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迫不及待地將細嫩的肉塊放進嘴裡,也顧不得肉的溫度有些過燙。其實人在飢餓的時候最需要的,並不是味覺上的滿足,而是嗅覺上的滿足。
整個客廳滿布着洋蔥和牛肉交織的味道。
電視機里正播放着我們前幾輪比賽的鏡頭,解說在評論的卻是另一回事,“對曼聯來說,上個賽季末被阿森納翻盤搶走了聯賽第4,他們不止是失去了歐洲冠軍盃資格,也是23年來第一次跌出聯賽前3,對於弗格森來說,這是他幾乎不可以接受的結果。”
“而阿森納,自05年以來,槍手就一直鎖定了英超第3或第4,溫格顯然對能有一個冠軍盃資格就非常滿意,他賣掉了一個又一個隊長。直到今年,阿森納終於在一口氣買進幾名實力球員之後捲土重來,他們這個賽季到目前的表現,稱得上8年來難得的強勁,切爾西用盡全力,也只能壓住他們1分,而曼聯也不甘示弱,在傳聞弗格森就要退休的賽季裡,他們也僅僅落後切爾西3分。”
我吞嚥着盤中的美味,心裡泛起一句話,正好電視裡也同時說出了和我差不多的意思。
“英超好像又回到了10年前,我們依稀看到了那個雙雄爭霸的時代。”
“我們愛看曼聯與阿森納激情地碰撞,紅魔與槍手,爵爺與教授,這個週末誰能拿下3分,繼續去威脅切爾西,又或者一場平局讓身後的曼城反超呢?”
我倒真沒想過媒體會給這場比賽賦予這麼多的涵義,其實英超在切爾西崛起後,曼聯就一直苦苦維持着舊有的秩序,不論是2006-2009的三連冠,還是2010-2011賽季的提前三輪奪冠,弗格森都在執着地告訴世人,英超依然是我的。
可就在我來到英國後,12年切爾西奪冠,13年曼城奪冠,切爾西拿下冠軍盃,英超的舊有秩序一夜間被打破,很多跟着成績跑的“球迷”開始投入藍軍和藍月亮的懷抱。
藍色似乎在取代紅色成爲英超的主色調。
在這樣的形勢下,爵爺和教授終於開始動手買人,調整球隊,曼聯買來了范佩西和香川真司,阿森納則在這個賽季初一口氣砸下了波多爾斯基、卡巴耶、我、格曼四人。
也許,溫格與弗格森都在期待最後的光芒。
電視機裡的評論員顯然不僅僅就是這點臺詞,銀幕裡我看到了自己,這正是上週末我頭球頂/進西漢姆聯隊那球。
“阿森納這個賽季把狼隊的高效射手吳挖到了手,目前看來,他比吉魯划算100倍,中國人在兵工廠依然保持了超高的破門率,如果他能有更多時間出場,也許距離他拿下首個英超射手王不會太遠。”
電視裡鏡頭一轉,范佩西一腳把球掃進布萊克本的球門。
“阿森納也許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後悔,他們把成熟的羅賓俠賣給了敵人,范佩西在曼聯比在阿森納踢得更好,他現在9球領跑射手榜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我想起赫普斯跟我說的話,禁不住用手指抓了抓額頭,在我的預計裡,自己要超越范佩西還需要一些時間,可是,沒想到我跟荷蘭射手這麼快就被端上了檯面比較。
“阿森納的鈴鐺以8球緊緊跟着范佩西,對於阿森納球迷來說,他們無不希望吳能在對決中打敗范佩西,爲自己出一口惡氣,下面讓我們來看一看街頭採訪。”
我無奈的苦笑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關電視,居然還有街頭採訪?
鏡頭轉到海布里街頭,一個身披阿森納圍巾的中年眼鏡叔叔正抱着咖啡路過。
“嗨,先生,”麥克風湊了過去,“請問你對週末吳與范佩西的對決有什麼看法?”
