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已是元宵節,傾嵐往宮中各處送了宮燈和禮品,看着天氣好,不禁又想畫畫,便讓人在半步亭支了暖爐和畫紙。
嘉慶下了朝網皇貴妃宮中去,看了看桌上的糕點,笑笑,“傾嵐往宮中送節禮了?”
“嗯。”皇貴妃立馬領意地將糕點盒端到嘉慶面前,“這會子正在半步亭畫畫呢?皇上過去瞧瞧?”
“去瞧瞧。”嘉慶起身說,“朕許久沒見她做過畫了,愛妃一同去。”
“妾身這幾日身子不爽,受不得寒。”皇貴妃搖搖頭說,“恕妾身不能相陪了。”
“那也罷,愛妃好好歇着。”嘉慶說着便揹着手往殿外走去。
皇貴妃將手中的糕點盒遞給身後的宮女,慢慢地走到軟榻上坐下。
“娘娘,皇上邀您,您爲何不一同前去?”菊柒是皇貴妃的貼身宮女,事事爲她分憂,便開口問道。
皇貴妃只輕輕一笑,“我若不去皇上定感激我,反而更重我,我若去了,沒得自尋煩擾。”
“皇上對長安郡主有情,宮中人人知道,只是不敢言語,難爲娘娘處處爲皇上考慮,宮中人卻說您指使了郡主,以此謀寵,真是委屈。”菊柒說的有些憤憤不平。
皇貴妃端起桌上的茶盞,“若說我一點私心也沒有也不是,指使想着皇上身邊個個都是爲了鞏固江山地位而帶進宮的女人,難得這長安郡主,是皇上打心裡喜歡,爲着皇上,本宮背這個黑水也就算了。”
“雖說長安郡主確實才貌雙全,不輸給宮中很多小主,可畢竟是臣婦身份,娘娘還是得多勸着點皇上。”
“有什麼好勸的。”皇貴妃說着站起了身,“這宮裡皇上說了算,就算是要娶長安郡主也沒什麼不好。”
嘉慶到了半步亭,擺擺手讓劉德全不要再跟上來了,劉德全會意,立馬將隨從帶到一旁守候。
嘉慶自己挑了簾子進去,挑起的珠簾發出聲響,惹得傾嵐擡起頭來,“給皇上請安。”傾嵐連忙放下手中的畫筆說。
“免了。”嘉慶擺擺手,眼睛直直地看着傾嵐,幾日不見,卻又覺得她更美了。
“皇上,您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傾嵐看嘉慶有些呆呆地看着自己,連忙幫忙宮女端了茶放到桌上,又爲石凳鋪上厚厚的毛氈墊,“今日雖出了日頭,可天氣還是冷得很。”
“嗯。”嘉慶點點頭,喝了一口茶,起身繞到畫架面前,“你這是畫的誰?”嘉慶盯着畫布上的女子問,這人似乎很是面熟。
“箬瀾。”傾嵐輕輕地答着拿過畫筆又繼續勾勒起來,“皇上還記得在宗人府的大牢裡我給您講的故事麼?畫中的人便是三年前死去的箬瀾。”
“你曾見過她?”嘉慶好奇地問。
傾嵐搖搖頭,又點了點墨汁,“府中有一副她的畫像,我曾仔細瞧過幾次,今日原本是想畫一幅亭外的枯荷圖的,不想畫不出神韻,便提筆畫了這個,也算是真相水落石出之後對她的一點點歉意吧。”
嘉慶點點頭,又重新坐下,“案子總算水落石出了,你是不是也該離開了?”嘉慶端着茶杯思忖了好久,纔將這句話問出來。
“是啊。”傾嵐一邊畫着畫一邊笑着說,“不過還有幾件事沒辦完,之後便會離開幕府了。”
“離開幕府之後什麼打算?”嘉慶問,“不如住到宮裡來吧?”嘉慶假裝若無其事地說,他明白傾嵐,並不像其他女子一樣削尖了腦袋往宮裡鑽,自己若是直接讓她住到宮裡來八成會被拒絕。
“皇上,您還沒問過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呢!”傾嵐沒有回答嘉慶的問題,而是擡頭笑着看向他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嘉慶笑笑,“那你說你最想做什麼?”
傾嵐放下筆,“皇上可還記得虎頭山?”
嘉慶一愣,“這事已經過去好久了,你爲何又提起?”
傾嵐笑笑,“雖說虎頭山的土匪確實可惡,不過我到時非常向往他們那種佔山爲營,瀟灑自在的生活,所以,若是哪一日,我也佔山爲王,皇上您可不要太吃驚了。”
“這怎能另朕不吃驚呢?”嘉慶連忙起身說,“你堂堂的長安郡主,怎能和土匪一樣佔山爲王呢?”
“皇上。”傾嵐走到嘉慶面前,“您認爲天下人應該如何分?”
“這個……”嘉慶端着手深思了一番,“把天下人劃分,只分文人、武人難以概全,只分男人、女人卻盡顯膚淺,只分富人、窮人卻界限模糊,你這問題,看似簡單,卻將朕問住了。”
傾嵐笑笑,低頭行行禮,“傾嵐卻認爲天下人只分好人和壞人。”
嘉慶似乎明白卻又不太明白地看着傾嵐,示意她繼續講下去。
“同樣是爲商,好人呢物美價廉服務百姓,壞人卻坑蒙拐騙危害人命,同樣是爲官,好官爲官一任造福四方,奸官收刮民膏禍害永世。”傾嵐將自己所想緩緩道來,“所以啊,這佔山爲王,壞人燒殺搶掠便是山賊,像我這般的好人定要鋤強扶弱,指不定會被人稱個大俠呢?”
嘉慶看着傾嵐一副信心滿滿地樣子,笑了笑,這丫頭還真是什麼都敢想,這麼看來想留她在宮中一事暫不能急了。
“皇上,您是不是又想到什麼了?”傾嵐看着嘉慶有些發愣,便湊過頭去問道。
嘉慶笑笑,回了神,看了看簾子外的景象,嘆了一口氣。
傾嵐在他身後吐吐舌頭,“皇上,是不是傾嵐又說錯什麼惹您嘆氣了?”
嘉慶回過頭看了傾嵐一眼,看得傾嵐有些發慌,好在嘉慶立馬轉了身,“朕只是感嘆你剛纔的一番言語,泱泱大國,幾百朝臣,卻從沒有人跟朕說過這般話,寥寥幾句,卻深入心脾。”
傾嵐這才放心下來,笑笑,重新拿起畫筆,“那是因爲傾嵐已皇上爲友,自然知無不言,各大臣尊您爲君,憂其俸祿,不敢多言也屬人之常情。”
“諸事在你,皆能言之有禮,也罷,也罷。”嘉慶一面說着一面大笑着往外走去,傾嵐連忙起身行禮相送。
嘉慶走了沒多久,突然想起一事,停住腳步,“劉德全,鄭有幾日沒往太妃處請安了,今日元宵佳節,朕去瞧瞧,讓人將庫中那串開光佛珠送來。”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