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回處,寄珍重

一年多後,在軹邑城,由小祝融主婚,顓頊迎娶質系牡張緇菸噱鈉咄踝佑硌舾俠撮蛞兀則х鋶け駁納矸藎頻鄯獯土聳緇蕁

顓頊是軒轅黃帝和嫘祖王后唯一的孫子,質鮮侵性笫現祝淙恢皇怯⒉噱睦褚牽⒉凰閌⒋螅紗蠡哪誒吹謀隹腿牀簧佟

嫘祖娘娘出自四世家的西陵氏,西陵氏的族長,顓頊的堂舅親自帶了兒子來參加婚禮,第一次正式表明了西陵氏對顓頊的支持,這倒不令大荒各氏族意外,畢竟顓頊是嫘祖娘娘的血脈,西陵氏支持他是意料中的事。

最令大荒氏族震驚的是神秘的鬼方氏,這個不可冒犯,卻一直遊離在大荒之外的詭秘氏族,對待任何事都帶着超然物外的漠然,居然派子弟送來了重禮――九株回魂草。當禮物呈上時,所有人都靜了一靜,九爲尊,鬼方氏似乎在向顓頊表達着敬意,衆人揣測着,鬼方氏好像也選擇了支持顓頊。

四世家中依舊態度含糊的就是赤水氏和塗山氏了,雖然衆人都聽說豐隆和顓頊往來密切,但豐隆不是族長,只要赤水族長一日未明確表明態度,那些往來就有可能是虛與委蛇,當不得真。

顓頊的這場婚禮,來參加的各氏族的族長、長老們都很忙碌,不停地觀察,不停地分析,唯恐一個不小心,判斷錯誤,給氏族惹來大禍。

因爲西陵族長不遠萬里來了,顓頊覺得讓別人接待都顯得不夠分量,他自己又實在分不開身,特意吩咐小夭去接待西陵族長。

西陵族長看到小夭,愣了一下,未等小夭開口,就嘆道:“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嫘祖娘娘的血脈。”

小夭恭敬地給西陵族長行李:“外甥女小夭見過舅舅。”

小夭是高辛王姬,本不應該給西陵族長行這麼大的禮節,可小夭的稱呼已表明只論血緣,不論身份,做得十分誠摯。西陵族長坦然地受了,心裡很高興,把自己的兒子西陵淳介紹給小夭認識,西陵淳行禮,有些羞澀地叫道:“表姐。”

小夭抿着脣笑起來,回了一禮。

小夭怕阿念會鬧事,把阿念帶在了身邊,指着阿唸對西陵淳說:“這是我妹妹,淳弟就跟着我和表哥叫她阿唸吧!”

西陵淳給阿念行禮,阿念雖悶悶不樂,畢竟在王族長大,該有的禮數一點不少,學着小夭,回了一禮。

西陵族長不禁滿意地笑點點頭。

吉時到,鼓樂聲中,顓頊和淑惠行禮。

小夭陪着西陵族長觀禮,一手緊緊地抓着阿念,幸好阿念並沒鬧事,一直低着頭,好似化作了一截木頭。

看着正一絲不苟行禮的顓頊,小夭臉上保持着微笑,心內卻沒有絲毫欣悅。跌跌撞撞、顛沛流離中,她和顓頊都長大了,顓頊竟然都成婚了。可這場婚禮,並不是小夭小時想象過的樣子。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還記得大舅舅和神農王姬的盛大婚禮,她和顓頊吵架,顓頊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記得四舅娘自盡後,顓頊夜夜做噩夢,她安慰他說我會永遠陪着你,顓頊說你遲早會嫁人,也會離開我,她天真地說我不會嫁給別人,我嫁給你……

隔着重重人影,喧鬧的樂聲,顓頊看向小夭,四目交投時,兩人臉上都是沒有絲毫破綻的愉悅笑容:不管怎樣,至少我們都還好好地活着,只要繼續好好地活下去,一切都不重要!

