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一天終於結束。“我突然又起了一個念頭。”蘇鳳竹邊爲周玄解發梳頭邊與他低語。
“看把我媳婦兒給操心的。”周玄知道蘇鳳竹給這事兒鬧的心神不寧, 故意打岔。他一伸手把蘇鳳竹拉進懷裡,又拈起妝臺上蘇鳳竹的面脂盒子, 一扣扣了半手, 一巴掌糊了蘇鳳竹滿臉:“臉上怕不都給操心出皺紋來。多抹點, 把皺紋抹平......”
“你幹什麼呢, 哪裡要這許多, 糟蹋我面脂,好不容易配出來的呃!”蘇鳳竹一邊抹臉一邊心疼地嗔道。
“哦, 那分我些便是。”周玄便把臉湊過來,衝着她滿頭滿腦的亂蹭亂親:“媳婦兒你拿糖配的麼?嘗着也這般甜。”
蘇鳳竹任是再大的煩憂, 給他使出這一招, 便都煙消雲散了。“小野狗又來了。”她笑着躲他:“好了, 說正事,說正事了。”
“你高興纔是最要緊的正事。”周玄頭抵着她額頭說。
蘇鳳竹給他這甜言蜜語弄的心都酥了。“人都說美人兒會迷惑的那君王不理正事。”她點點周玄鼻子道:“可這事兒擱你身上, 得換個個兒!”
“你說我把你迷住了?我把你迷的神魂顛倒是不是?”周玄忍着笑道:“那就別忍着了, 咱們趕緊春宵苦短罷......”
“又亂用詞兒。”蘇鳳竹深吸一口氣推開他:“好了, 鬧夠了,聽我說。”
“咱們先前不是琢磨着, 依着慧雲的話,只能知道這事兒是我孃的手筆, 卻看不出我娘有沒有和傅見省串通麼。”蘇鳳竹嚴肅道。
“是, 傅見省的那些隱私,你娘通過枚冷就能知道。憑這個也沒法斷定他倆有勾連。”周玄點頭。
“而以我對我孃的瞭解,她這樣做的目的是挑動你和傅見省爭鬥, 好攪亂朝局。”蘇鳳竹又道:“若是她和傅見省竄通,這樣大的事、這樣精巧的計謀出自她手,傅見省怎麼也得對她有所警覺。所以不如不讓傅見省知曉更爲妥當。咱們就斷定傅見省是真的被咱們的這兩位娘,一明一暗聯手給矇住了。”
“沒錯,所以咱們想出拿‘去母存子’去離間他和我娘。”周玄道:“而今你又想到什麼了?”
“若是傅見省沒被矇住呢?”蘇鳳竹道:“若是我孃的確並未與傅見省串通,但傅見省看出這是個騙局,卻將計就計,以爲自己圖謀好處呢?”
“嗯?”周玄皺眉:“事關自己親身母親,要說看穿這騙局,倒也不無可能。但當真如你所說,那傅大哥的城府,也就太深了。”
“我也是剛剛想起,傅見省早年間,手下還沒多少人馬的時候,他的打仗風格原不是現下這樣大開大合橫衝直撞的,也沒幾個人說他寬厚。”蘇鳳竹有一下沒一下揪着周玄頭髮,眼神迷離,顯然是陷入久遠回憶中:“那時候的他是以恆心毅力見長,尤其善於潛伏設陷,僞裝等待。時機一到,便以雷霆之勢出擊,將敵人撕個粉身碎骨。這,纔是他真正的脾性吧......也難怪陛下一直提防他......”
“是麼?竟還有這一說,我都沒聽說過,媳婦兒你那兒聽來的?”周玄驚奇問道。
蘇鳳竹這纔回過神來。“啊,那時我聽我父皇說起過。”她遮掩道:“總之若他是將計就計,那去母存子這一招不一定靈。”
“沒事,車到山前必有路。別想了,好好睡覺。”周玄親親她,抱起她往牀上走。
蘇鳳竹還驚魂未定,心中暗責自己不小心:實則是因爲她當年幫文氏理政,親手對付過傅見省,所以才知道的這般詳盡。
縱然與周玄百般恩愛,但蘇鳳竹心中明白,自己曾打理虞朝朝政、對付亂黨這事兒,除了爛在自己肚子裡,最好再沒別人知道。
再說衛王府中的劉桂蘭。景泰帝走後,她越是回想這日這事兒越是火大。看看周老二把文氏差點沒捧到天上去!周老二的花花草草雖不少,卻是是第一次敢當着她的面這麼捧別的女人,劉桂蘭平生第一次產生了地位被取代的威脅感。
不行,萬不能放任不管!這日劉桂蘭正在專心琢磨怎麼撕文夫人,就聽下人們說,文夫人來了,正與殿下在書房中說話。劉桂蘭立刻跳了起來:“來的正好!”氣勢洶洶往書房而去。
書房裡,文夫人正把景泰帝那去母存子的話說於傅見省聽:“......陛下叫我勸殿下,我不敢不依.我也知道以殿下的脾性,讓殿下做這樣不孝的事情,實在強人所難。還請殿下自斷吧。”
“讓夫人爲我操心了。”傅見省沉默了一會兒道:“夫人素來爲人處世都是如此體貼入微。”
