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胯下的"黃金"可能是真的具有靈性,不知是否因爲感覺到了我此刻的心情而蹄聲緩慢。雖然,前面若江城已經遙遙可見,但我卻一點兒也沒有回家的感覺。是啊!這裡不能算是家,因爲家既不是一座房子也不是一個空洞的名詞,只有以骨肉親情維繫的人與人的共同體才能算是家,纔可能讓人產生出最爲真切的歸屬感。
"主公,您是不是又想夫人和少主他們了?"正行進間島勝猛突然問到,楠木隼人也側過臉望着我。
"是啊……"我點頭承認,對於自己已經非常瞭解的他們沒有必要隱瞞。伊勢的戰事結束後,我派竹中半兵衛率軍返回了若江成,自己則帶了島勝猛、楠木光成和50名親兵隨信長回到了岐埠。儘管我也知道這似乎有點"那個",但還是忍不住對家人們的思念。一個月的時間裡我真的忘記了世間的一切,最後在仙芝的規勸和信長的嚴令下才不得已踏上了旅程。"勝猛還有光成,你們說我是不是太軟弱了?"我現在有時真的覺得自己不適合當個武將了。
他們兩個人對視了一下,又一起看着我沒有說話。
"有什麼就直說,沒關係的!"我彷彿是微笑的咧了咧嘴。"不管有什麼我都受得住!"
"我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楠木光成字斟句酌的說到。"如果作爲戰友,我不用擔心自己的身後;作爲臣子,我不用擔心自己被犧牲掉,據說當年我家的主公楠木正成也是這樣的人,他就從來不會背叛自己的手下!"
"所以他失敗了!"我望着地面嘆了口氣。"好像成大事的人,都必須六親不認吧?"
"無情未必真英雄!"島勝猛在邊上突然冒出了一句。
"咦~!"我吃驚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沒想到他還能說出這麼富有哲理的話。
"我一直記着您當初說過的話當回首往事的時候,既不會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碌碌無爲而羞恥!"他意氣風發器宇軒昂的說到。"這一直是我的理想,只要不後悔成功並不是那麼重要!"
"唔……"我一下子沉默了下來,不知不覺間勝猛已經由當初那個初出茅廬的少年長成了今日的虎將,但一顆赤子之心卻從未在他的胸中消退。和他比起來,我自覺已經世故了許多。
"主公,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他突然問我道:"您這次爲什麼不把夫人和少主他們一起接過來呢?"
"這個呀……"我無奈的說道:"你們也都看到了:眼前若江的情形也不是很好,三好家還在作垂死掙扎,我們並沒有絕對自保的把握!騎兵和鐵炮備隊都在訓練當中,實力到底會如何誰也不敢說。我是不會讓她們有任何危險的!"
"是這樣啊!"島勝猛想了一下後說:"主公您放心吧!至多一年,河內任何對我們有威脅的人都會被清除掉的!"
"哈、哈、哈,但願我也能有這樣的信心!"我被他所感染,情緒一下子高了起來。
"主公您看!"楠木光成突然指着前面叫到。
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我看到在前面距離若江城不足兩裡的岔道上有一羣馬。這羣馬大約有50餘匹,而且趕馬人的首領居然是三井高福。"主公,想不到會在路上碰到您,真是太巧了!"看到我們一行他急忙跑了過來。
"你怎麼過來了?"我記得他兩個月前動身去了東北,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這次的事情異乎尋常的順利……"他興奮的說到。"您交給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全部都是最好的戰馬!"
"只有這些嗎?"我驚訝的指着馬羣問到。如果只有這麼幾匹的話,恐怕頂多能把我的衛隊裝備一下。
"當然不是!"見我誤會他急忙解釋。"一共1137匹!我怕一起上路會有麻煩,所以親自帶着第一批過來,其他的會陸續送過來。"
"還是你考慮的周全啊!"我稱讚了一句後,把注意力又轉回了那些馬。剛纔粗粗一看沒有注意到,這些馬居然高大得嚇人。就身體比例來講,這些馬和前田慶次的那匹"松風"差不多,都是屬於舒展勻稱的類型,但僅背脊就高出的大約十個公分,身體的毛色油亮耀眼,四個蹄子就像海碗一樣牢牢的扣在地上,眼睛就像電燈炮一般明亮。"都符合我說得那些條件嗎?"我一邊看一邊問到。
"絕對沒有問題!"三井高福自信滿滿的說到。"三裡之內的短程衝刺速度如飛眨眼即到;負重五百斤晝行夜宿,即便是連續一個月也不會有問題;就是耐力也說得過去了,連續中速奔跑只要不超過半天就可以應付!"
"這麼全才?"這個結果遠遠超出了我的預計。"這些馬和以前我見過的奧州馬不太一樣,價錢貴不貴啊?"
"主公真是好眼力,這些確實不是奧州馬!"三井高福連連點頭。"至於說到價錢嘛……全部價款還不到三萬貫!"
"怎麼會這麼便宜?"我在心裡默算了一下,如此精良的戰馬每匹居然還不到30貫。
"要不怎麼說主公洪福齊天呢?"他得意的說到。"我到了奧州以後就開始四處尋找,可看了幾處都不甚滿意!就在這時我遇到了一個賣馬的蝦夷人……"
"蝦夷人?"聽到這個稱呼我一愣。我知道蝦夷是日本古時對北海道原住民的蔑稱,對他們從來都是視之爲賤民、野人的,可確切的史料卻很少。"蝦夷人是個什麼樣?"我好奇的問到。
"說來還真是嚇人呢?"聽我這麼問三井高福心有餘悸的說到。"他居然比前田慶次大人還高一頭,一腦袋的火紅色頭髮還有鬍子,兩隻眼睛碧綠碧綠的就像南蠻酒的瓶子,看得我直發毛!"
"還有長得這模樣的人?!"我琢磨着這裡面有幾分誇張的成份。"他的馬爲什麼這麼便宜?"
"正因爲他是蝦夷人而且又長成這個鬼樣子,所以沒有人願意和他做生意……"三井高福解釋說:"當時他很着急,我看這些馬很合用就買了下來!他不願意收現錢,我就替他買了需要的貨物,這樣就又便宜了些。"
"他都需要些什麼貨物?"
"沒什麼特殊的……"他歪着頭想了一下。"有棉布、鐵器、鹽、各種工具、……總之都是些很一般的日用品!"
"哦……"我仔細想着這裡面的關節,這些東西到底說明什麼。"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個非常有用的關係,以後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有大用,你一定不要讓它斷了!"
"是,屬下也是這麼想的!"三井高福鞠躬說道:"我不但留下了他們的聯繫方法,而且也在離開時佈置了我們在北陸的分店,定期給他們運一些貨物過去,只收成本價!就我從側面瞭解,他們是非常善於養馬的,手裡還應該有不少好貨色。主公掌握了這個貨源,鐵騎縱橫近畿的日子也就爲時不遠了!"
"這次你的功勞不小,隨機應變處置得當……"我伸手在他的肩頭拍了拍。"你和我一起先回若江城,詳細給我講講北陸那邊的情勢!對了,那個蝦夷人叫什麼名字?"
"是,他叫……他叫什麼來的?"三井高福愣在那裡皺着眉頭努力回想着。"是一個很拗口的發音……對了!叫霍思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