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顓頊已經迎娶過很多女子,可小夭從沒爲他準備過賀禮,每次都是顓頊幫他準備,吩咐苗莆以她的名義送出,很多時候,小夭連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次,顓頊和阿念大婚,小夭第一次親自準備賀禮,她真的希望顓頊和阿念幸福快樂。雖然她很清楚,顓頊可以得到一切,某些簡單的幸福卻遙不可及,但她希望在顓頊給阿念快樂的同時,阿念也能給顓頊一點點快樂,畢竟阿念和其他女人不同。
婚禮的前一夜,當小夭正在最後檢查準備的禮物時,顓頊走了進來。
小夭張開手,用身體擋住她的禮物:“不許看,不許看,這是要你和阿念一起看的。”
顓頊壓根兒沒興趣,連掃都沒掃一眼,拽着小夭就往外走:“陪我去漪清園走走。”
小夭沮喪了:“你根本不在乎我的禮物。”
“對!我不在乎,我根本不想要!”
顓頊大步流星,小夭得小跑着才能跟上,直到進了漪清園,顓頊的步子才慢了下來,小夭側着頭看顓頊:“你喝酒了?你沒有喝醉吧?”
“沒有!”顓頊冷笑,譏嘲地說,“明日不是一般的婚禮,可是軒轅黑帝迎娶高辛王姬的婚禮,高辛國內和邊境的軍隊加起來有上百萬,事關重大,我哪有資格喝醉?”
小夭困惑地看着顓頊:“我以爲你娶阿念會有一點點開心,難道在你心中,阿念和紫金頂上的女人一模一樣嗎?”
“阿念和她們不一樣!但那種不一樣不是我想娶她的不一樣!”顓頊猛地朝着水面揮出一拳,漫天水花飛起,又噼噼啪啪地落下。明朝那些事兒小說
以前,顓頊成婚時也會不開心,可他控制得很好,這一次卻好像要失控了。小夭問:“既然你如此不願意,爲什麼要答應?”花千骨小說
顓頊猛地轉身,盯着小夭,怒氣衝衝地說:“爲什麼我要答應?你們不都覺得我理所當然應該答應嗎?你有真正關心過我想要什麼嗎?你關心的知識阿念想要嫁給我!在你心裡,反正我已經有那麼多女人了,多一個阿念根本不算什麼!”
小夭也火了:“難道不是嗎?紫金頂上有那麼多女人,再多一個能怎麼樣?你當年能興高采烈地娶馨悅,阿念和她比,哪裡差了?阿念給你的難道比馨悅少了?她給你的是整個高辛的太平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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顓頊臉色鐵青,胸膛被氣得一起一伏,一步步逼向小夭:“我幾時興高采烈地娶馨悅了?你倒是說說,我怎麼興高采烈了?”
小夭一步步後退,當年她在婚禮前就跑回了高辛,壓根兒沒親眼見到顓頊成婚,小夭心虛,卻嘴癮地說:“高辛的酒樓茶肆裡都在說你的婚禮,又盛大又熱鬧,全天氣都知道你興高采烈了!”
小夭退到亭子的欄杆邊,再無可退的地方,顓頊卻依舊逼了過來,小夭縮坐在長凳上,背緊緊靠着欄杆:“顓頊,你別借酒撒瘋!有本事你明日當着全大荒來賓,兩國重臣的面前鬧去!”
顓頊雙手撐在欄杆上,把小夭圈在了中間,他彎下身子,臉湊在小夭臉前,一字一頓地說:“我告訴你,每一次成婚時,我都很難受,娶馨悅那次,難受到我都恨我自己!也恨你!”
小夭身子往後仰,作勢想用腳踹顓頊:“我告訴你,你再撒酒瘋,我就動手了!”
顓頊凝視着小夭,頭慢慢俯下,小夭的眼睛瞪得滴溜溜圓:“我真踹了!”
就在顓頊的脣要碰到小夭時,顓頊忽然頭一側,伏在小夭的肩頭,呼哧呼哧,小夭耳畔是他沉重紊亂的喘息。
小夭沒敢動,柔聲問:“顓頊,你究竟怎麼了?
顓頊擡起頭,雙手用力在小夭頭上胡亂揉了一通,坐在小夭身旁:“你說得對,我沒本事!明日,我依舊會像你說的那樣,讓全天下看到我興高采烈!“如果他真有本事,當年何需爲了塗山氏和赤水氏的支持,將小夭拱手相讓?
小夭正在抓頭髮,聽到顓頊的話,扭頭看顓頊,可顓頊臉朝着亭子外面,她完全看不清顓頊的表情,小夭用手指頭戳了戳顓頊的肩膀:“你究竟是爲什麼生氣?以前你的心思我能感受到,可現在我真的不明白。好吧,我承認我只考慮了阿念,沒有考慮你,但我真的以爲……對你而言,多一個少一個沒什麼差別!“
“小夭!“顓頊的聲音又帶着怒氣了。
小夭忙道:“你不要這樣!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娶阿念,我們想辦法取消婚禮。”
顓頊沉默了一瞬,語氣緩和了:“怎麼取消?明天就是婚禮,全天氣都已知道,上百萬大軍在嚴陣以待,一個不小心,就會天下大亂,阿念會恨死你我!”
“我不知道!我不在乎阿念恨不恨我,也不管什麼百萬軍隊,天下安穩,反正只要你真不願意,我就支持你!我們一起想辦法,總有辦法的。”
小夭爲了他,可以不要性命,可以和全天下做對。可她想要長相廝守的卻是另一個男人,顓頊輕聲笑起來,聽不出是悲是喜。
小夭猛地站起來:“我去找父王!”