“現下唯有殿下信我敬我,而我呢,說句託大的話,是把殿下當兒子依靠。”文夫人面露慈愛之色:“我不體貼殿□□貼誰呢?鳳竹麼?呵,她巴不得我離她越遠越好。”
傅見省笑一下:“夫人這話,倒讓我想起了一人,幾年前我在渭原那時候,那個龔氏老夫人。”
哪個龔氏老夫人?文夫人毫無頭緒,當年的事兒根本就是不她打理的她如何能知道!她只管保持微笑看着傅見省微微點頭。
果然傅見省就像以前很多次一樣,自己一個人說的起勁:“那時候,虞軍抓到了她,想拿她威脅她兒子龔正投降。我那時都肯了,豈料這龔老夫人是個倔強的,兩軍陣前與他兒子喊話,說他兒子降了她就自己撞死。我們那時候是什麼法子都沒有了。豈料夫人在京中得知了,竟一道旨意下來,叫虞軍放人。就因爲這件事,我開始敬重夫人。”
叫他這麼一說文夫人依稀記着是有這麼回事,於是笑道:“我那時候想着,拿着孝道逼降一個叛軍,卻會逼叛無數天下人。這萬萬使不得的。”
傅見省聞言眼瞳一縮:的確是有這麼回事,然而雙方陣營,卻是反的。是傅見省拿着龔老夫人逼虞軍大將龔正。
傅見省低頭來回走動幾步:“再說如今元妃娘娘這事。便是父皇不認我,便是我無法認祖歸宗,我也萬不能不孝敬娘娘。”
唔,他竟至如此?這話有幾分真心?文夫人心中琢磨着,面上卻作感動之色:“我就知道會是這樣。殿下放心,殿下孝道動天,老天一定會給殿下一個兩全的結果的。”
傅見省笑笑,方欲再說什麼,下人通報,劉桂蘭來了。
“喲,文妹妹來了啊。”劉桂蘭進來,斜眼看着文夫人:“怎不到我那兒坐?書房,這是男人家辦事的地方,可不是咱們該來的!”
“是,娘娘教訓的是。妾只是有一言告於殿下,如今說完了就好走了。”文夫人低眉順眼地道。
“走什麼走呢。”然劉桂蘭一把扣住她手腕,卻是又換上了笑臉:“我這正煩悶着呢,想着文妹妹來,和我一起耍子,且巧妹妹就來了!”
文夫人浸淫宮廷多年,如何看不出劉桂蘭這氣不順,這一起耍子,怕不是給她耍。因此愈發推脫道:“今日天熱,卻是覺着有些頭暈,怕不是中暑了......”
“中暑了?中暑了正好!”劉桂蘭笑道:“我正要邀妹妹一起去坐船遊湖,解解暑氣!”
和你遊湖?呵呵,怕不游到湖裡面。文夫人百般推脫。
“夫人莫要推辭了。”然不料傅見省道:“這樣炎熱的天兒,我也正想着到湖上涼快涼快。不如便一起去吧。”
文夫人見傅見省也去,心下稍安。“不如也請王妃世子,還有枚夫人一起去”卻又拉扯上旁人,人多這劉桂蘭發起瘋來也有個回還。
衛王府緊鄰着蓬萊湖,王府遊湖是極便宜的。不到半個時辰,一干人等就已經來到船邊了。
“來來來,文妹妹,你小心着,我扶着你。”上船的時候劉桂蘭就往文夫人那兒伸手。
“娘娘自便,妾扶着枚夫人。”然文夫人只管拉定枚冷不鬆手,拿枚冷當護身符。
一時船開了,“哎呀呀,看看,這湖真好啊,以前咱當老百姓的時候老羨慕那些能來這兒遊湖的貴人們了,誰知道咱也有這一天!你們倒是過來啊,這船邊上才涼快!”劉桂蘭使勁兒把人往船邊招呼。
“是呢是呢,湖上好好玩!”只有逢春歡喜地拉着裴妃過來,這一船人,也就他們母子是真正來遊湖的。
文夫人和枚冷坐在船的最裡邊一動不動:“回娘娘,冷兒在這船上有些難受,不能起身,恕咱們不能過去伺候娘娘。”
“喲,她一個沒名分的妾,倒好大架子。”劉桂蘭拉下了臉。
“娘娘這是說什麼話。”傅見省便吩咐道:“文夫人,請你過來陪伴娘娘,枚冷她不要緊的。”
今兒傅見省怎麼淨幫着劉桂蘭說話?文夫人隱隱覺着哪兒不太對勁,又說不出來。只得依着傅見省的話,走到劉桂蘭身邊。
“文妹妹啊,你當皇后時候,也常來這兒遊湖吧?你坐的船,該比這還氣派吧?”劉桂蘭興致勃勃地問文夫人,手順勢就放到了她後腰上。
然此時的文夫人是萬分防備。“那時候的船是大點,可規矩也多,哪兒有咱們現如今輕鬆快活呢。”她只作親熱狀,把劉桂蘭那隻手拉到身前握住。
“是嗎。那想來那時候遊船就是一動不動看着了?的確無趣。”劉桂蘭眼珠子又是一轉:“今兒咱們不如親自動手劃劃船,多麼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