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肥前與龍造寺(上)
九州的南部山嶺還是很多的,尤其是在薩摩和大隅一帶,幾乎就是被兩道山脈包裹起來的獨立王國。因此島津家在控制了這裡之後,就取得了一個相對較爲穩固的地位,向北進攻也變得後顧無憂了起來。
到了中部以後雖然還有不少,但是連綿不絕的山脈卻幾乎已經看不到了,所以作爲天然屏障的作用已經是大大降低了。對於那些中部的大名領主們來說,這些山有時還是不小的麻煩。自從應仁之亂天下開始變得混亂之後,這一帶的山上曾經先後聚集過數支強大的盜賊惡黨,人數最多時曾經達到上千人,甚至敢於直接襲擊地方上的領主。直到九州重新匯聚成爲數個幾十萬石的大勢力後,這種局面纔得到改變。
不過在相對安定下來之後,這些山也顯示出了它們獨自的價值,因爲是各個活着或死了的火山所形成,所以在這裡就產生出了九州最大的礦產資源——硫磺。
因爲數十年間鐵炮的大量普及,火藥這種東西自然不可能完全依靠進口,雖然要想每個大名都建立自己的鐵炮作坊是不太現實,但要連火藥的來源渠道也完全掌握在別人手裡的話,那麼一來是財力恐怕支持不了,二來是那樣就等於把自己的性命交託在了別人手裡!
既然是要生產火藥,那麼作爲主要原料的硫磺自然是不可或缺,原本幾乎毫無用處的東西,二十幾年來價格持續上漲。從永祿五年(1562)建立三嶽屋後不久,軍火買賣就成爲了一項支柱業務,代理經營九州的硫磺礦帶來的巨大收益也是相當了得。
等到了九州的北部肥前、筑前、豐前一帶,要尋覓一座像樣的山就相當不容易了。在這幾個絕對面積相對不寬裕的藩國裡,主要的平原面積使農田相當豐富,但是說到資源就差很多了,連木材都要每年從南部大宗的運來。
可缺並不等於沒有。眼下我就站在肥前地一座山下,這座山雖然無脈相連,但是突兀之中也不乏險要。在這座山的半腰處,就是龍造寺家的老巢——佐嘉城,而龍造寺政家帶着他的三千餘部隊困守在裡面。
我攻入肥前後並沒有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絕大多數本地豪族至少都沒有進行堅決的戰鬥,當然這其中大村純忠等三人也做了不少工作。如今的形勢已經相當明顯,龍造寺政家似乎沒有力量獨自對抗我。而吉川元春則龜縮在筑前的北部按兵不動。
我進兵地速度並不算快,而且就明確知道的龍造寺政家就向毛利軍派出了二十幾個使者,有時甚至一天裡就會有三個,這一個使者已經出城,前一個使者馬蹄揚起的煙塵卻還沒有落下。我對此並沒有阻攔,從戰術的角度上講還是與吉川元春進行一場合戰的好,而且他們35000人馬未必沒有一戰之力,這也完全符合吉川元春的性格。
不過令人感到驚訝的是,吉川元春這個號稱剛猛的武將這回卻極其的冷靜,用一般人的眼光來看簡直就到了枉顧大義地地步。到此時我已經完全地明白。毛利家是堅定不移地和“猴子”站到了一起。之所以到九州就是爲了把我拖在這兒。至於說到龍造寺政家,他不過勉強算是個毛利家來九州的理由,就算現在死了這個理由還是存在的。
現在想必龍造寺政家已經悔青了腸子。自己地一時衝動竟叫人當了槍使,自己陷入了這種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只怕是要投降也得不到多少好處了。而且我現在確實也是這麼想的,龍造寺家是一沒實力二又站錯了隊,至少我要把他和一貫“積極”的大友家區別對待。
“佐嘉城……看樣子還不錯!”站在大營中我仰頭向上看去,對於這座建築基本上還算滿意。
佐嘉城坐落在肥前西南的一座海角處,作爲龍造寺隆信一手建立並苦心經營起來的居城,這座城從各個方面都體現着他的個性。建築堅固而又依山面海,既控制着由肥後北上而來的道路,又俯視着對馬海峽的航道。完全滿足了他對安全上的要求,只不過胸襟氣魄似乎顯得小了些。
“這座城是肥前最大,也是最險要地城池了!要是主公想……”竹中半兵衛站在我身後輕輕地說到。
“我想……也許我是該好好想想了!”我意外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沉吟着點了點頭。
肥前是個重要的藩國,隨着海外貿易的增加經濟實力也在迅速攀升,當年僅僅用來流放重罪犯的那個“火肥國”,早已經成爲了遙遠的記憶。正常的歷史上在德川幕府的末期,肥前在四強藩中的排名並不靠前,不過要是排除毛利、島津數百年強勢大名積澱因素的話。僅憑經濟實力一項肥前實際上絲毫也不落於人後。
肥前有相對廣闊肥沃地土地;肥前有良港平戶;從南蠻來的商人會首先到達肥前,對於某一個藩國或者勢力來說,這都是促使茁壯成長的“營養液”。
而對於中央政府來講,這也是“營養液”,不過培養出來的既有可能是強壯的四肢,也有可能是癌細胞。
“你認爲龍造寺家還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嗎?”我又擡起頭看着上面的城堡,那裡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景像。
“那就得看龍造寺政家是否明智了!”竹中半兵衛向我的背後靠了一步,然後說到。“現在龍造寺家內憂外患,只不過維持着表面上的統一。如果龍造寺政家聽從勸告立刻投降,那麼最好還是維護龍造寺一家的家名,這樣至少對鍋島直茂那些人可以起到安定的作用。不過我建議就算不大幅度削減龍造寺家的領地,也要勒令他們把佐嘉城交出來!”
