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謙第一次見到金汐兒時,金汐兒才八歲,蹲在花園子裡挖花苗。
韓謙輕易便看見金汐兒挽上一塊衣袖的雪白腕子上繫了塊翠綠的小玉石,一隻三條腿的胖青蛙。
韓謙打趣:“這青蛙怎的斷了一條腿?哥哥幫你找人補好。”
八歲的金汐兒玉雪可愛,十二歲的韓謙一眼便心生好感。
金汐兒毫不客氣道:“沒見識的笨書生,這是三足神蛙。誰讓你進我家的,快出去。”
韓謙還是第一次被人往外趕,幸好金誠及時趕來,不然金汐兒能揮着花鏟把他趕出去。
然後,韓謙就記住了三條腿的胖青蛙,還有那個臉頰氣鼓鼓的小丫頭。
之後某一天,穿着雪白學子服的韓謙對羞澀小少女徵詢意見:“以後,我天天來瞧你好不好?”
這話隱含意思太羞人,一身明霞色衣衫的小姑娘捂臉跑開。
從此,你的喜便是我的喜,你的愛好便是我的追求。
沒錯,那條胖青蛙玉石手鍊,是渁競天在京裡尋了好久,纔在一家當鋪裡尋到的死當,與當年那塊不知丟到哪裡去的大致相同。那身明霞色的衣裳,也是她畫了圖尋了布料專門做出來的。
十月大朝,她故意扯到金汐兒膝下無子,地下寂寞,不過是給韓謙一個正大光明納妾理由罷了。
而呂芙蓉果然被提親,渁競天很肯定,正是自己傳過去的東西發揮了效果。呵呵,因爲記着前妻,所以便娶新人,他韓謙真的是在乎金汐兒?真的愛她?
不過是一個想聲名美色雙收的渣男罷了。
可惜,金悅兒不知前情,她倒是與金汐兒打聽過,但金汐兒不喜歡與人談及與韓謙之事,因此,金悅兒只能獨自觀察。不然,知道了舊事的金悅兒早會發覺不對從而掐死呂芙蓉的野心。
但,一切似乎都已晚了。
晚了嗎?金悅兒咬脣,推開丫鬟端來的清水,嘴角還帶着血:“備車,我要回孃家一趟。”
韓夫人雖然不待見她,但自由出入侯府的權利還是有的,只要做好登記。
沈煙霞卻是直接找到韓夫人。
“姑姑,爲什麼要給表哥納妾?”
韓夫人攢着額頭,正在計劃給金汐兒上墳的事兒,左右呂家已經答應,她現在不想就納妾之事深度討論。
只淡淡道:“怎麼了?”
“怎麼了?姑姑還說怎麼了。”沈煙霞紅了眼睛:“表哥都有我了,爲什麼還要納妾?”
韓夫人努力把心神從祖墳那邊抽出來,一瞬間茫然:“這話怎麼說的?你又不是妾。”
沈煙霞一堵,氣道:“姑姑,你知道我意思。”
一句話功夫,韓夫人徹底明白了沈煙霞意思。心裡不禁一沉,什麼意思?你是要我兒子一輩子只守着你一個?
金悅兒又被忽視的徹底。
便是沈煙霞成了世子夫人,韓夫人也從來沒韓謙只一個妻的想法,納妾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不過是個妾,你表哥這麼大的人,屋裡才兩個,說出去不怕笑話。”
她是絕不會允許自己兒子被一個女人拿捏住的,哪怕這個女人是她從小親到大的親侄女。當年金汐兒還活着時,她便暗暗打算,等金汐兒一有身孕,就給兒子納妾。
“可是,”沈煙霞咬了咬脣:“表哥有我了呀。”
“那又如何?”韓夫人心裡不悅,見她非得自降身份與妾相提並論,也是心涼。
“我與表哥從小一塊長大,我對錶哥一片真心,表哥有我不就夠了嗎?”
韓夫人冷了臉,她也是與燕平侯一塊長大,她也一樣對燕平侯一片真心,結果呢,她要大度的主動爲燕平侯一房又一房的納妾。
韓夫人不禁想到燕平侯的話,沈煙霞胸襟氣度太小,不適合做主母宗婦。
“你也知道侯府子嗣單薄,你表哥二十多才倆兒子,納妾便是要開枝散葉。”
“我——”
“三從四德,你全忘了?女戎女規,你沒學過?”
“可是——”
“事情已經定了。你若是聰明,就該想着如何留住你夫君的心,不要小家子氣,要大度。”
這話說出來,韓夫人都不知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兒。
沈煙霞委屈的掉了淚,韓夫人卻沒有心思再安慰她。
坐了一會兒,韓夫人不耐道:“你若無事,就去看看蘊哥兒。”
沈煙霞攥着衣角,擡起頭來,滿是希冀道:“姑姑,金家那事——”
韓夫人沉了臉:“當然不能行,被個死人和離,你表哥還有臉出門?”
沈煙霞心裡嘆了聲,就知道不是那麼容易的。
“那——,表哥都願意納妾了,姑姑,”沈煙霞睜大眼睛:“那世子夫人的位子——”
韓夫人頭痛欲裂,她至今沒想好這事該怎麼跟孃家兄嫂交待,原先,她打了包票的,沈煙霞一定是下一任世子夫人。
“你表哥不想。”韓夫人板着臉道,想想又加句:“現在不想。”
“啊。”沈煙霞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現在不想?那以後就鬆口了吧。
“行了行了,我這裡事多着呢,你先回去吧。”
“我幫姑姑。”
修繕拜祭祖墳等大事,只能宗婦打點,沈煙霞哪裡夠格?
韓夫人又是一陣頭疼,強硬趕了她回去。
金悅兒回孃家,卻是拉着金老爺和呂氏好一頓罵,因爲她嫁得好,早在孃家有了超然的地位,左一聲賤人右一聲白眼狼將呂芙蓉罵得狗血淋頭,她爹孃也沒覺得不妥。反而被金悅兒說的,呂芙蓉踩着她的腦袋,呂家踩着金家腦袋,往上爬,火氣被拱得旺旺的。
呂氏呸道:“還以爲她是個好的,竟是一肚子男盜女娼。”
金悅兒聞言一口氣梗的疼,埋怨道:“娘,是呂芙蓉不知怎麼勾了世子。世子眼光那麼高,若不是她使了狐媚手段,怎麼會看上她?”
“是是是,都是那小蹄子勾的,世子被蒙了眼。悅兒啊,那你跟世子好好說說,不要納她不就成了?”
金悅兒又是一疼,說得她好像多得寵似的,若是韓謙聽她的,那世子夫人的位置早是她的了。
“現在去說又有什麼用?侯夫人派的人去提親,侯夫人最恨別人打她臉了,到時,她不會怪世子,只會怪我。爹,娘,你們忍心我在金家舉步爲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