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自認爲難免一死的趙希,還真由廉頗保護着,強行殺出了秦魏聯軍的包圍。
倒不是此刻指揮秦魏聯軍的蒙仲有意放水,這得力於趙將許鈞派麾下士卒拼死掩護,不計傷亡拖住了秦魏諸軍,爲廉頗與趙希創造了突圍的有利條件。
只不過也因爲這件事,許鈞麾下的軍隊亦是損失慘重,被秦魏聯軍殺得幾近崩潰。
半個時辰後,待看到趙軍全線潰敗,四散逃亡時,蒙仲不由地微微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今日趙軍對他秦魏聯軍的偷襲,這本身就是一次盲目的嘗試,哪怕廉頗利用了他思維上的盲區,用他曾經在趙國使過的計策來對付他,且在一開始順利地偷襲了秦魏聯軍,成功地製造了混亂,可那又怎樣呢?
白晝的偷襲與夜間的偷襲不同,秦魏兩軍的士卒清楚可以看到前來偷襲的趙軍,心理上跟在夜晚受到偷襲是完全不同的,更何況秦魏聯軍有整整十三萬之衆,哪怕最開始被廉頗搶佔了先機,也完全可以後發制人,扭轉劣勢。
而倘若說趙軍的這次偷襲本身就很盲目,那麼接下來趙希救援廉頗,許鈞救援趙希與廉頗,那更是蠢到極點,簡直就是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地送,以至於到最終,將近四萬的趙軍被殺地只剩下萬餘人四散潰逃,並且還不知其中究竟剩下多少人能活着逃回陶邑。
爲了搭救廉頗一人,趙希與許鈞最起碼白白搭上了至少萬餘的趙卒。
從理智角度來說,這是極其愚蠢的做法,比如冷靜的白起,就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倘若當時換白起身處趙希的位置,白起會立刻撤退,他不會爲了救一個人而搭上萬餘人的性命,哪怕這個人是他秦國的國尉司馬錯。
至於蒙仲,卻是做不到像白起那般冷漠。
雖然他覺得趙希不惜代價救廉頗,許鈞不惜代價救趙希與廉頗二人的做法很是愚蠢,但倘若換做是蒙虎、華虎、蒙遂等他的兄弟被陷包圍,蒙仲自認爲自己也無法做到立刻抽身而退,多半也會像趙希、許鈞那樣率軍營救。
正因爲這一點,雖然蒙仲心底覺得趙希、許鈞二人的做法有些愚蠢,但嘴上卻不做任何評價,哪怕當時在他身邊的司馬錯、翟章、晉鄺等人,都在嗤笑於趙軍那接二連三的作死行爲。
旋即,蒙仲下達了追擊的命令,秦魏聯軍的將領們各率麾下軍隊,一路追殺趙希、許鈞、廉頗三人的軍隊,一直殺到陶邑。
當時陶邑一帶的趙軍得知己方派遣偷襲秦魏聯軍的軍隊戰敗,根本不敢出戰,龜縮在城外的幾座營寨內不敢露面。
在這種情況下,晉鄺與蒙仲商議,提議趁機進攻陶邑,但卻遭到了蒙仲的反對。
蒙仲對晉鄺解釋道:“就算趁機進兵,攻下了城外的幾座趙營,趙軍仍然可以退守陶邑,考慮到我軍暫時還未打造攻城器械,若強行攻城,縱使傷亡慘重也未必能拿下這座城池。更何況,城外有諸多鄉邑,這些正是陶邑之所以富饒的原因,一旦強行進攻,陶邑必然被摧毀殆盡……”
根據蒙仲前幾日的觀察,齊趙兩軍對陶邑的傷害並不嚴重,不得不說這得歸功於奉陽君李兌,因爲李兌希望攻下陶邑作爲自己的封邑,自然不會坐視齊趙兩軍肆意摧毀陶邑的建築、殺死這座城邑的邑民。
既然連趙軍有意保全了陶邑,蒙仲作爲宋國人,自然也希望這座城池能完好無誤地保存下來,避免受到秦魏兩軍的危害——是的,他提防的就是秦國的軍隊,畢竟秦國軍隊在攻破城池後,經常做出屠殺搶掠的事,蒙仲當然不能坐視秦國的軍隊在他宋國亂來。
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他還是傾向於讓趙軍乖乖退出陶邑。
或許有人會問,趙軍真會按照蒙仲想的那樣,主動退出陶邑麼?
