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南宮宸斜靠在軟榻上一直在閉目養神,馬車徐徐向前走着。
狹小的馬車內傳出一兩聲啜泣聲,最終他不耐煩,睜開眼一把扳起她埋在手臂裡的臉,“你哭什麼?”
月牙瞥過臉,清冷的嗓音不帶一絲溫度,“你的目的不是達到了嗎?”他帶她出席司寇伯伯的葬禮,還裝出與她情深意重之態,不就是爲了刺激司寇棋嗎,在司寇棋本就難過的心上再狠狠刺傷一刀。
如此惡劣的行徑,也只有他南宮宸能做得出來。
“所以說你看着他傷心難過的模樣於心不忍?”南宮宸脣角勾出一絲冷笑,是不是這段時間他太任由她了,竟然敢對他這麼說話!
“司寇伯伯過世了,我難過有什麼不可以?”月牙情緒上來,一方面是因爲司寇伯伯的事令她悲傷,一方面是司寇棋看她的眼神讓她不安,最重要的是南宮宸的態度。
“光是難過怎麼夠?我看你還想和司寇棋一樣替司寇越守孝吧?”南宮宸慍怒道。是的,他承認帶她出來有私心,誰讓她之前一再袒護司寇棋。可是她沒有半點自覺性麼?她已經是他的人了,居然當着他的面爲別的男人感懷!
月牙突然就笑了,眼簾上還掛着淚水,“你是吃醋嗎?”
南宮宸眉梢閃過一絲侷促,不肯承認,冷冷說道:“你別做夢了。”
失落在她眼中漸漸聚攏,自嘲道,“也是,你怎麼會爲我吃醋?一怒之下爲紅顏的事自然是不屑爲我做的。”
這樣的冷嘲熱諷他怎麼會聽不出來,她今日如此反常定是爲了那個男人,“你有這個自知之明再好不過了。”他有些負氣地說道。
連日以來兩人緩和的氣氛瞬間崩塌。
月牙斂了斂神色,似笑非笑道:“是啊,能讓大米商郭老爺登門爲茹鈺姑娘道歉的事也只有南宮公子這樣護妻心切的人才做得出來。”
幾日前她聽府中侍女說茹鈺姑娘上街時被郭老爺看中,尋思是哪家小姐,仗着自己京中地位,上前去欺負茹鈺姑娘,回府後茹鈺身旁的侍女有意無意地向南宮宸提起,不知道第二天南宮宸用了什麼辦法,導致京中米價大跌,那位郭老爺損失慘重,調查之下得知原來得罪的竟是南宮宸的未婚妻,悔不當初,連忙登門拜訪,懇求南宮宸和茹鈺姑娘的原諒。
她素來不出自己別院,消息也是晚了幾天才得知。
她想要騙自己,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可是連日來他的溫柔卻不是騙人的,到底這個男人心思如何,她已經不敢猜測了。
南宮宸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確實是這樣,但是事實卻不是如此。
那日茹鈺上街也是得了他的默許,他所做的不過是一個誘餌,釣郭老爺上線,因爲他明白想到掌握京城經濟發展的實權,必須掌握米價,那日郭老爺來,他只是開出了條件,從今以後他要參與京城大米的批發與銷售。
這些事情府中只有他和茹鈺知道,至於下人中傳的那些小道消息他不予理會,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切會被她知道。
月牙掙脫南宮宸的箝制,攏了攏髮絲,“我知道又有何難的?左右我也不在乎。”
回府後,見茹鈺款款而來的身影,月牙未置一詞直接往自己別院走去。連晚飯都沒吃就躺下入睡了。
晚間,南宮宸在書房裡看書卷,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海裡盡是早些時候她眼裡的悲傷和麪上的冷漠。
這些日子兩人關係逐漸好轉,他儘量不去對她動怒,而她也安安靜靜陪伴他,可是他們都忘了,他們之間不同於別人,他們有愛也有恨。只要這個平衡點被打破,便覆水難收。
索性將書丟在書桌上,南宮宸大步往別院走去。
聽見開門聲,月牙翻了個身,臉朝裡面,不用說她也知道來者何人。
南宮宸坐在牀邊,剛纔她那個翻身被他看見了,他知道她沒有睡着,“還在爲白天的事生氣?”他溫柔地問道,說着手就伸入被子裡。
月牙往前挪了半寸,避開男人的手,“怎麼敢?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我那句話是無心的。”他再次耐心地說道,說完便解開自己外衫搭在椅子上身體往被子裡躺。
“別……”月牙制止了南宮宸的手,她現在心中很亂,什麼都不想做。
“別拒絕我。”南宮宸傾身上前。薄脣發出魅惑人心的嗓音在月牙耳畔響起,伸手去解她的衣物……
次日醒來,牀上只有她一人,如果不是身體傳來的異樣感,她還以爲昨晚只有她一人。這個男人如此薄情,從來都是天不亮就離去了。
近幾日都不見肖婆婆的身影,月牙逮住一個侍女,一問之下才知道肖婆婆去司寇府了,南宮宸象徵性的去要了幾次人都未果之後便作罷。左右對他而言也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
一聽司寇府三個字,月牙頓時思緒萬千,料想無論如何也得上司寇府一趟,正巧南宮宸出門辦事,她尋得機會走出府邸直往司寇府走去。
到了司寇府門口,見兩邊的白布已經被撤掉,她還以爲自己走錯了,連忙拽住路人問道:“司寇府不是辦喪事麼?”