顓頊拉住了她,笑着說:“反正紫金頂上已經有那麼多女人了,多一個少一個的確沒有什麼關係,只不過我今天喝多了!但……已經好了!”
小夭盯着顓頊,顓頊拍拍身邊,示意她坐,小夭做下,顓頊說:“老規矩不要給我準備賀禮,不要說恭喜,明日也不要出現!”
“那我怎麼對父王和阿念解釋?”
“你是被俊帝除名的王姬,你出現本就很尷尬。”
雖然小夭很在乎俊帝和阿念,可和顓頊比,他們都沒有顓頊重要。小夭說:“好,我明天躲起來。”
顓頊懶散地靠着欄杆而坐,搭在膝上的手無意地彈着,每彈一下,一道靈力飛出,在湖面上濺起一朵水花。
小夭抱膝而坐,看着水花發呆,良久後,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你一次都沒有高興過嗎?”
顓頊回答得很快:“沒有。”
“我想你總會高興一次的,遲早你會碰到一個喜歡的女子。”
“我也很想知道娶自己喜歡的女子是什麼感受,我想感受一次真心的歡喜,我想在別人恭喜我時,開心地接收。”
小夭忽而十分心酸,很用力地說:“肯定會知道的。”
顓頊笑,低沉的聲音在夜色中散開:“我也是這麼覺得,只要我有足夠的耐心,肯定會等到。”
“嗯,肯定會等到。不過,真等到那一日,你可不許因爲她就對阿念不好。”
顓頊溫柔地看着小夭,只是笑,小夭用手指戳他:“你笑什麼?”
顓頊笑着說:“只要我娶了她,這是我全聽她的。”
“什麼?”小夭用手指狠命地戳顓頊,“你……你有點骨氣好不好?什麼叫全聽她的?你可是一國之君啊!”
顓頊慢悠悠地說:“這可和骨氣沒關係,反正我若娶了她,一定凡事都順着她,但凡惹她不高興的事,我一定不會做。”
小夭連狠命戳他都覺得不解氣,改掐了:“那如果她看我不順眼,萬一她說我的壞話,你也聽她的?”
顓頊樂不可支,笑得肩膀都在輕顫,小夭有點急了,掐着他說:“你回答我啊!”
顓頊一臉笑意地看着小夭,就是不回答。
小夭雙手舉在頭兩側,大拇指一翹一翹,做出像螃蟹一般“掐、掐、掐”的威脅姿勢,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說清楚,到那一日。你聽她的,還是聽我的?”
“兩個人都聽行不行?”
“不行!”
“也許你們倆說的話都一樣。”
“不一樣的時候呢?”
“也許沒有不一樣的時候。”
小夭着急了:“顓頊,你給我說清楚!我也好早做準備,省得到了那一日,我招你們嫌棄!”
“我自然是聽——”顓頊拖長了聲音,“你的!”
“哼!這還差不多!”小夭長舒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己幼稚,竟然被顓頊給逗得着急了,可看顓頊眉眼都含着笑,神情十分愉悅,又覺得沒有白被顓頊逗。
小夭問:“心情好一些了沒?”
顓頊點頭。
小夭說:“明天不開心時,就想想你得到的。即使你不開心,但讓阿念開心吧!”
顓頊盯着小夭,眼睛眯了起來,小夭立即說:“不是說我在意阿念多過在意你,而是爲了你好……反正你明白的。”
明明可以說“我答應你”,顓頊卻偏偏說“我聽你的”,顯然還惦記着剛纔他和小夭的玩笑,小夭笑着捶顓頊。
顓頊一手握住了小夭的拳頭,一手搭在小天身後的欄杆上,笑吟吟地看着小天:“五神山上你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漪清園,日後,我在神農山的小月頂照着漪清園修個一模一樣的園子給你。”
小夭明白顓頊的意思,雖然娘已離開很久,可父王依舊將娘常去的地方維持得和娘離開前一樣,但以後這座園子不再屬於父王。阿念勢必會按照自己的心意重新修葺,所有屬於小夭的記憶都會消失
小夭凝望着不遠處的竹林,默不作聲,半晌後,微笑着搖了搖頭。
不是不心動,只不過小月頂也不會是她長居之地,何必白費功夫?可以考慮讓璟幫她在青丘山上建一個漪清園。
顓頊扭過頭,脣畔的笑意猶在.跟神卻驟然轉冷。
兩人各懷心事,在亭內默坐了許久,小夭說:“回去歇息吧,你明日還要早起。”
兩人走出亭子,才發覺繁照滿天,不禁都放慢了腳步。
小時,夏日的晚上,洗過澡後,小天和顓頊常在廊下的桑木榻上戲耍,玩累了時,頭挨着頭躺下,就能看到滿天的繁星。
顓頊輕聲說:“有時候會很懷念在朝雲蜂的日子。只是當年的朝雲峰不屬於我,我沒有能力留住你。”他一直清清楚楚地記着姑姑要送走小夭時,他求姑姑留下小夭,慷慨地應諾“我會照顧小夭,不怕牽累”,姑姑卻微笑着說“可是你現在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更沒有能力保護她,只是不怕可不夠”。
小夭默默不語,眼中有淡淡的悵惘,直到走到自己的寢殿時,她才說道:“一切都已過去!現在,軒轅山、神農山,五神山都屬於你了。”
顓頊微笑,自嘲地說:“是啊!都屬於我了!”
