國軍隊尋到了那支數量極大的北國軍隊。北國軍隊紮營于山中,裝備精良,隨時待命。不便打草驚蛇,南國軍隊殺了北國軍隊的偵察兵,小心翼翼地駐紮下來,商量如何偷襲。
諸位將軍和陸參軍一起制定計劃,聽陸參軍有詳細的思路。宜早不宜遲,夜間突襲,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埋伏在山林中,頭上、身上都掛着綠葉子,藉以掩藏行蹤。魏將軍道;“聽陸參軍的安排。這種陰謀詭計,聽他的沒錯。”
魏琮瞥陸昀那俊逸面孔:“陸參軍,我可是給你表現機會了。回頭等到建業,別說我打壓你,不讓你在軍中出頭啊。”
陸昀:“自是不辱使命了。”
衆人趴在山林中,一動不動,便是幾個時辰,就等着落日。
而正是這樣的時候,後方來了從南陽過來的傳信員,指明要見陸昀。陸三郎心中一頓,與魏將軍等人說一聲後,便去帳篷中見人。陸三郎立在帳篷中看了一封信,信是陸二郎寫來的——
陸二郎夢中情形。
時日與現實對上。
陸昀神情忽然微妙,指尖摩挲着“衡陽王”幾個字,他眼睛長久地盯着“十月,王與表妹定親。次年二月,二人成婚。”
陸昀眼神一下子變冷了。
除了這封信,陸二郎還送來一封信,告訴他,北國使臣團已入建業,雙方友好會晤。這封信,直接被陸昀忽略。陸昀重新把第一封信有關衡陽王的那部分拿出來看。他心中一下子涌出說不出的怒意,強烈無比。
竟是衡陽王!
他就說二哥那個夢奇怪,有部分含糊!
竟是衡陽王!
那陸三郎一下子明白了,爲什麼這半年以來,二哥交好衡陽王。陸二郎沒有在信中說的,都被陸三郎推導了出來,而他越想越怒——
這個人搶走羅令妤,自己在現實中卻和這個人聯盟!
站在營帳中看信良久,陸三郎冷淡的神情,看得傳信員心中忐忑。聽陸三郎突然問:“我表妹沒有送信來?”
傳信員:“沒有……”
陸昀慢慢擡頭。
他盯着這個傳信員半天,靜靜地詐他道:“我走前與我表妹說好,她每日都要寫信給我。如今我一封也沒收到,緣由何在?是有人扣壓了信,針對於我麼?”
無人敢擔這種罪名。傳信員撲通跪下,被陸昀一詐就哭喪着臉說了實話:“屬下不敢欺瞞郎君!羅女郎真的沒有寫信,但是從羅家確實有一封信……”
南陽有消息說羅令妤似乎不見了,但未經證實的話,傳得也不多。傳信員怕耽誤軍機,拿到南陽羅家的信後,遲疑着不敢給陸三郎看。但眼下陸三郎詐了他,他一股腦,將自己遲疑着不敢送出的信交給了陸昀。
陸三郎一目三行,瞬間讀完了信,握着信件的手指繃得發白——
她被人擄走了!
一時間心神空落,神魂蕩走。
傳信員擔憂的:“郎君?郎君,你還好麼?”
陸昀不動聲色,剎那間,他心裡生起一走了之、立刻去尋她的念頭。夜長夢多,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怎能讓羅令妤處於危險中?
他滿心焦慮,臉色一點點發白。傳信員在耳邊說了好幾句話,陸昀才勉強定下神。他讓自己儘量冷靜,在大腦中快速運轉自己的時間。今夜突襲,只要情勢有利,明日他就離開這裡。走前定下一些計劃安排,或者有魏將軍這樣擅長打仗的人,並不一定非要他留在這裡……
一定要去找羅令妤,兩國交戰之際,陸昀預感這場戰爭會大爆發,不能讓羅令妤流落在外!