待禮成後,司儀請賓客入席。

四世家地位特殊,再加上軒轅、神農、高辛三族,這七氏族的席位設在了裡間,隔着一道珠簾,外面纔是大荒內其他氏族的席位,因爲賓客衆多,從屋內一直坐到了屋外。

俊帝派了蓐收和句芒來給顓頊道賀,句芒也是俊帝的徒弟,和顓頊一樣來自外族,孤身一人在高辛。他性子十分怪誕,顓頊爲人隨和寬容,所以他和顓頊玩得很好。

小夭陪着表舅舅和表弟進了裡間。阿念見到熟人,立即跑到了蓐收身邊,小夭和表弟一左一右陪在表舅舅身邊。

衆人都站了起來,因爲軒轅王后嫘祖娘娘的緣故,就連禹陽也站了起來,和西陵族長見禮問好。

西陵族長先和禹陽寒暄了幾句,又和蓐收客套了兩句。馨悅和豐隆一起來給西陵族長行禮,西陵族長和他們就親近了許多,把這個長輩、那個長輩的身體問候了一遍,說起來好似沒完沒了。西陵族長看到Z一直低着頭,沉默地坐在席位上,帶着幾個晚輩走過去,故作發怒地說:“Z,你架子倒是打了!”

淳和Z也相熟,活潑地說:“Z哥哥,上次我見你,你還是很和藹可親的,怎麼才一年不見,就變得冷冰冰了?”

Z站了起來,微笑着和西陵族長見禮,西陵族長和淳都愣了,Z的兩鬢竟已有了幾絲白髮,淳還是少年心性,失聲問道:“Z哥哥,你怎麼了?”

西陵族長掃了他一眼,淳立即噤聲。西陵族長笑呵呵地問着太夫人的身體,Z一一回答。

小夭已一年多沒見過Z,看到他這樣子,小夭保持着微笑,靜靜地站在西陵族長身後。還記得歸墟海中,他扯落髮冠時,她的心悸情動,也記得耳鬢廝磨時,她指間繞着他的發,一頭青絲、滿心情思。一切就好似昨日,卻已是青絲染霜,情思斷裂。

小夭只覺心如被一隻大手撕扯着,痛得好似就要碎裂,她卻依舊笑意盈盈。突然,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小夭再維持不住微笑,這就好像一個人能面不改色地忍受刀劍刺入的疼痛,卻無法在劇烈運動之後,控制自己的臉色和呼吸。小夭不禁撫着自己的心口,深吸了幾口氣。

馨悅忙扶住她,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小夭強笑着搖搖頭,西陵族長看她面色發紅,忙說:“我忘記你身體不好了,趕緊坐下休息一會兒。”

馨悅扶着小夭坐在了Z的坐席上。

Z焦灼地一手握住小夭的手腕,一手握着酒杯,化酒爲霧。衆人都知道塗山氏的障術可惑人五感,用來止疼最是便捷,所以都沒覺得奇怪。

心依舊在劇烈地跳着,跳得她全身的血都好似往頭部涌,小夭忍不住喃喃說:“相柳,你有完沒完?”

其他人只隱約聽到完沒完,Z離得最近,又十分熟悉小夭的語聲,將一句話聽了個十分清楚。

心跳慢慢恢復了正常,小夭輕輕掙脫了Z的手:“謝謝,我好了。”

Z的手縮回去,握成了拳頭,強自壓抑着心內的一切。

小夭站起,客氣地對他行了一禮,縮到了淳和西陵族長的身後,西陵族長說道:“我們過去坐吧!”

西陵族長帶着小夭和淳去了對面,和赤水氏的坐席相對,旁邊是高辛和鬼方的坐席。

Z問馨悅:“你不是說她的病全好了嗎?”

馨悅怨怒地說:“顓頊親口對我和哥哥說小夭病全好了,你若不信我,以後就別問我小夭的事!”

豐隆對Z打了個眼色:“你今天最好別惹她!”

顓頊身着吉服進來敬酒,衆人紛紛向他道賀:“恭喜、恭喜!”

馨悅微笑着說:“恭喜!”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阿念今日一直板着臉,看到馨悅竟然還能笑,她也強逼自己擠出了笑,給顓頊敬了一杯酒:“恭喜!”