小夭覺得顓頊的笑容中沒有一絲歡欣,她擔心地說:“明日的婚禮……”
顓頊揮揮手,示意她進屋:“難道我還能出什麼差錯?安心去體息,明日讓苗莆和瀟瀟陪你出海去好好玩一天。”
小夭想了想,是啊!從小到大,顓頊從不會出差錯!她放下心來,點點頭,轉身進了屋子。
顓頊負着手,在漫天星辰下,慢慢地走着。
他當然不會出差錯!因爲只有他不出差錯,小天才能想什麼時候出差錯就什麼時候出差錯,才能縱然是蚩尤的女兒,依舊自由自在、無拘無柬。
顓頊在心裡說:姑姑,現在我是不是既有能力保護自己,又有能力保護小夭了?
季秋之月,望日,軒轅黑帝顓頊迎娶高辛王姬高辛憶爲王后。
婚禮第二日,俊帝召集羣臣,宣佈了他決定:因爲他的身體實在難以再負荷繁重的朝事,爲了不愧對列祖列宗,不辜負黎民百姓,他決定定禪位給顓頊。
滿朝然然,可是常曦、白虎兩部已經歸順顓頊,青龍、羲和兩部堅定地支持俊帝的決定,俊帝的五神軍自然也支持顓頊,等於高辛所有的軍隊都支持顓頊爲帝,而赤水豐隆率領的三十萬大軍在高辛西北,離怨率領的三十萬大軍壓逼到高辛東北,軒轅國內還有大軍隨時待發,反對的聲音再激烈也沒有用。
在上百萬鐵騎的擁護下,顓頊以強硬的姿態,成爲了高辛的帝王。
軒轅和高辛的戰爭徹底結束,兩國合併,共尊黑帝爲君,
自此,整個大荒幾乎都在黑帝的統治下。
但,成爲高辛的帝王並不是一個勝利的結束,而只是一個艱難的開始。以前只中原氏族和軒轅老氏族就矛盾不斷,如今再加上高辛氏族,三方勢力相爭,更是大小衝突頻起;大臣不僅彼此針鋒相對,還會顓頊針鋒相對,政令的實施遭遇困難。
不過,顓頊的帝王路一直都風雨不斷,從小到大,所有的磨難錘鍊出了他今日的性格——平和寬容、堅忍智慧。他以博大的胸襟去容納所有的反對質疑,以堅忍智慧去化解一個又一個危機。對於打敗過軒轅大軍的蓐收,顓頊不但沒有絲毫刁難,反而厚待尊重,私底下兩人過從甚密;對於曾經反對他繼位的臣子,顓頊也沒有打壓迫害,在處理政事時,顓頊依舊會聆聽和採納他們的建議;對於少數心懷惡意,四處煽風點火,企圖以亂謀利的臣子,顓頊則是毫不留情地鎮壓
在俊帝和黃帝的幫助下,顓頊扛過了繼位後最艱難的日子,讓臣子和百姓都意識到,他們的帝王真的是黑帝了。
顓頊的婚禮後,小夭在五神山又住了一段日子,主要是確定俊帝的身體無礙。
也許因爲這一年來的忙碌讓父王無暇去傲噩夢,俊帝的身體有所好轉,但要想全好,則必須精心休養。眼前顯然不可能,只能等顓頊的帝位穩固,俊帝將一切事都真正放下,遷到軒轅山後,纔有可能療傷。
看俊帝身體已無大礙,小夭沒有等顓頊,決定隨璟先回中原。
回到神農山,神農山依舊是老樣子’五神山的歡喜並沒有傳到這裡
小夭悄悄問黃帝:“馨悅沒有反對嗎?”
黃帝漫不經心地說:“肯定很不高興,但她是個聰明人,知道無力阻止,也知道這事於她並無影響,總比顓頊把阿念娶回神農山好。”
小夭想想也是,阿念居於遙遠的五神山,也就這幾年顓頊要多花時間在高辛,待一切穩定,絕大部分時間顓頊都在神農山,可以說阿念只擁有五神山和王后的名分,不行使任何王后的權力,不會搶走馨悅已經擁有的一切。
小夭道:“父王真的很睿智,他知道放棄才能讓阿念真正安穩—生”
黃帝面容一肅:“能看清天下大勢的人不多,看清了又能甘心捨棄,順應的人寥寥無幾,我以前小瞧了他的胸襟和氣魄,可惜你娘先遇見了……”黃帝悠悠一嘆,來再多言。
小夭拿出一個玉蠶絲袋,遞給黃帝:“這是顓頊讓我帶給你的.他說他沒時間琢磨這東西,讓爺爺看着辦。”
黃帝打開袋子,裡面是半枚像鴨蛋的玉卵,黃帝拿出自己的半枚,合在一起,變成了一枚完整的玉卵。
黃帝悠悠一嘆,幾百年後,河圖洛書終於完整。傳聞說得到它就能得到天下,可其實是得到了天下,才能得到它。難怪蚩尤、顓頊都不稀罕!
小夭好奇地問:“這裡面究竟藏着什麼秘密?”
黃帝說:“我研究了幾百年,已經有些頭緒,很快就能知道。”
黃帝閉起雙目,將靈力探入玉卵,半響後,他睜開了眼睛,笑着嘆了口氣。
小夭問:“外爺,看到了嗎?”