“戰國將軍已經出殯了。”路人這樣回答她。
竟錯過了司寇伯伯的出葬,她愧疚地想道,南宮宸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不肯告訴她,當下又不免生出一絲惱怒。
到了門口,她對守門的小廝說道:“麻煩您去給司寇公子通報一聲,說有人要見他。”
守門的小廝見面容絕麗的月牙,有些魂不守舍地說道:“好……我這就去。”
對於這些人的反應,她已經見慣不慣了。不到片刻小廝去而復歸,身後跟着墨蘭。
“百里姑娘。”墨蘭喚道。
“墨蘭姑娘。”月牙額首道。
兩人並排走進司寇府裡
,迎面跑來一個侍女,急急忙忙地墨蘭說道:“墨蘭姐姐,墨綠姐姐不小心割着手了!”墨蘭眉梢露出驚慌,略帶歉意地對月牙說道:“百里姑娘,公子在書房裡,你可以去書房找他,我要先去看墨綠了。”
月牙露出一個無礙的笑容,“你去忙吧。”也不是第一次造訪了,她自然能尋得路。
月牙走進司寇棋的書房,卻見裡面空無一人,正準備轉身,卻聽見簾子後傳來交談聲。
“月兒還不知道這件事嗎?”月牙聽出來這是司寇棋的聲音,還未理清他話中所指的這件事是指什麼事,就聽見另一個聲音響起,“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她,就算告訴她她也不會跟我離開,那孩子一顆心像是墜入魔障一般,除了南宮宸,誰的話也不聽。”
“南宮宸那樣待她,她怎麼還如此執迷不悟。”
“現在月兒這樣讓我想起她孃親當年,也是這樣不顧一切,如果那時候我不是一味由着她,現在也不會生出這麼多的變故,我是皇家的罪人啊!”肖婆婆悲傷的聲音讓月牙心中一窒,什麼皇家的罪人?
“肖婆婆,你別在自責了,事情已經發生了,追悔又有什麼用。月兒有權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我想我們得告訴她……”
“前日頌讚傳信於我,說王上很想念月兒,臨終之前想見她一面。”
“你們在說什麼?”突如其來的嗓音插進兩人的談話中。
司寇棋側臉一看,月牙站在簾子後,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們二人。
肖婆婆神色一變,連忙上前拉住月牙的手,“月兒,你聽婆婆說……”
頭頂着嬌豔的太陽盡情地釋放着熾熱的光芒,月牙接過肖婆婆遞過來的水壺,喝了一小口水,隨即把水壺蓋好,注視前方,有些擔憂地問道,“還有多久才能到?”他們已經出發五六天了,她從未出過大夙,也未踏足過達西,對於那個被肖婆婆稱作故國的地方她還是覺得很陌生。
之所以答應肖婆婆會前往,一方面是因爲知道自己身世,那種迫切想要回到祖國見到親人的意願強使着她,另一方面是聽肖婆婆說說達西國的王上,也就是她的外公已經病入膏肓了,大概是血緣關係的牽連,她竟沒由來的心痛。
司寇棋站在馬背上向着遠處眺望,緩緩說道,“現在還看不到人影,大概還得行幾日。”
月牙看着司寇棋額前滴落下來的汗水,忍不住說道:“其實司寇公子,你大可不必與我們同行。”
司寇棋淡笑,“出來一趟見見世面也不錯。”其實不用多加解釋兩人都知道他爲何願意會與她們舟車勞頓。
月牙動了動脣,最終還是未置一詞,安靜地坐在一旁。
她這樣沒有打任何招呼就離開了,他應該是氣瘋了吧,氣瘋了還好,想來他心中對她還是有半點情分。就怕的是,她離開了,他沒有任何情緒,要真是那樣,她想這次回去之後,興許不會再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