眼睛叔叔看了眼鏡頭,略略一愣,忽然以意想不到的大嗓門說道:“如果吳能夠去曼徹斯特羞辱一下那個叛徒,我就爲全家每人買一件他的球衣。”說罷,眼鏡叔叔湊近鏡頭,狠狠地舉了下拳頭。
我頓時一頭黑線,看來每一個普通人都有一顆狂野的心。
我拾起手邊的遙控板,順手關掉電視,我不想在賽前再看更多,因爲那樣也許會影響我的判斷和心理狀態。
我用叉子輕輕“當”地敲了下無比干淨的空盤子,對華頓說道:“謝謝你的美味,我去睡了。”
華頓在窗戶邊翹着腳玩筆記本電腦,她頭也不擡地對我揮揮手:“賬記下了,25英鎊,下週就到月底了啊,記得給錢,別讓我自己拿。”
我對她比了箇中指,走回自己房間。
決戰就要來臨,其實對於踢了兩年多英超的我,早該習慣這樣那樣的對決,可不知道怎地,我現在覺得有點緊張。
我關好房門,到玻璃窗前坐下,遠處星星點點的車燈在我腦海裡幻化成曼聯的陣容。
跟在狼隊時的無力感相比,呆在實力強大的阿森納,讓我有了和任何對手一戰的底氣。
我沒有開燈,低垂的夜幕下一切都是那麼寂靜,玻璃上開始出現一個個雨點,看來,倫敦的夜雨來到了。
我閉上雙眼,把曼聯的陣型和阿森納的陣容對來對去,心中有如一個棋盤,兩個軍隊激烈地對決着。
良久,我似乎看到曼聯陣容中和阿森納陣容中各飛出一個閃光的棋子,這兩顆棋子,開始在空中拼鬥。
我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微笑,不論是媒體和球迷,把這場比賽的焦點都集中在我和范佩西的身上,可在我看來,也許真正的勝負手並不是我們兩個,不知道教授能不能在弗爵爺之前察覺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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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於啓程,阿森納將奔赴200公里外的曼徹斯特特拉福德,展開這場再次引發全英關注的對決。
我輕輕用手揉着自己的腳踝,它非常健康,如同麥克在昨天告訴我的,“你的肌肉狀態在巔峰。”我能感覺到自己堅硬的腳踝骨頭旁佈滿了青春的力道。
我身旁,格曼閉着眼睛在閉目養神。
教授這場球的先發陣容是,門將什琴斯尼,左後衛吉布斯,右後衛薩尼亞,中衛維爾馬倫、默特薩克,後腰迪亞比,中場阿特塔、格曼,左前衛熱爾維尼奧,右前衛張伯倫,我打單前鋒。
先發陣容裡,唯一讓人意外的是熱爾維尼奧頂替了狀態上佳的波多爾斯基。這也許很多球迷會難以理解,可我卻暗自爲教授叫好,這場球帶傷上陣的魯尼正好和阿森納左路對上,用一個速度型球員去讓有傷的魯尼疲於奔命,這無疑是一個漂亮的對子。
格曼最近瘋狂的狀態讓一流中場卡索拉也不得不坐上了替補席,在英格蘭對比利時那場比賽中,格曼除了出色的攻防能力,還展示出他能在關鍵比賽中乾點什麼的天賦。
能在關鍵比賽裡乾點什麼,這聽起來不算驚悚,可能做到的人實在太少。
如果你能偶爾做到一次,那你就是梅西。如果能常常做到,那就是齊達內。如果想做到就能做到,那就是馬拉多納。
我望着格曼那金色的眉毛,心裡尋思,難道這個帥哥真的有那麼強?
宏偉的老特拉福德終於出現在眼前,球場對面的露天停車場裡已經密密麻麻地停滿了油漆着紅魔標誌的汽車。
道路兩旁,不少人看見阿森納的大巴就圍了上來。當然曼聯方面對此經驗十足,幾十個安保人員立馬衝出讓我們的大巴開進客隊通道。
阿森納的大牌們當然對這樣的情況熟視無睹,大家都在保存着精力。大戰前,如果你從電視看到一支球隊的球員紛紛閉目養神,倦怠而不交談,那他們無疑是可怕的。
積蓄的能量會在哨響那一刻開始爆發。
雖然是一張特殊的比賽,可溫格仍然和平時毫無分別,他簡單的佈置後,我們在更衣室調整片刻,就將去場上熱身。
曼聯的客隊更衣室同樣奢華,似乎直脾氣的弗爵爺在這方面不肖像溫格一樣爲客隊佈下陷阱,我從衣櫃裡拿出球鞋,檢查了下鞋釘,然後開始更換。
我靜下氣,閉上雙眼,開始憑着感覺穿着球鞋。對於我來說,今天如果要想有超過羅賓俠的表現,只能依靠一下格曼打比利時那場球給我的提示。
天賦。
我的天賦無疑是那神準的進球感,我現在只能憑藉關掉自己的五官,來校對我的頻率。
忽然間,我覺得四周開始靜寂,指尖和足尖開始有一些奇怪的感覺。
換好球鞋,我不禁莞爾一笑,原來四周忽然靜下來是因爲隊友們都出去到場上熱身了。
我起身,對奇怪盯着我的老阿科爾斯吐了下舌頭,趕快跑出客隊更衣室。
也許是離比賽還有一些時間,老特拉福德的工作人員還沒有就位,通道里有一點靜寂。
當我正走到拐角,卻聽見了我很熟悉的聲音。
“亞歷克斯,找我有事嗎?”是溫格的聲音。
一個充滿煽動力的聲音傳來,“跟我聊兩句吧,阿爾塞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