黃帝說:“裡面有大荒的地圖,記載了很多陣法,可以變換出各種氣候地勢。還有一段盤古大帝的筆記。”
“看來這東西真的是盤古大帝的遺物,他說什麼?”
“只是一些稼穡筆記,記錄着什麼氣候適宜種植什麼,有點像炎帝留下的醫術筆記,是盤古大帝還未完成的東西。那些陣法,並不是用來行兵打仗,而是用來模擬各地氣候,研究如何種植作物。”
小夭想了想,明白了:“炎帝想去除天下萬民的病痛,盤古大帝想讓天下萬民再無飢餓。”
黃帝點了點頭,嘆道:“如何得到天下從來不是秘密,讓天下方民免於飢餓,免於痛苦,自然就能得到天下!”
黃帝看向窗外山坡上的一塊塊田地,若有所思。
小夭偷笑,外爺又有事要忙了。外爺不但想完成炎帝的遺願,還想完成盤古的遺願,授民稼穡,豐衣足食。
黃帝回過神來,收起了玉卵:“你笑什麼?”
小夭彎下身子行了一禮,說到:“黃帝陛下,您把天下人的疾苦都裝在了心上,天下人也會把您真正放進心裡。千秋萬代後,您會像炎帝一樣,被萬民祭祀敬仰。”
黃帝笑搖搖頭:“我現在倒不在乎這些,只想盡力做些惠及黎明百姓的事。”
一年多後,俊帝移居軒轅山,入住朝雲峰的朝雲殿,廢俊帝之稱,改稱白帝。白帝這麼做的原因連顓頊也猜不透,也許只是因爲他想徹底擺脫過去的噩夢,也許是因爲他想告訴天下從此再無高辛國君。
青龍、羲和兩部隨白帝遷往軒轅山。顓頊將軒轅山附近原本屬於軒轅王族的肥沃土地封賜給了青龍、羲和兩部,除了土地,還有無數其他賞賜,十分豐厚,讓原本因爲背井離鄉而心情低落的兩部看到賞賜,都目瞪口呆,忘記了低落。
全部落遷居新地,必須要有大的祭祀活動。在用伏羲龜甲卜算是,青龍部的祭司卜出不吉,青龍部得白帝准許後,請黑帝爲他們改名,顓頊賜名青陽部。
本來,衆人也沒多想,後來才得知這是黑帝大伯的名字,青陽曾是軒轅黃帝最鍾愛的兒子,也是軒轅王族都敬愛的一位大英雄。聽聞鎮守軒轅城的大將軍應龍就十分尊崇青陽,黑帝在賜名前不僅詢問了白帝和黃帝的意思,還問過應龍,兩部都明白,“青陽”這個部落名代表了軒轅王族對他們的尊重,也代表了大將軍應龍的認可。有了應龍的照應,不管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碰到什麼麻煩,想來都不會成爲真正的麻煩。
最嘲諷的是,黑帝雖然將原屬於青陽,羲和兩補的大部分土地賜給了常曦、白虎兩部,卻讓蓐收成爲大將軍,率兵鎮守常曦和白虎的封地,蓐收可是天下皆知的青陽部子弟。
雖然黑帝此舉的確狠辣,但所有人也小得不佩服黑帝的胸襟氣魄,他竟然就如此放心地把五十萬大軍交給了蓐收,沒有猜忌、沒有打壓,連監軍都沒有派一個。
黑帝又任命句芒爲大將軍,統領原屬於俊帝的五神軍,鎮守五神山。句芒和蓐收都是白帝的徒弟,彼此交情很好,顯然,黑帝對蓐收和句芒完全信任,不怕他們“私下勾結、意圖不軌”
青陽、羲和兩部真正感受到了黑帝對他們的與衆不同。
不管這種看重是因爲想補償他們遠離故土,還是因爲黑帝對白帝的感情,反正黑帝對他們比對早早歸順了他的白虎、常曦兩都要好很多,青陽、羲和兩部本來的幾分不甘和鬱悒也就漸漸地消失了。
整個大荒幾乎都在黑帝的統治下,不再有以前的諸國紛爭和壁壘。各國珍藏的醫書都能收集到一起翻看閱覽,印證對錯,增補各自不足。
以前,各國的優秀醫師還怕醫術外傳,互不交流。如今在黃帝的傳召下,匯聚到小月頂,一起討論醫術。
剛開始,他們還是說五分,留五分,當小夭毫不藏私地將整理好的《神農本草經》分給他們時,他們捧着天下至寶,震驚到難以置信。
小夭說:“各位都是大荒內最好的醫師,翻閱一遍自然知道這本書是真是假。我不想多解釋爲何失傳的《神農本草經》會再次出現,我只想給各位講一段我的小故事。”
在所有醫師專注的目光中,小夭娓娓道來:“我剛開始接觸醫術不是爲了救人,而是爲了殺人。我殺的人遠比我救的人多。那時候,我從不覺得醫者值得尊敬,也從不覺得《神農本草經》有多麼珍貴,直到有一日,我遭遇了痛苦,對所有事都心灰意懶,我的外祖父,黃帝陛下領着我走進醫祖炎帝曾住過的屋子。在那個屋子裡,有半箱炎帝的手札。你們肯定都聽過炎帝以身試藥,嘗百草中毒身亡,那些手札記錄的就是炎帝從毒發到逝世前的所有用藥和身體反應。”
小夭的表情很凝重,所有醫師的表情也都很凝重。
“說的是百草,可單一本《神農本草經》就何止百草?你們是醫師,應該能想象萬毒齊發的痛苦,但就在那麼巨大的痛苦中,炎帝不僅要處理國事,還堅持這記錄下他所用的每一種藥物。我從沒見過炎帝,但在閱讀炎帝的手札時,我邊看邊哭,看了一夜也哭了一夜。在炎帝承受的痛苦前,我不能說自己的痛苦就變輕了,畢竟炎帝是炎帝,我是我。可因爲感受到了一位偉大帝王的胸襟和情懷,我看待事情的眼界發生了變化。我爲自己曾經輕視《神農本草經》而羞愧,更爲自己身懷寶物卻未惠及他人而羞愧。從那一刻起,我才立志要學習醫術,我一邊學醫一邊行醫,醫館沒什麼名氣,來看病的都是普通人,但正因爲接觸了他們,我纔開始理解一個醫者帶給別人的是什麼,不僅僅是接觸身體的痛苦,他給予的還是一個人,甚至一個家庭的喜樂安寧。因爲我治好了一個小姑娘的父親,小姑娘不用再被賣掉。她每日都和弟弟把採摘的野果放在我的門口。從那時起,我才真正開始用醫者的心去學習醫術。諸位都是名聞天下的醫師,你們可還記得自己最初想學習醫術的原因?”