答案是肯定的,因爲這會兒,白起正率領另外一支秦軍,與唐直一同討伐趙國。
白起帶兵打仗的實力蒙仲很清楚,根本不是奉陽君李兌之子李躋可以抵擋的,包括那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趙國新晉將領韓徐。
一旦趙國的王都邯鄲遭到白起的進攻,別說奉陽君李兌在陶邑這邊絲毫沒有佔到便宜,就算他擊敗了十三萬秦魏聯軍,他也得乖乖退回趙國。
既然明知李兌的結局只能是乖乖率軍退回趙國,蒙仲自然不會選擇強攻陶邑來收復這座城池,免得到時候這座富饒的城池沒毀在齊趙聯軍手中,卻反而毀在他秦魏聯軍手中。
這就太諷刺了。
在聽完蒙仲的解釋後,晉鄺信服地點點頭,旋即便與蒙仲一同,率領追擊的秦魏聯軍撤回駐地。
瞧見秦魏聯軍撤退,奉陽君李兌着實鬆了口氣,立刻下令召見趙希、廉頗、許鈞三將,詢問他們此戰敗北的原因。
趙希、廉頗、許鈞三將皆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將經過通通告訴李兌,只聽得李兌默然不語。
可能是見李兌面色陰沉一言不發,廉頗硬着頭皮說道:“奉陽君,今日之敗,主要在我,是我錯估了秦魏聯軍的實力……雖說最初順利偷襲了魏軍,但我軍的士卒後力不繼,無法突破秦軍防守的中營,反而被秦魏兩軍的士卒包圍……”
而在旁,趙希猶豫了一下,替廉頗解圍道:“其實與廉司馬並無多大關係,主要是我與許鈞沒能及時支援……秦魏聯軍的反應太迅速,廉頗他纔剛剛率軍殺入其駐地,蒙仲便派其麾下的方城軍出營阻截我與許鈞,在我看來,他必然是猜到廉頗背後還有我與許鈞兩支援兵……”
不得不說,雖然當時見廉頗回來搭救自己時,趙希着實有些絕望,自認爲這次必定會被廉頗害死,但在突圍期間,當他親眼看到廉頗拼死保護着他殺出重圍時,他對廉頗還是很感激的。
畢竟,哪怕有蒙仲護着,只要投降就不至於會有生命危險,但投降終歸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因此,當此刻聽到廉頗準備一己承擔戰敗的責任時,趙希忍不住替廉頗說了幾句,亦承認了一部分責任。
唯獨許鈞在旁哼哼嗤嗤地說了幾句,看似好像也在承擔職責,但態度着實不如廉頗與趙希坦率。
“夠了!”
見廉頗與趙希在那你一言我一語地承擔戰敗的罪責,奉陽君李兌不耐煩地喝斷。
想想也是,趙希是安平君趙成的侄子,眼下李兌麾下的大將,於情於理,李兌都不會重懲趙希——哪有重懲自己黨羽的道理?
而廉頗亦是如此。
哪怕李兌此刻氣得幾近胸悶,難道他還能重罰趙希、廉頗二人?
他不耐煩地呵斥道:“眼下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知道,你二人可還有什麼擊破秦魏聯軍的計策?”
聽聞此言,廉頗與趙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低下了頭。
見此,李兌瞅了兩眼廉頗胸前幾支只剩下半截卻深陷皮肉的箭矢,揮揮手說道:“罷了,你等且先退下包紮傷勢,修養一番,我也要好好想一想對策。”
趙希、廉頗、許鈞三人不敢違抗,抱抱拳應聲而退。
而此時,蒙仲與司馬錯、翟章、晉鄺等人已率領秦魏聯軍返回了駐地,旋即,秦魏兩軍便開始各自清點傷亡。
今日這場交鋒,趙軍總共戰死約三萬士卒,四千餘人投降,反觀秦魏聯軍,卻只有約一萬兩千人左右的傷亡,而在這一萬兩千餘人的傷亡當中,其中魏軍佔九千人。
這也難怪,畢竟最先遭到廉頗軍偷襲的,便是魏將陳陽的駐區,也正因爲這個原因,單單陳陽的軍隊就包攬了約五千人的傷亡。
除此之外,包括方城軍在內,其餘各路魏軍囊括了剩下的四千人傷亡。
至於秦卒,則僅僅只有約三千人左右的傷亡,且大多都集中在烏榮、範布兩位秦將的麾下。
不得不說,秦魏聯軍這整整一萬兩千餘人的傷亡,不可謂不沉重,但考慮到趙軍那邊的損失是秦魏聯軍的幾乎三倍,這場仗秦魏聯軍也稱得上是暢勝了。
明明是趙軍前來偷襲秦魏聯軍的駐地,結果卻被秦魏聯軍殺出一個暢勝,得勝而歸的秦魏聯軍兵將們幾乎都要笑死了,而樂進也爲此編了一個笑話,可惜,由於他說了半截自己就先笑了出聲,他的副將於應反應相當冷漠。
不止是樂進,在清理戰場的時候,亦有不少秦魏聯軍開起了趙軍的玩笑,用他們的話說,巴不得這種偷襲再來幾次,如此一來,用不着他們進攻陶邑,趙軍自己就會把自己全都給弄死了。
甚至於,就連秦魏聯軍的將領們也在私底下議論此事。
比如魏侈,他就找到了蒙仲,對蒙仲說道:“方城令,一旦我軍立好營寨,齊趙聯軍便不敢再來襲擊,何不暫緩立營之事,引誘齊趙聯軍再次偷襲我軍呢?”