“重治,可是這回我和你的一件卻剛好相反!”我扭過頭對着他微微一笑,然後揹着手踱回了大帳裡。
“這……”竹中半兵衛看着我的背影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也跟在我的後面走了進來。“主公對肥前有特殊的想法?”坐好後他問到。
“是有一些想法,但並沒有完全成形!”我接過侍從遞上的毛巾擦了擦手,但是卻擺擺手讓他把茶換一遍。“我的想法是肥前要得到一個改變,或者說作爲一個特別的區域加以管理。要達到這一目的,那麼舊的體制就必須要被改變。我是非常看好這裡的地位和長遠發展的,所以一定要掌握得更牢靠些!”
“您認爲……肥前比豐後更加重要?”竹中半兵衛試探着問到,在他想來這未免有些不可思議。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這樣的,不過他們的作用根本不同!”我探出雙手比劃着試圖給他解釋,卻怎麼也說不清楚。
豐後的作用的確非常重要,這我以前就多次說過,不過隨着和平時代的到來和對政體的改革,它的作用會越來越低,而肥前的情況則是恰恰相反。通過我對世界現在格局及未來潮流發展的瞭解,以平戶爲核心的肥前肯定會成爲一個文化、經濟中心。你說我未雨綢繆也好,說我杞人憂天也好,總之在我在我對未來的設想中,對於革命的擔憂要遠遠大於封建領主們的陰謀顛覆。
可是這裡面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個結論的基礎是我根據獨特的資訊得出的,還真是不太好向他解釋。
“要叫我說根據一時也說不清楚,總之是我想把肥前建成一個在九州乃至整個西南的支點!”既然解釋不清就乾脆不要解釋了,我直接說出了結果。“爲了便於以後的管理和發展,九州的舊有勢力大部分都要清理掉。龍造寺政家可以保留佐嘉城,但是領地一定要限制在五萬石以內。不過鍋島、大村他們幾個倒是個大麻煩,你幫我想想辦法!”
“主公是想直轄肥前嗎?”雖然還是沒有完全明白我爲什麼會對一個邊角的地方這麼熱衷,但竹中半兵衛還是認認真真地想了起來。
“眼前這樣作還早了點,但至少不能讓這裡再成爲一個統一的獨立王國!”我雖然很想一步到位,但理智還是告訴我不能操之過急。
“那就需要調走一些人,再塞進來一些人……”對這種事他非常在行,因而立刻就想到了辦法。
“嗯……”我點了點頭,但也不是沒有其他的顧慮。“雖然說我有把握在這次掌控九州,但畢竟萬事開頭難。我並不想在這裡留下什麼不安定的因素,那樣在我回到近畿去作別的事情時,這裡極有可能出現意外的變故!”
“這……應該可以作到!”竹中半兵衛伸手在下巴上摸了摸,留起鬍子使他原本文弱的臉顯得威武了些。“這幾年雖然主公不在九州,但是我們的勢力卻是在逐步深入的。豐前和筑前是我們和毛利家相互拉鋸的地方,因此被清洗掉的小豪族不再少數,騰出了一些地方!”
“這兩年裡實在是辛苦了幸盛,一個人就做到了這種局面!”他的話不禁令我想到了一直在北九州與毛利家爭鬥的山中鹿之介,兩年來他居然一次也沒有向我訴過苦。
“也許他是樂在其中吧!”不知因爲想起了什麼,竹中半兵衛露出了一縷淡淡的微笑。
一個侍從拿着一封信走了進來,我示意他先交給半兵衛。“什麼事情!”茶已經被換了上來,我端起杯子輕輕地吹了一口。
“不是什麼大事!”竹中半兵衛已經在看第二張紙。“……明智殿下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