小夭的目光清如水,從他們面上一一掃過。
“爲了學習醫術,我請求黑帝陛下派了個老師給我,就是陛下御用的醫師鄞,我們經常一起交流學習醫術,我是有小小的私心的,我只是一個人,不管醫術再好,都能力有限,所以我希望鄞的醫術更好,能更好地照顧陛下的身體。我的外祖父黃帝陛下看到我和鄞時不時爲了一種藥草、一個藥方爭執,當外祖父聽我說《神農本草經》中記載的藥草長於中原,很多海里的藥物《神農本草經》中都沒有記載,外祖父突然生了一個念頭,想集天下醫師之力共同整理編纂出一套醫術,補《神農本草經》之不足,讓更多的藥草和藥方能惠及世人。”
所有醫師震驚地看着小夭,瘋狂,太瘋狂了!竟然有人相比《神農本草經》做得更多?
小夭平靜地說:“當時,我也覺得不可能!這個念頭很瘋狂,全天下估計也只有皇帝陛下敢想、敢做。我沒有外祖父的氣魄,根本不相信能編纂出一套記錄全大荒藥方和醫術的醫術,只是覺得能收集一點就是一點,我雖比不上炎帝以身試藥的情操,但只要盡了全力,至少問心無愧。可沒想到,竟然真有這一日,全大荒的優秀醫術匯聚在小月頂,大荒各地還有外祖父派出去深入民間、蒐集整理藥方的小醫師們,我想外祖父的心願有希望完成了!”
小夭誠懇地說:“我們每個入學習醫術的原因各不相同,在座諸位都是大醫師,醫術給諸位帶來了名和利,但名和利終不過身死,這世間無數人來了又走了,不過飛鴻飄絮、爪影不留,有幾人能爲後世留下點什麼?又有幾人能爲千秋萬代留下點什麼?外祖父給諸位的不僅僅是彼此交流和提高醫術的一個機會,還是讓各位能影晌千秋萬代的機會。很久很久後,恢宏雄偉的城池坍塌了,一代又一代的帝王死了、無數的英雄傳奇湮滅了,可我堅信,你們所編撰的醫書依舊會在世間流傳,依舊會讓無數的父親康復、無數的女兒歡笑。”
小夭站起,對所有的醫師行大禮:“我懇求各位,將一所學分享給世人,讓大荒、讓千秋萬代的人,因爲你們,而重獲健康和幸福!”
不知何時,黃帝站在一旁聆聽,此刻,他徐徐說道:“你們能學有所成,都是有智慧的人,請明白,在分享你們所學的同時,不是失去,而是得到。”
所有醫師看着手中的《神農本草經》,再看看黃帝,最後望向了小夭,有人震驚,有入深思,還有人滿目熱切,到後來都漸漸地變成了堅定。開始三三兩兩地向小夭回禮,最後全都在給小夭行禮:“我們願效仿醫祖炎帝,盡一生所學,編纂醫書。”
黃帝看着伏地對拜的小夭和醫師,微微而笑。
四海之內無戰事,春去春回,寒來署往,忙碌的日子過得格外快,不知不覺中,十五年過去了。
傍晚,顓頊到小月頂時,看到小夭和幾個醫師在忙忙碌碌地整理書籍,門外站着二三十個醫師。他們神情疲憊,臉上卻帶着滿足的笑,期特地盯着屋內,就連黃帝也好像有些焦灼,看似和璟品茶聊天,卻時不時看向醫師圍聚的方向。
顓頊停住了步子,好奇地看着。
一會兒後,聽到有人說:“完成了!完成了!最後一冊也完成了!”
所有醫師都擠到了門口,黃帝也站了起來。
小夭捧着兩摞厚厚的帛書向黃帝走去,所有醫師尾隨在她身後。
小夭跪倒在黃帝面前,朗聲說道:“不負陛下重託,醫書歷時四十二年完成。前後共有六十八位大醫師編纂,三千七百七十三名小醫師蒐集整理,爲了蒐集藥物,小醫師們足跡遍佈大荒,三十八人墜下懸崖身亡,五十二人在山洪和暴風雪中失蹤,六十一入死於怪獸毒物瘴氣,還有七位大醫師病歿於書案前,死時仍握着筆,在記錄藥方。”
幾十年的努力,無數人的心血,甚至是生命,隨着小夭的話,所有醫師都默默地掉下了眼淚。小夭跟中也淚光閃爍,她將手裡的書高高舉起:“醫共有五十五卷,分爲兩大部,三十七卷記錄了大荒內的藥草,藥方和醫術,論述生死之途,十八卷是未有病而防病,論述養陰養陽之道,請陛下賜名!”