聽到這話,蒙仲一開始還以爲他在說笑,哈哈哈笑了兩聲,旋即便看到魏侈一臉錯愕看着自己,他不禁亦有些發愣:“魏司馬不是在說笑?”
魏侈搖了搖頭。
其實也難怪,畢竟趙軍的這次偷襲,前前後後實在是太蠢了,蠢到秦魏聯軍的兵將都不敢相信被偷襲的他們,居然取得了如此重大的勝利——一場仗殲滅趙軍三萬人,俘虜四千餘人,要知道趙軍總共才十萬軍隊,這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一。
見此,蒙仲樂了,搖搖頭說道:“曾經我宋國有個農夫,一日碰巧看到一隻兔子撞死在樹樁下,便將那死兔帶回家中飽食了一頓。事後,他自以爲得計,便日日等在那個樹樁下,結果沒等到其他犯蠢的兔子,反而荒廢了自家的田地……打仗,總不能指望對手一次次地犯蠢吧?”
魏侈恍然大悟。
此時,翟章正好帶着幾名近衛來到蒙仲的兵帳,在聽到蒙仲與魏侈的對話後,不由地暗暗點頭。
不得不說,隨着彼此相處的時間久了,翟章對蒙仲是越來越滿意,眼下唯一讓他仍報以擔心的,就只有蒙仲那宋國出身的身份,以及之所以投奔他魏國的目的。
是的,蒙仲投奔魏國,是爲了宋國,而這,正是翟章眼下所擔憂的。
畢竟與伊闕之戰時那會兒不同,蒙仲逐漸有了名氣。
想想今日大發神威的趙將廉頗,率領餘衆一次突圍不算,爲了營救同僚趙希,主動闖入他秦魏聯軍的包圍,護着趙希再一次殺出重圍,堪稱勇猛吧?縱觀他秦魏聯軍,沒有任何一名將領具備像廉頗那般的勇猛。
可似這等猛將,在秦國國相穰侯魏冉那邊卻還排不上號,從頭到尾魏冉只知奉陽君李兌,卻隻字不提廉頗,顯然是對廉頗並不瞭解。
然而,那樣的穰侯魏冉,卻知道蒙仲,甚至於,清楚地知道蒙仲的出身、師承,這着實讓翟章有些擔心,擔心秦國那邊耍什麼花樣針對蒙仲,畢竟就目前來看,蒙仲着實已經成爲了秦國東進的巨大阻礙。
“大司馬?”
回頭瞧見翟章,蒙仲愣了愣,連忙說道:“在下已清點了今日之戰我軍的傷亡情況,正打算給大司馬送去……”
“老夫不是爲此事而來的。”
見蒙仲有所誤會,翟章擺擺手,解釋道:“方纔老夫閒着無事,在營內巡視時,遇到士卒稟報,說是宋國的軍司馬景敾派人與我軍聯絡,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想與我聯軍匯合,共同奪回陶邑……”說着,他命身邊的近衛將一卷竹冊遞給蒙仲,旋即笑着問道:“那景敾似乎不知你在我軍中,你與他莫非沒什麼交情?”
