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夜,想找出租車是很難的,爲了趕飛機,我直接將車開到了機場,然後去找機場服務部請人幫忙開回去。
這本是個無禮要求,但值班的印度小夥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我,而且拒絕了我的小費,只請我給他簽名,合照。
我正在感謝他,電話響了起來。
“聖誕快樂!”赫普斯在電話那頭說。
“聖誕快樂!”我也好久沒聽見這教父的聲音了,看來他帶孩子帶的忘乎所以。
寒喧了幾句,赫普斯切入正題:“傷了一個多月吧?莽小子。”聲音裡充滿着關切。
我有點不好意思,麥克從很早就一直警告我,可我就是沒法控制好自己,終於傷了,我只好跟赫普斯說:“問題不大,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這是個很大的問題,你要去中國集訓是吧,我勸你最好不要參加大運動量的訓練,等你一回來我就來找你聊聊。”赫普斯聲音很嚴肅。
我只好連聲答應,並把1月10號的歸期告訴了他,本來我是連回國都請不到假的,但剛好1月5號狼隊的週末比賽被改期,我才能匆匆到國家隊打一頭,1月15號我們就要打足總盃的淘汰賽,而且很不幸地抽到了切爾西,所以我這次回國可謂相當匆忙。
飛往成都的客機上居然在放薩頂頂的《萬物生》,而且是梵文版本的,看來老外很好這一口,我聽地意猶未盡,於是戴起耳機聽了好多遍,終於進入了沉沉夢鄉。
睡了一大覺起來,飛機居然還在無垠的天空上飛翔,我有些無聊,於是找空姐要了張報紙看。
看來我還不算太有名,至少這個空姐就完全不認識我是誰。
我一向對政經新聞不太感興趣,隨便翻了翻兩頁,上面正炒作着美國剛剛結束的總統大選,共和黨候選人羅姆尼在選舉最後階段翻盤,結束了奧巴馬黑人總統的時代。
顯然,美國的強大已經影響着全地球,報紙滿版不斷猜測着明年羅姆尼上臺後會採取哪些方法振興美國經濟,從而把大家從經濟危機後的低谷拉出來。
我看地無趣,迅速翻到體育版,結果足球版的消息對我來說震撼多了,大標題就是“羅賓俠投奔死敵!”,原來跟俱樂部矛盾不斷的阿森納王牌前鋒范佩西以2800萬投奔了曼聯,以彌補魯尼受傷的空缺,范佩西到曼聯後,工資可以拿到1100萬一年。
我吐了吐舌頭,我現在在狼隊已經算高薪球員了,可一年純工資也還不到200萬英鎊。當然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除去支付霍克和赫普斯的經紀人費用,麥克的工資,我一年還有上千萬的人民幣沒地方花。
我開始考慮,如果羽田那邊需要的錢數目不算太大的話,我是不是應該委託霍克幫我做一些慈善事業,捐錢給非洲的小孩,或者是救助國內失學兒童。
想了一會,沒什麼頭緒,我拉開窗簾,開始看窗外的雲彩。
此時剛好臨近黎明,天際無邊的白雲下突然炸起一片金黃,然後耀眼的朝陽慢慢升起,渲染了整片天空,真是美極了。
在美麗的旭日陪伴下,我再次回到家鄉。
成都美麗依舊,不過冬天的溫度倒是和英國差不多,我穿着風衣,一走出機場大廳還是被冷風吹地打了個抖。
招過一輛出租,感謝故鄉不過聖誕節,機場的出租排着隊,空車很多。
那司機很有趣,見我墨鏡、風衣一時間把我當了外國人,用非常不熟練的英語問我:“先生,去哪?”
我哈哈一笑,馬上想蹦出兩句成都話和他打個招呼,誰知聲音將要出口,我忽然一愣,這才發現長年的海外生活,竟然讓自己連成都話都發不標準,不禁有點悲從中來。
故土,一直是我心底最溫暖的那片角落,可我竟然連鄉音都忘了,身形氣質,看起來也更像一個英國人,這是何等的悲哀啊!