創建一國,征戰四方、統一中原、刺殺、禪位……所有大荒內驚心動魄的大事黃帝都經歷過,他從來喜怒不顯,沒有動容,可是這一次他的手在微微發顫。
黃帝輕輕地撫着書,說道:“這套醫書雖然是我召集所有醫師完成,但沒有黑帝,我不可能做到。因爲黑帝,纔有可能召集到天氣各族醫師,踏遍大荒,一起完成一套醫書。所以,顓頊,你來賜名吧!”
顓頊本來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突然聽到黃帝叫他的名字,有些意外,卻沒有推辭。他走到黃帝身邊,拿起侍者準備的筆,微微沉吟了一瞬,在十八卷醫書上揮毫寫下:《黃帝內經》,又在三十七卷醫書上揮毫寫下:《黃帝外經》。
八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宣告着曠古醫書《黃帝內經》和《黃帝外經》的誕生,衆人齊聲歡呼。
黃帝愣了一下,歡暢地大笑起來。醫書成,令天下蒼生去病痛,讓萬民得歡樂,是帝王喜!有孫如顓頊,是他的喜!
編纂醫書的心願完成,持續了幾十年忙忙碌碌的生活突然結束,小夭十分興奮,覺得終於可以什麼事都不做地休息了,她和璟去了一趟軒轅山.看望白帝。
大概因爲不再有案牘勞神、政事操心,白帝的傷恢復得很好,只是耽擱的時間有些長了,所以走路時略有些不便,小夭很遺憾。
白帝瞅了璟一眼,笑道:“我已是糟老頭子,又沒有姑娘看我,走得難看一些有什麼關係?倒是璟的腿,如果能治還是治了。”
璟淡淡一笑,什麼都沒說,白帝也就沒再提起。”
黃帝住在神農山時,連小月頂都不下,除了組織醫師編纂醫書,就是研究稼穡。曾經行兵打仗的陣法被黃帝用來變幻出大荒內各地的氣候,種植各種各樣的作物,有的是藥草,有的是糧食,有的是瓜果,還有的連小夭都不知道是什麼。反正黃帝待在小月頂上天天種地,只關心他田地裡的作物,對外面的事情全不在意。
白帝卻是相反的,他在軒轅山上根本待不住,總是在山外面,連帶着小夭和璟也住在了山下。
白帝在軒轅城的一個偏僻巷子裡開了個打鐵鋪子,從農具到廚具什麼都打,就是不打兵器。鋪子很偏僻,但手藝真的很沒話說,十幾年下來,已經很有名氣,每日來打東西的人絡繹不絕。白帝迎來送往,親切和藹,耐心周到,各家大嬸大伯都很喜歡這個俊俏的老頭。
不打鐵時,白帝會從一個號稱千年老字號的小酒鋪子裡沽一斤劣酒,一邊喝酒,一邊和一個留着山羊鬍的三絃老琴師下一盤圍棋。
白帝總是輸得多,山羊鬍老頭贏得高興了,會拍着白帝的肩膀說:“不怪你天賦差,而是這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玩的,知道是誰發明的嗎?是黃帝!我是祖上很有來歷,身世不凡,才學了點。”
白帝笑呵呵地聽着,老頭高傲地翹着他的山羊鬍。
鐵匠鋪子前,有一株大槐樹,槐樹下堆了不少木柴。
璟幫白帝劈柴,小夭坐在一塊略微平整的大木頭上,雙手託着下巴,呆滯地看着完全陌生的白帝。這是那個在五神山上幾乎不笑,一個眼神就能讓臣子心驚膽戰的白帝嗎?
璟劈完了柴,走到小夭身邊坐下。
小夭喃喃地說:“怎麼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呢?如果讓蓐收和句芒看到,非嚇死不可!”
臻說道:“也許他只是做回了自己,你大舅青陽認識的白帝大概就是這樣吧!”
“也許吧!明明軒轅山上有的是美酒,他卻偏偏要去打這種劣酒喝,總不可能喝的是酒的味道吧!應該是酒裡有他想留住的記憶,難道那家破酒鋪子真的是千年老字號,他和大舅以前喝過?”小天嘆了口氣,“本來擔心他在軒轅山會不適應,顯然,我的擔心多餘了。我們在這裡反倒打擾了他,明日,我們就離開吧!”
回到神農山,小夭突然發現無事可幹,她有些不能適應,和璟商量:“你說我要不要去澤州城開個醫館?”
璟道:“不如去青丘城開醫館。”
“可澤州近,青丘城遠,每日來回不方便啊!”