小夭只是沉默地和衆人同飲了一杯,顓頊笑着謝過衆人的道賀,去外面給其他賓客敬酒。

小夭低聲問淳:“淳弟,可能喝酒?”

淳不好意思地說道:“古蜀好烈酒,我是古蜀男兒,自然能喝。”

小夭說:“今日賓客多,你去跟着表哥,伴着擋擋酒,照應着表哥一點。”

這是把他當兄弟,絲毫不見外,淳痛快地應道:“好。”悄悄起身,溜出去找顓頊了。

西陵族長笑眯眯地對小夭說:“來之前,害怕你們沒見過面,一時間親近不起來,沒想到你和顓頊這麼認親,淳也和你們投緣,這就好,這就好啊!”

小夭說:“我和表哥在外祖母身邊待過很長時間,常聽她講起古蜀,外祖母一直很想回去。”

西陵族長長嘆了口氣:“這些年來,西陵氏很不容易,顓頊更不容易,日後你們兄弟姐妹要彼此扶持。”

“小夭謹記。”

西陵族長道:“我待會兒要出去和老朋友們喝幾杯,敘敘舊,你也別陪着我這個老頭子了,自己找朋友玩去。”

小夭知道他們老頭子的敘舊肯定別有內容,說不定表舅舅想幫顓頊再拉攏些人,應道:“好,舅舅有事時差遣婢女找我就行。”

小夭看着蓐收在給阿念灌酒,明白蓐收又在打鬼主意,打過有他打鬼主意,她倒樂得輕鬆,笑對蓐收拱手謝謝,蓐收笑着眨眨眼睛。

小夭叮嚀海棠:“待會兒王姬醉了,你就帶她回紫金宮去睡覺。”

海棠答應了,小夭才放心離開。

小夭貼着牆,低着頭,悄悄走過衆人的坐席。

走到外面,輕舒了口氣。

一陣喝彩聲傳來,小夭隨意掃了一眼,卻眼角跳了跳,停下腳步,凝神看去。只看案上擺了一溜酒碗,一羣年輕人正斗酒取樂,防風邶穿着一襲白色錦袍,懶洋洋地笑着。

小夭驅策體內的蠱,卻沒有絲毫反應,小夭氣絕,這到底是她養的蠱,還是相柳養的蠱?相柳能控制她,她卻完全無法控制相柳!難道蠱都懂得欺軟怕硬?

防風邶看向小夭,小夭想離開,卻又遲遲沒有動。

防風邶提着酒壺,向小夭走來。

小夭轉身,不疾不徐地走着,防風邶隨在她身旁,喧鬧聲漸漸消失在他們身後。

老遠就聞到丁香花的香氣,小夭尋香而去,看到幾株丁香樹,花開得正繁密,草地上落了幾數紫蕊。

小夭盤腿坐到草地上,防風邶倚着丁香樹而戰,喝着酒。

小夭看着他,他笑看着小夭。小夭不說話,他似乎也沒說話的打算。

終是小夭先開了口:“你去參加了Z和意映的婚禮?”

“我再浪蕩不羈,小妹和塗山族長的婚禮總還是要去的。”

“我心裡的難受,你都有感覺?”小夭臉色發紅,說不清是羞是惱。心之所以被深藏在身體內,就是因爲人心裡的情感,不管是傷心還是歡喜,都是一種很私密的感覺。可現在,她的心在相柳面前變得赤·裸裸,她覺得自己像是脫了衣服,在任憑相柳瀏覽。

相柳輕聲笑起來:“你要是怕什麼都被我感覺到,就別自己瞎折騰自己,你別心痛,我也好過一些。”

小夭聽到他後半句話,立即精神一振,問道:“我身體上九分的疼痛,到你身上只有一分,可我心上的疼痛,是不是我有幾分,你就有幾分?”

相柳坦率地說:“是!你心有幾分痛,我心就有幾分痛,那又如何?難道你打算用這個對付我?”

小夭頹然,是啊!肉體的疼痛可以自己刺傷自己,但,傷心和開心卻做不得假。

相柳突然說:“我有時會做殺手。”

小夭不解地看着相柳,相柳緩緩說:“只要你付錢,我可以幫你把防風意映和她的孩子都殺了。”

小夭苦笑:“你這可真是個餿主意!”