在英國,我始終是個過客,一個靠一雙腳吃飯的外籍球員,終有一天,當我不能踢了,我還是要離開人家的土地,而在故鄉,老去的父母,漸漸疏遠的朋友,以後歸來這裡,我可還能找到自己的根?
哪裡是我的歸宿呢?我看着車窗外飛逝而過地成都街頭,眼眶有點發酸。
我沒有回家,爸媽都還沒退休,這會一定在上班,我乾脆直接去看了師傅。
爬上師傅家,我敲了敲門,心裡琢磨,早上這時間說不定師傅去了晨運,哪可不好辦了。
這知道門很快打開,師傅披了件舊棉襖,看見是我,頓時開心了起來,連忙說:“小麟子,快進來,外邊冷。”
客廳擺着一個嶄新的火爐,我隨意坐下,打量了下師傅,心生疑慮,師傅一向身體很好,從小給我的教育就是“夏天別怕熱,冬天別怕冷”,他自己從來在冬天都穿得單薄。
師傅看起來比半年前老了不少,頭髮也花白了些。
我接着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中藥味,師傅將一杯熱茶放在我面前,“等等啊,最後一道藥了。”說罷轉身進了廚房。
我忍不住跟了過去,問道:“師傅,你沒事吧?怎麼在喝藥?”
師傅咳嗽了兩聲,若無其事地說道:“人老了,機器用久了自然會出問題,小毛病,別在意。”
我心裡不是滋味,勸師傅說:“你最好去做個全身檢查,病從小處醫,錢什麼的別心疼,不是問題。”
師傅一口喝了碗中藥,苦地砸了砸嘴,白了我一眼:“我還沒說你呢,三不五時叫人送錢來幹嘛,以後少給我幹這事。”
我沒說話,我和明哥還有聯繫,知道師傅把我給他的錢偷偷存給了明哥買房娶妻,天下父母,心思都一樣。
師傅看了看窗外的冬色,露出回憶地眼神,問我:“你還怨小時候冬天踢球的事不?”
我微微笑了下,童年,我因爲個子衝的太快,手腳都會生凍瘡,一到冬天就奇癢無比,可師傅還總逼着我踢球,每次踢地又紅又腫,破皮流膿,師傅又心疼地拉我回家,用紅藥水仔細地給我擦洗。
我的整個童年,就是這麼陪着師傅和足球渡過的,除了踢球,師傅還給我講各種各樣的足球故事,從馬拉多納到普拉蒂尼,三劍客,羅巴喬,以至後來的大小羅,齊達內,數百個球星,完整的足球世界,師傅都潛移默化地灌輸給我。
我有着與其他球員完全不同的分析能力,這都是師傅一字一句的長年培養而來。
師徒倆一聊就忘記了時間,師傅乾脆說,“等會等師傅去買個菜,一起吃飯吧。”
我不想讓師傅爲我操持,於是笑着搖搖手:“我還得回家一趟呢,晚上就要飛昆明,等下還要見個朋友。”
師傅只好點點頭,臨走,他拉着我,叮囑道:“你到了國家隊,千萬記得,和人說話留七分餘地,不管是對記者還是對教練、隊友,儘量把話放寬泛點,讓大家都有個退路。”
我連忙點頭說知道,在好好提醒了師傅注意身體後,我揮別了這位一手拉拔我的恩師。
回家放下行李,父母果然都不在,我跟師傅說要見朋友,到真不是順口忽悠,我上次回來來不及找四眼,這次怎麼也得見他一面。
出門再次打車,我去了成都某大學,四眼跟我同歲,其實如果我不走踢球這條路的話,應該此刻和他一起讀大二。
走在大學校園中,我這才發現我的同齡人都是那麼的青春飛揚,他們有很多人看起來還是一臉稚氣。
而我,兩年的英超生涯,6年的海外磨練,讓我看起來比他們成熟太多,已經是成年人和青年的區別。
四眼大名趙小龍,從小自稱“趙子龍”,可偏偏生的格外文弱,他瘦高單薄,這讓我很快在教學樓下看見了他。
我剛想和他打招呼,四眼過來一把拉着我就開始打量:“英超球星,真人版啊。”激動一陣,四眼趕忙說:“趁沒人認出你,趕快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