“如果你住在青丘,肯定是青丘城更方便。”
“嗯?我住在青丘?”小夭一時還是沒反應過來。
璟含笑道:“青丘的塗山府已經收拾佈置好,隨時可以舉行婚禮。”
小夭的臉上漸漸染上了一層霞色,璟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小夭,我們成婚吧!從訂婚那日起,我就一直在盼着娶你。”
小夭心裡溢出甜蜜,輕輕點了下頭。
有了小夭的同意,當天晚上,璟就和黃帝,黑帝商量婚期。
璟說不清原因,可他一直有種直覺,黃帝對小夭嫁給他樂見其成,黑帝卻似乎並不高興小夭嫁給他。
按理說,不應該,因爲當年璟和小夭不方便聯繫時,都是靠着黑帝幫忙,他才能給小天寫信,到了神農山後,也是靠着黑帝的幫忙,他才能和小夭頻頻在草凹嶺見面,應該說,沒有黑帝的支持,他和小夭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璟也曾靜下心分析此事,顓頊態度的變化好像是從那次意映懷孕,小夭傷心重病後,大概因爲當年他傷小夭太重,而且在顓頊眼裡,和身家清白,年少有爲的豐隆相比,他根本配不上小夭。不過,顴頊依舊答應了他和小夭訂婚,璟只能寄希望於日久見人心,讓顓頊明白他會珍惜小天,絕不會再犯錯。
果然,當璟提出他想近期完婚時,黃帝和黑帝都在笑,可璟就是覺得黑帝並不高興。
黃帝說:“你們訂婚這麼多年,是該成婚了。我這邊嫁妝已經置辦好,只要塗山氏準備妥當,隨時可以舉行婚禮。”
璟立即說:“全準備好了,就算明日舉行婚禮也絕對可以。”
黃帝和黑帝都笑,小夭也紅着臉笑,璟忙道:“明日……明日肯定不行,我的意思是……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黃帝問黑帝:“你的意思暱?”
黑帝微笑着說:“先讓大宗伯把一年內適合婚嫁的吉時報給我們把!”
瀟瀟領命而去,半個時辰後,瀟瀟就帶着大宗伯寫好的吉時返來。
黑帝看了一眼後,拿給黃帝看,黃帝看完又遞給璟,小夭忍了忍,沒有忍住,湊到璟身旁,和璟一起看。
黃帝問璟:“你看哪個日子合適?”
真到做決定時,璟反倒平靜了,想了想道:“一個月後的日子有些趕了,不如選在三個月後的仲夏之月,望日。”
黃帝道:“很好的日子!”
璟和小夭都看向顓頊,等他裁奪。
顓頊的眼神越過了璟和小夭,不知道落在何處,他微笑着喃喃說了一遍:“仲夏之月,望日?”
璟道:“是。”
顓頊遲遲未語,好像在凝神思索什麼,正當璟的心慢慢提起來時,顓頊的聲音響起,十分清晰有力:“是很好的日子,就這樣定吧!”
璟如釋重負地笑了,朝黃帝和黑帝行禮:“謝二位陛下。”
黃帝看了一眼顓頊,打趣道:“要謝也該謝小夭,我們可捨不得把她嫁給你,只不過小夭眼裡、心裡都是你,我們真心疼她,自然要遂了她的心願,讓她嫁給你。”
璟笑起來,竟然真給小天行禮:“謝謝小姐肯下嫁於我!”
小夭又羞又惱:“你們怎麼都沒個正經?”匆匆離席,出了屋子。
小夭覺得臉熱心跳,有些躁動,不想回屋,沿着溪水旁的小徑,向着種滿鳳凰樹的山坡走去。
走進鳳凰林內,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一個大秋千架上滿是落花。
小夭用袖子拂去落花,坐在鞦韆架上,蕩了幾下,心漸漸地寧靜了。
顓頊穿過鳳凰林,向她走來,小夭笑問:“璟呢?”
“在和爺爺商量婚禮的細節。”
鞦韆架很大,足以坐兩個人,小天拍了拍身旁,讓顓頊坐。
兩人並肩坐在鞦韆架上,看着漫天亂紅,簌簌而落,隨着風勢,紅雨浙浙瀝瀝,時有時無,
小夭心內有現世安穩的喜悅幸福,還有幾縷難以言說的惆悵悲傷。
從朝雲峰的鳳凰花,到小月頂的鳳凰花,一路行來,她和顓頊一直相依相伴,不管發生什麼,都知道另一個人就在身邊,三個月後,她就要出嫁了,雖然青丘距離神農山不遠,可不管再近,她和顓頊只怕也要幾個月才能見一面了。她有璟,可是顓頊呢?到時候,傷心時誰陪着他,喝醉後護花說給誰聽?
小夭問:“你找到想娶的女子了嗎?”
顓頊伸手接住一朵鳳凰花,凝視着之間的鳳凰花,微微笑着,沉默而憂傷。
小夭安慰道:“遲早會碰到的!”可自己都覺得很無力,顓頊經歷了無數困境磨難,無數陰謀鮮血,各種貪婪欲·望,各式各樣的女人,小夭是在想象不出來究竟什麼樣的女子才能讓顓頊那顆冷心動情。
顓頊將鳳凰花插到小夭鬢邊,問道:“如果我找到了她,是不是應該牢牢抓住,再不放開?”
“當然!”小夭肯定地說:“一旦遇見,一定要牢牢抓住。”
顓頊凝視着小夭,笑起來。
小夭和璟的婚期定下,塗山西陵兩族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婚禮.
季春之月,月末,顓頊要去一趟大荒的東南,處理一點公事,自然還會順便去五神山住一小段日子,來回大概一個月。
臨走前,顓頊對小夭說:“我把瀟瀟留給你。”
“不,你自己帶着。”
“小夭,我身邊有的是侍衛,比她機警厲害的多的是!”