相柳似真似假地說:“你以後別鬧心痛,再給我添麻煩,說不定我就決定把你殺了!”

小夭不滿:“當年又不是我強迫着你種蠱。”

“當年,我知道你很沒用,肯定會時常受傷,但沒想到你這麼沒用,連自己的心都保不住。”

小夭張了張嘴,好似想辯駁,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沒精打采地低下了頭,好似一株枯萎的向日葵。

一匹天馬小跑着過來,相柳躍到馬上:“走嗎?”

小夭拾起頭,看着相柳:“去哪裡?”

“去海上。”

小夭猶豫,這裡不是清水鎮,大海距離中原很遙遠。

相柳並未催促小夭,手拉繮繩,眺望着天際。天馬也不敢出聲,在原地輕輕地踩踏着馬蹄。

小夭再無法壓制自己骨血裡對海闊天空的渴望,猛地站了起來:“我們去海上。”

相柳回頭,凝視着小夭,伸出了手。

小夭握住他的手,攀上天馬的背。

天馬好似也感覺到可以出發了,激動地昂頭嘶鳴。相柳抖了下繮繩,天馬騰空而起。

苗莆從暗處衝了出來,焦急地叫:“王姬!”

小夭說道:“告訴哥哥,我離開幾天。”

待天馬飛離軹邑,相柳換了白雕。

小夭坐在白雕背上,看着相柳,覺得恍若隔世。

她問道:“你不把頭髮顏色變回去嗎?”

相柳說:“這顏色是用藥草染的,不是靈力幻化。”

“爲什麼選擇這麼麻煩的方式?”

“第一次怕出錯,是染的,之後習慣了而已。”

小夭看着身邊的悠悠白雲,想着相柳也曾笨拙緊張過,不禁笑了出來。

相柳似知她所想,淡淡說:“在剛開始時,所有的惡人和普通少年一樣。”

小夭的笑意漸漸褪去。

半夜裡,他們到了海上。

小夭不禁站起來,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海風。

相柳抓住她,突然,就躍下了雕背。

大概知道相柳不會讓她摔死,小夭只是驚了下,並不怕,反而享受着從高空墜落的感覺。

風從耳畔刮過,如利刃一般,割得臉皮有點痛。全身都被風吹得冰涼,只有兩人相握着的手有一點暖意。

小夭忽而想,如果就這麼掉下去,摔死了,其實也沒什麼。

落入海中時,沒有想象中的滔天水花。

小夭睜大眼睛,好奇地看着。

海水在他們身前分開,又在他們身後合攏,他們的速度漸漸地慢了,卻依舊向着海下沉去。

過了好半晌,小夭終於切實地感受到了海水,將她溫柔地浸潤。

小夭一直憋着口氣,這時,感覺氣息將盡,指指上面,想浮上去。相柳卻握住了她的雙手,不許她上浮。

小夭惱怒地瞪着相柳,他難道又想比她……那個什麼嗎?

相柳脣畔含着笑意,拉着小夭繼續往下游去,小夭憋得臉色由青轉白,腦內天人交戰,親還是不親?

當年是因爲和Z的承諾,如今已事過境遷,Z都已經成婚,她又何苦來哉,和自己的小命過不去……小夭終於做了決定,她拉着相柳的手,借他的力,向他湊了過去。

相柳端立在水中,笑吟吟地看着她,小夭有些羞、有些惱,垂下了眼眸,不敢直視他。

就在她要吻到相柳時,相柳居然側了側頭,避開了她,放聲大笑起來。

小夭羞憤欲絕,只覺得死了算了!甩脫相柳的手,不單沒有向上遊,反而又往下游去。

相柳追在她身後,邊笑邊說:“你別真憋死了自己!試着呼吸一下。我不讓你上去,可不是想逼你……吻我。”相柳又是一陣大笑,“而是你現在根本無需用那東西。”

