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諸星殿下請、諸位將軍請……"德川家康高高舉起了酒杯,臉上的神情只能用"亢奮"來形容。這也不能怪他,死而復生的人也就該這樣了。"諸星殿下此次率軍仗義出手,與武田軍連場激戰!我德川家康是銘感五內,請諸位滿飲此杯!"說罷他率先把被中酒一飲而盡,他的手下們也隨着喝了一杯。
"德川殿下客氣了!"我禮貌的回禮到。不管怎麼說,我此刻的身份地位還比他差了一等。"能夠擊退武田軍的進攻,全仗德川殿下率領三河勇士在三方原的一場血戰!武田軍氣勢衰竭這纔不得已退去,我不過是奉織田右大將之命略盡綿薄,實在是……"
武田大軍全軍經南信濃返回了甲斐,一路上還在不停的平息着池田恆興留下的"叛亂",雖然進展還算順利,但看來是一時半會再也出不來了!看到事情終於穩定了,我就率兵前往了浜鬆。既然來了,總得見上一面吧!
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後,我真是着實的大吃了一驚,沒想到池田恆興這麼個一直嘻嘻哈哈沒正經的傢伙,這次居然一下子吐出了這麼大的一顆"象牙"!這種有勇有謀神來之筆的策略,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和他劃上等號。看來還是我過去太膚淺了,對人的認識嚴重的不足,不光對池田恆興一個人,對其他人也是!
德川家康自然是無比的興奮,雖然說這次損失不小,但利益同樣是巨大的!武田軍的撤退歸根結底是因爲織田家的緣故,但說起來畢竟是被擋在了他德川家的領地上,天下傳聞之中無形中也是提高了聲望。再說武田家這次多少也是損了筋骨,只怕兩、三年間是不會再有大動作了!這就替德川家康贏得了喘息之機,足夠他勵精圖治恢復實力了。最主要的是武田家遭受這場意外的打擊,使天下不少人都對織田家的實力大爲震驚,池田恆興這個舉動的震撼力實際並不在當年桶狹間之下,不少"牆頭草"又迅速改變了立場。德川家康不但重新掌握了三河全境,就是遠江的邊界也更加的堅固穩定,他這回可算是名利雙收了!
"諸星殿下的深恩大德我就不說謝了,其實說也是說不盡的!"德川家康拿起壺親自替我斟上了一杯酒。"……貴部官兵奮勇殺敵血灑疆場,我德川家康永世不忘!諸星殿下放心,我必會有一番心意……"
"德川殿下說這話就見外……"我微笑着攔住了他的話,自己的部下還是我自己撫卹吧!他那幾個小錢兒我也不在乎,反而顯得把人作小了。"織田、德川兩家久經患難生死與共,從護送將軍上洛開始,金崎突圍、姊妹川合戰,哪次沒有三河武士的浴血拼殺?我不過是奉右大將之命前來幫點小忙,武田軍的退走實際也沒盡到什麼力,就請德川殿下不要再說那些謝不謝的話了!"
"諸星殿下果然高風亮節,在下佩服!"德川家康再次舉起了酒杯。
"不過……"我覺得自己雖然可以不在乎,但有些別的事還是應該當面講清楚。"此次奇兵進襲甲斐,池田恆興大人可謂居功至偉!沒有他的出生入死,我等此刻只怕已經成了武田信玄的階下囚。雖然他並沒有來到遠江,但還望德川殿下能夠有所表示!"
"這個自然!對於池田大人的奇勳偉業我自是心中有數……"德川家康忙不迭的連連點頭。
我微笑着端起了一杯酒。他是個明白人不需要多說,心裡明白就可以了。"武田軍的情勢有什麼新的變化嗎?"我覺得還是再覈對一下踏實。
"正信!"說起正事德川家康立刻嚴肅了起來。"……你來給諸星殿下彙報一下通盤的狀況!"
"是!"本多正信答應了一聲從自己的位子上繞了出來,恭恭敬敬的跪坐在我和德川家康面前。在德川家臣中排在第五位的就是這位可以媲美"毒蛇"的軍師,由於此時他還不到45歲,能排上這個位置已經很不錯了。"武田軍自離開野田城後轉道向北,先後經長筱、鳳來寺進入南信濃境內,走伊奈街道經田口、津具、根羽,轉三州街道經平谷、浪合至駒場。在這裡信濃、上野、下野各軍散去,武田信玄本隊返回甲斐!"
"武田信玄在軍中嗎?"
"在!"本多正信點點頭。"行進必列中軍,而且是全副戎裝!"