小夭十分固執:“不,你自己帶着,她是女人,有時候方便幫你打個掩護,最最重要的是她對你忠心。”
顓頊只得作罷:“那我另派兩個機靈的暗衛給你。”
小夭笑道:“別瞎操心了,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何況有外爺在,沒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動我!”小夭不好意思說還有璟,她如今是西陵氏的大小姐,又即將是塗山氏的族長夫人,小夭真不覺得還會有人像沐斐那樣毫不畏死地來殺她。畢竟爹爹做事狠絕,一旦動手從不手軟,留下的遺孤很少,沒有滅族之恨的人縱然憎惡她,也犯不着得罪兩位陛下和西陵、塗山兩大氏。
小夭說:“倒是你,一路之上小心一點,雖說兩國合併已久,這些年沒有前幾年鬧得厲害,可畢竟還是有危險。”
“危險總是哪裡都會有,就算我待在紫金頂也會有人來刺殺我,放心吧,我最精通的就是怎麼應對危險,一定在你婚禮前平平安安回來。”
“嗯。”小夭輕輕點了下頭。
顓頊走後,小月頂冷清了不少,幸好璟打着商議婚禮的名號,日日都來小月頂。
璟和黃帝坐在廊下,一邊品茶,一邊下棋。
苗莆給小夭算日子:“過了今日,還有四十九日小姐就要出嫁了,趕緊想想還缺什麼,再過幾日,就算想起來,也來不及置辦了。”
小夭捂住苗莆的嘴,做了個噓的手勢:“你別再折騰了,塗山氏負責婚禮的那兩個長老都被你折騰得去掉半條命了。”
苗莆嗚嗚幾聲,見反抗無用,只能閉嘴。
內侍走來,給黃帝行禮,奏道:“王后神農氏求見,說是來恭賀小姐喜事將近,爲小姐添嫁妝。”
黃帝問小夭:“你相見她嗎?”
小夭想起她和顓頊初到神農山時,馨悅是她的第一個閨中女友,兩人曾同睡一榻,挽臂出遊,可當馨悅真成了她嫂子時,兩人反倒生疏了,她逃婚後,更是徹底反目。這些年,從未相聚過。
小夭說:“她是王后,既然主動示好,我豈能還端着架子?何況畢竟是我先對不住豐隆和赤水氏。”
黃帝對內侍吩咐:“讓她進來吧!”
馨悅進來,跪下叩拜黃帝。
黃帝溫和地說:“起來吧,一家人沒必要那麼見外。我正在和璟下棋你也不用陪我,讓小夭陪你去隨便走走,這裡什麼都沒有,就花還開得不錯,值得一看。”
馨悅看到棋盤上的落子,知道自己的確打擾了黃帝的興致,不安地說:“爺爺繼續下棋吧,我和妹妹說會兒話就走。”
小夭陪着謦悅往外行去,馨悅看璟,人雖坐在黃帝面前,目光卻一直尾隨着小夭,她心中滋味十分複雜,有點羨慕,又有點釋然。
待看不到黃帝和璟時,馨悅說:“恭喜你。”
小夭笑道:“光口頭說說可沒意思,要有禮物我才接受。”
馨悅笑起來:“禮物有的是!已經派人送到章莪宮,估計這會兒你的侍女正清點記錄呢,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不用了,王后送的東西肯定都是好東西。”
雖然兩人都刻意地表達了善意,可已經破裂的關係,想回到當初不再可能。說了這幾句話後,竟然就無話可說。
小夭搜腸刮肚都想不出來說什麼好,馨悅卻好像神遊天外。兩人順着山徑,沉默地走着,一直到了山頂,馨悅才驚覺她們竟然沉默了小半個時辰。
沉默的時間長了,小天也無所謂了,大大咧咧地坐在石頭上,怡然自得地享受着山風拂面。
馨悅突然說:“我真的非常開心你能嫁給璟。”
小天仰着頭,笑得很燦爛,毫不扭捏地說:“我也非常開心。”
馨悅看到她的笑容,不禁笑起來,這一次,小天真的要嫁給一個男人,真的要徹底離開神農山,離開——顓頊了!
站在山頂,能遠遠地看見隱在雲霄中的紫金頂,馨悅望着紫金宮,大聲說:“我祝福你和璟恩恩愛愛、美美滿滿。”
小天抱抱拳,表示謝謝,她歪頭看着馨悅,問道:“做王后快樂嗎?”
馨悅笑着說:“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快不快樂我說不清楚,但很滿意。”
小天笑着說:“我也該恭喜你。”
馨悅盯着小天,很認真地說:“因爲得到了,所以最害怕的就是失去。誰要是和我搶,我一定不會饒了她。”
小天暗嘆了口氣,幸好父王讓阿念永居五神山,不摻合到紫金頂上的爭鬥中,不過,搶的與被搶的都是顓頊的女人,要嘆氣也該顓頊嘆氣,和她無關。
小夭站起,迎着山風,張開雙臂,忍不住大喊了一聲:“喂”!
喂—一喂——喂——
在一波的迴音中,璟快步走了過來,先把站在峭壁邊的小夭拉到自己身邊,才向馨悅行禮。
馨悅對小天說:“看看!這纔不過大半個時辰,他就不放心地尋了過來。小夭,你是個有福的,一定要好好惜福!”
小夭總覺得馨悅話裡有話,可仔細想去,又沒有一點惡意,小天微笑着說:“我會的。”
馨悅說:“我先走一步,去和爺爺拜別,你們慢慢下山吧!’’說完,不等璟和小夭回答,她就施展靈力,飛掠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