蒙仲接過竹簡掃了兩眼,旋即笑着回話道:“說沒交情,也不至於,在下當年初次踏足戰場時,便在景敾的麾下爲卒……不過因爲一些原因,平日裡倒也沒什麼聯繫。”
“哦。”
翟章也不細問,點點頭說道:“老夫與景敾此前沒打過什麼交道,你既與他熟識,那麼便由你來出面吧。”
也是,景敾區區宋國的軍司馬,還不值得翟章親自出面接待,換宋國的太子戴武來還差不多。
聽聞此言,蒙仲也不推辭。
又過了一日,可能是聽說了駐地這邊爆發了大戰,蒙虎與華虎便率領四千騎兵返回了駐地。
據蒙虎與華虎二人向蒙仲彙報,他們此番在追擊趙將張嵇、常勇率領的趙國騎兵時,給自己麾下的方城騎兵好好上了一課,讓那些方城騎兵領會了什麼叫做騎兵的韌性。
其實說白了,其實就是方城騎兵在野外沒日沒夜地追趕趙國騎兵,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不曾歇息。
至於最終嘛,趙國騎兵人馬疲乏,方城騎兵也是人馬疲乏,雙方勉強發生了幾次交戰,然後張嵇、常勇等人就趁機帶着餘衆撤離了。
對此,蒙虎以牢騷的形式說出了他對這場追擊戰的感受:“下次我打死也不追騎兵了,尤其是追擊趙國騎兵,哪怕我率領的也是騎兵。”
看着華虎在旁嘆着氣連連點頭,蒙仲暗自好笑。
騎兵,說得好聽是平地上的王者,可說得難聽點,就是平地上的無賴,進可攻、退可撤,尤其是趙國騎兵那種論馬術絲毫不必草原民族的戰士遜色,精純掌握在馬背吃喝拉撒甚至睡覺打盹的騎兵,別說步卒,就算是一般的騎兵碰到,也是無比絕望的存在。
就拿白起部將胡鬱曾經麾下的那支兩千人的秦國騎兵來說,倘若把他們與張嵇、常勇率領的兩千趙國騎兵放在一起,妥妥的被後者玩弄至死,因爲他們根本不知趙國騎兵究竟有多麼的難纏。
也只有蒙虎、華虎等熟悉趙國騎兵作戰方式的,且率領的騎兵也是同樣按照趙國式訓練的騎兵,纔有資格與趙國騎兵耍耍,甚至於就算是這樣,蒙虎、華虎二人最終也沒能全殲張嵇、常勇麾下的騎兵,仍舊被逃走了一大批。
沒辦法,這就是連匈奴、林胡等異族都感到棘手的趙國騎兵。
而在蒙虎與華虎二人講述完他們這兩日內的經歷後,蒙仲亦向他們講述在前兩日爆發於他秦魏聯軍駐地的那場交鋒,只聽得蒙虎、華虎二人熱血沸騰,滿臉懊悔之色。
用蒙虎的話說,早知如此,他們還追什麼趙國騎兵,當然是留在駐地這邊參與那場大仗——有他四千方城騎兵在駐地這邊,廉頗也好、趙希也罷,根本別想突圍而出。
對此,蒙仲笑而不語。
在他看來,走了趙希、廉頗,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關鍵在於他秦魏聯軍此戰殲滅了趙軍三萬餘軍隊,俘虜了四千餘人,將趙國的十萬軍隊打滅了三分之一,給予了奉陽君李兌麾下的齊趙聯軍一記重創。
不誇張地說,只要接下來不出什麼差錯,他秦魏聯軍可以說已經立於了不敗之地,區別僅在於以什麼樣的方式擊敗齊趙聯軍,收復陶邑。
是的,收復一座完好無損的陶邑,這纔是蒙仲的目的,否則的話,他立刻下令全軍打造攻城器械,繼而順勢攻打陶邑,其實是有很大機會攻下這座城邑的。
只不過這樣一來,陶邑也難免遭到戰火的摧毀罷了——這不符合蒙仲的心意。
數日後,即六月初一,宋國軍司馬景敾率領數千軍隊從曹縣徐徐而來,與秦魏兩軍匯合。
受翟章的之命,蒙仲出面迎接景敾與這支宋國軍隊。
不得不說,當在秦魏聯軍的駐地外見到蒙仲時,景敾大吃一驚:“你……蒙小兄弟,你怎麼會在這裡?”