他目起殺意,面無表情,收好信,出去便去尋魏將軍說情。
軍人見證,胸圍如山的魏將軍和那清俊風流的陸參軍吵得天崩地裂。魏將軍暴跳如雷:“戰事在前,豈容你意氣用事,如此兒戲?你一個參軍不跟軍,你要自己打伏擊戰,我瘋了纔給你兵馬!”
陸昀冷靜的:“我絕不耽誤軍機。”
魏琮:“那你到底是爲了何事要走?是否發現之前有遺漏,其他地方也藏着北國大軍?”
陸昀沉默一會兒,道:“我不願欺騙將軍,其他地方一定藏着別的北國大軍,但數量一定沒有此處多,不足以對我等構成威脅。我是爲一些私事要走,請將軍見諒。”
魏琮看他態度如此堅決,罵了幾聲髒字後,冷冰冰:“……虧你不在我部下,我手下要是有你這樣的兵,第一個殺了你!”
陸昀沒吭氣。
他願意爲國爲家做些事,但他本質同樣自私。他不願自己在以性命相博的時候,自己在意的人出事。羅令妤若是出了事,哪怕南陽這場大戰勝了,對陸昀來說,卻也是敗了。
他必然要去找她。
……
顛簸中,混沌做着什麼夢。
夢中好似夢到了陸三郎,好似夢到戰火紛飛。火啊、煙啊在身邊飛蕩,炮火震天,地上軍士死傷過半。黑沉沉的天,人間血流成河,她夢到陸昀跌跌撞撞的,四處尋她,口上喊着她。
她也在一地屍體中找人,四處張揚。
隔着望不盡的濃霧,陸昀厲聲:“羅令妤!令妤——”
跪坐在地,滿身髒污,女郎擡起臉,怔然四望,也是懼怕無比:“陸昀,陸昀——”
……
頭痛欲裂,從夢中醒來,一下子回不了神。
感覺到車馬晃動,羅令妤漸漸望向自己所處的環境。她仍揉着額,擦拭自己額上的汗。想自己是日有所憂夜有所想,她總擔心陸昀死,聽了陸二郎的夢,就一直怕着。怕多了,又見不到他,就做了這個夢……
忽然羅令妤低頭,怔忡地看到自己身上的紅色衣衫。豔紅亮色,雲羅華服,瓔珞寶釧。這衣裳、衣裳……怎麼那樣奇怪,像是女郎大婚時所穿?
耳邊男聲清越:“醒了?”
羅令妤刷的擡頭,臉色在看到這個人後,變得白如紙——她與同車的範清辰目光對上。
範清辰望着她,陰沉沉地笑了一聲:“羅妹妹,好久不見。”
羅令妤記憶回籠,想起了自己被擄的事情:“……你要帶我去哪兒,要帶我做什麼?”
範清辰傾身,看她貼着車壁卻還往後退,他目色一暗,神色微冷。但只是一瞬間,他重新換上了溫柔的笑。女郎被他嚇得肩膀發抖,他不以爲忤,反而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拉着羅令妤的手,範清楚低頭在她手指上輕輕一吻。
羅令妤臉白異常,只覺噁心無比,被他嚇得快要閉過氣去。
聽範清辰微笑道:“羅妹妹真心涼薄,明明來了南陽,卻不告訴我。我能拿你怎麼辦呢?就算妹妹再怎麼傷害我,我始終疼愛妹妹。我不過……是要與妹妹成親啊。”
“婚書還在我手中捏着,就算不叩拜父母,我們也能拜堂。”他伸手摟住她脖頸,將她抱入自己懷中。這位郎君低頭,與她深情款款地抵着額頭,柔聲:“羅妹妹,你太調皮了,總是不見我,實在讓我傷心。不過無妨,你終究是我的……我對你這樣好,你總有知道我對你的好的一天。”
羅令妤臉色難看:我纔不要嫁給這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