"作爲主帥這樣有點勤了!"我用低低的聲音嘀咕了一句。
"您說什麼?"德川家康沒有聽清楚。
"沒什麼,武田軍沿途是否曾在某處停留過?"這個情報其實我已經掌握了,現在繼續問一是想覈對一下,二是就"某些"事點一點德川家康的人。
"有!他們在鳳來寺和駒場都曾短暫停留過……"本多正信馬上回答到,顯然他記錄了這個情況。"武田信玄本隊在鳳來寺停留15天,看樣子是撤離三河境內前的短期修整;在駒場停留23天,應該是部隊解散時在做部署!"他加上自己的理解,而且看來還非常合理。
"哦……"我隨意的哼哼了一聲,作出一副沉思的樣子。
"諸星殿下……有什麼可疑的嗎?"看我這種表情德川家康也緊張了起來,神色有些鬱郁的問到。
"沒什麼!也許是我多慮了……"我對着德川家康笑了一下,但也讓他看出了我明顯的"心事"。"武田信玄的本隊有什麼異常的情況嗎?那種……和平時不太一樣的!"
"這……您有什麼特別的所指嗎?"本多正信眨巴着眼睛問到。他當然聽出了我的話裡有話,但有一時搞不明白我的真實意圖。
"就是那些不符合武田信玄習慣的事情,比如說……比如說在他的本隊裡出現了一頂轎子!"我終於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這個……這個……情報上並沒有作具體說明!"他的口齒開始結巴,額頭上的汗也冒了出來。
"哼!"德川家康哼了一聲把手中的酒杯重重的頓在桌上,同時臉上的顏色也沉了下來。在自己的地盤上讓同盟的大名把基本情況問住,這實在是一件非常丟臉的事情。"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去查!"他對着本多正信大聲斥責到。
"是、是、是……"本多正信臉色慘白的退了出去。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裡的情形,大廳裡霎時安靜了下來。不一會本多正信就帶着兩個人又走了進來。"這是服部半藏、這是波野佐之助,對於情報掌握得更清楚!"他介紹到,隨即又把我剛纔的話對那兩個人又問了一遍。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服部半藏!"我在心裡暗暗驚呼了一聲。這個人的身材長得中等偏瘦,一張臉平凡黝黑。只是兩隻眼睛如刀般銳利,偶一接觸就令我一寒。好在是我的地位尊崇,他不可能老是盯着我看。
"是有這麼回事……"波野佐之助連連點着頭。"從鳳來寺開始,武田信玄本陣當中出現了一頂守衛嚴密的轎子!只是武田信玄過去曾經有過攜帶寵妾彌津里美出陣的先例,所以屬下雖然呈報了,但並未作特別說明!"
"這頂轎子一直回到了躑躅崎嗎?"
"這個……"服部半藏搖了搖頭替他回答到。"過了駒場之後就已深入武田地界,透波里忍者的守衛異常嚴密。雖然我們依舊暗中隨行,但近距離觀察已經不可能了!"
"這樣的事也是無可奈何……"我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在這個時代是不可能有敵對忍者貼近觀察武田信玄的,所謂近距離觀察也不過就是在500 到1000米外的監視。"回到躑躅崎後,武田家的將領們有什麼異動嗎?"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服部半藏繼續報告說:"武田家的重要將領全都各歸本隊,武田信玄本人則是深居簡出極少露面!各地間信使往來頻繁,武將們各自嚴守本職並稍稍的收縮了戰線!"
"只是信使而不是武將們自己嗎?"我着意的問了這樣一句。
"是的!"服部半藏肯定的點了點頭。
"哦……"一聲近乎呻吟的嘆息從我的喉嚨裡發了出來,現在九成九確定武田信玄已經死了。如果武田信玄沒死,經歷了這場大戰之後返回躑躅崎,必會有各地留守的將領前往探望,就算不會都回去,但一個沒有也絕對的怪異。乘坐轎子應該說是身體出現了問題,那麼重臣的探望就更加必要!不單是爲了安定人心,同時也應該親自在這關鍵時刻對一些事情加以佈置。往來穿梭的信使應該是在通報最後的遺訓,嚴防收縮是唯恐有人乘虛而入!武田信玄真的死了,沒能見到這位我最爲敬佩的戰國名將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雖然真的叫我去見他一面我未必敢,但心裡還是覺得怪怪的!往者已矣,現在應該點德川家康一下。
"諸星殿下……有什麼不對嗎?"看我半天不說話,德川家康不安的問到。
"沒什麼!"我擺脫思緒看似隨意的問到。"……駒場是否在諏訪湖畔?"
"不錯!"這個問題不用別人,德川家康自己回答了我。
"那武田家的守護神,是不是諏訪大明神呢?"
"對呀!"他又點了點頭。
"我想……"我故意拉了一下長音,他和全場的人都緊張的盯着我。"我明天該起程回去了!"我都說到這一步再不明白就沒辦法了。
"哦……好!"德川家康顯然被我的跳躍式思維搞得一陣迷糊,竟連挽留的場面話都忘了說。
"重治!"我扭頭對竹中半兵衛說道:"明天全軍返回,把我的帥旗降至旗杆一半處!"
"請問諸星殿下……這又是爲什麼?"德川家康現在看我的一舉一動都是充滿了神秘。
"沒什麼,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兒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