蒙仲微微一笑,解釋道:“前年在下便投奔了魏國,如今在魏國擔任方城令,此刻在軍中,暫領中軍佐職務……”
從旁,蒙虎亦嘿嘿笑着與景敾打着招呼:“喲,老景,別來無恙啊。咱現在也是軍司馬了……”
看看蒙仲,又看看蒙虎,景敾目瞪口呆。
在蒙仲與其一干弟兄當中,景敾只認得蒙仲與蒙虎二人,畢竟這族兄弟倆,在他景敾當年奉命攻打滕國時,便曾在他手底下作爲兵卒,包括蒙虎已故的父親蒙擎,亦歸屬於景敾統轄。
但在此之後,景敾就不曾再見過這族兄弟倆人,沒想到幾年之後,蒙仲搖身一變成爲了魏國的大將,就連當年僅僅只是一個下士的蒙虎,也成爲了與他平起平坐的軍司馬,這讓景敾簡直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震驚之餘,景敾心中亦是暗喜。
畢竟蒙仲跟他一樣都是宋國人,有些話他不方便對魏國的大司馬翟章說,卻可以對蒙仲說,比如說,使蒙仲盡力幫襯宋國擊退齊趙聯軍什麼的。
記得前一陣子他丟了陶邑,可是被宋王偃發書一陣痛罵,命他想辦法奪回陶邑,當時景敾很是苦惱,不知該如何奪回陶邑,沒想到僅幾日工夫,他便聽說秦國與魏國皆派來了援軍,並且已經抵達了陶邑一帶,於是他立刻率軍前來與秦魏聯軍匯合,希望能借這支聯軍的力量奪回陶邑,沒想到卻碰到了蒙仲等人。
當即,他找了個機會私底下對蒙仲說道:“蒙小兄弟……不,蒙司馬,你也是宋人,今齊趙聯軍侵犯我宋國,搶佔陶邑,希望蒙司馬看在同爲宋人的份上,儘可能在翟大司馬面前美言幾句,助我宋國奪回陶邑。”
從旁,蒙虎聽到這話哈哈笑道:“老景,此事無需上稟老翟,我兄弟自己就足以做主。……嘿嘿,你不知道吧,老翟他根本不管事,魏軍的事務,如今皆聽到我兄弟阿仲發落。”
“別瞎說。”
蒙仲咳嗽一聲提醒着蒙虎。
說實話,蒙虎這話其實倒也不假,畢竟這段時間,翟章每日除了巡視營地,就是找司馬錯聊聊,藉機刺探秦國接下來有什麼行動,至於軍中事務,這位大司馬確實是撒手不管,通通丟給了蒙仲。
但這是翟章對蒙仲的信任,只是想培養一下蒙仲而已,可不代表他就沒有能力處理這些事。
像蒙虎這般口無遮攔,傳出去終歸不好。
而景敾雖然打仗不行,但察言觀色卻是一流,他見蒙仲只是提醒蒙虎莫要瞎說,卻沒有否認,卻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小子在魏軍當中的地位不一般,連忙說道:“無論如何,請蒙司馬助我一臂之力。”
可能是被景敾反覆叨嘮,蒙仲只好將現如今的情況跟景敾講述了一遍,繼而對景敾說道:“景司馬,此刻強攻陶邑,只能奪回一座殘破的城邑,但倘若耐着性子等待幾日,我軍便能收穫一座完好無損的陶邑……我想,您也希望收復一座完好無損的陶邑吧?”
景敾點點頭,旋即又忍不住問道:“可是……要等到什麼時候?那秦將白起……當真能擊敗趙國的留守軍隊麼?”
蒙仲微微一笑:“景司馬放心,說不定這會,白起已經勝了。”
與此同時,在趙魏兩國的邊境,秦將白起負背雙手立於漳水北岸,也不知在思索什麼。
片刻後,有他麾下的秦卒前來報訊道:“白帥,趙將李躋、韓徐二人的軍隊已潰,正往北潰逃。眼下孟軼、仲胥兩位將軍,以及魏軍那邊的將軍唐直,正聯手追擊趙軍,季將軍命卑職前來詢問白帥,不知您有何指示?”
白起平靜地說道:“追得到就追,追不到,就等到他日圍攻邯鄲時再說,不必爲此耽誤工夫。”
“喏!”傳令兵抱拳而去。
『李躋,韓徐,哼,趙國的將軍,就沒有再像樣點的麼?就這種程度,蒙仲那傢伙哪怕是喝醉酒都比這倆趙將會用兵……』
瞥了一眼離去的秦卒,白起環視了一眼遠處遍地趙卒屍體的戰場,打着哈欠伸了一個懶腰。
與當初攻打楚國時相似,儘管收穫了一場勝利,但白起心中卻毫無波瀾,更別說有什麼得勝後的喜悅。
或許是因爲對手太弱,體現不出他白起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