小夭將信將疑,試着呼吸了一下,居然真的和含着魚丹一樣,可以像魚兒一樣在水裡自如呼吸。小夭這才反應過來,相柳用本命精血給她續命,她能擁有一點他的能力並不奇怪。從此後,她就像海的女兒般,可以自由在水裡翱翔。

可此時,小夭沒覺得高興,反而恨不得撞死在海水裡。

小夭氣得狂叫:“相柳,你……你故意的,我恨你!”叫完,才發現自己居然和相柳一樣,能在海水裡說話。

“我,我能說話!”小夭驚異了一瞬,立即又怒起來,“相柳,我討厭你!你還笑?你再笑,我、我……我就……”卻怎麼想,都想不出對相柳強有力的威脅,他遊戲紅塵,什麼都不在乎,唯一在意的就是神農義軍,可再給小夭十個膽子,小夭也不敢用神農義軍去威脅相柳。

相柳依舊在笑,小夭真是又羞臊,又憤怒,又覺得自己沒用,埋着頭,用力地游水,只想再也不要看見相柳了。

相柳道:“好,我不笑了。”可他的語聲裡仍含着濃濃的笑意。

小夭不理他,只是用力划水,相柳也沒再說哈,小夭快,他則快,小夭慢,他則慢,反正一直隨在小夭身邊。

海底的世界幽暗靜謐,卻又色彩絢爛豐富。

透明、卻身姿曼妙的水母;顏色各異的海螺、海貝;色彩明媚的魚羣;晃晃悠悠的海星,在水波中一蕩一蕩,還真有點像天生的星星在一閃一閃……

遊久了,小夭忘記了生氣,身與心都浸潤在海水中。

以前,不管她再喜歡水,水是水,她是她,縱使含了魚丹,也隔着一層。可這一次,卻覺得她在水中游,水在她身流,她就是水的一部分,她永遠待在水裡,她可以永遠待在水裡。

相柳突然問:“是不是感覺很奇怪?”

小夭自如地轉了幾個圈,游到相柳身前,面朝着相柳,倒退着往前漂:“是很奇怪,我的身體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相柳淡淡說:“這就是你活下去需要付出的代價,變成一隻怪物。”

小夭愣住,想起了有一次相柳爲她療傷時說“不要恨我。”

相柳看小夭呆愣住,默不作聲,以爲她爲自己身體的異樣而難受,他笑了起來,猛然加快速度,從小夭身旁一掠而過,想着碧藍的大海深處游去。

小夭立即反應過來,急急去追他:“相柳,相柳……”

可是,她一直追趕不上相柳,相柳雖然沒有拋下她,卻也沒回頭,留給她的只是一個遠遠的背影。

“啊――”小夭猛地慘叫一聲,團起身子,好似被什麼水怪咬傷。

相柳回身的剎那,已出現在小夭身旁,他剛伸出手,卻立即反應過來,他和小夭有蠱相連,如果小夭真受傷了,他不可能沒感覺。相柳迅速要縮回手,小夭已經緊緊地抓住了他,一臉詭計得逞的笑意。

相柳冷冷地盯着小夭:“不想死,就放開!”

小夭看着相柳,怯怯地放開了手,可又立即握住了相柳的衣袖:“我開個玩笑!何必那麼小氣呢?”

相柳沒理會小夭,自顧向前游去,小夭抓着他衣袖,緊緊地跟着他:“我的身體是變得和別人不一樣了,可我沒覺得這是爲了續命付出的代價,簡直就是得了天大的好處!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相柳依舊不理小夭,但也沒甩掉小夭的手。

小夭一邊琢磨,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你是九頭妖怪,有九條命,你爲我續了一次命,我變得和你一樣在海里自由來去。你說,如果我再死一次,你再爲我續一次命,我會不會變得和你……”

相柳盯着小夭,面沉如水。

小夭的聲音漸漸低了,囁嚅着:“變得、變得……我的意思是說……”她開始傻笑,“我、我什麼都沒說!”

相柳猛地掐住了小夭的脖子,湊到小夭臉前,一字一頓地說:“你要敢再死一次,我就把你剁成九塊,正好一個腦袋一口,吃掉!”

小夭用力搖頭,小夭一邊咳嗽,一邊嘟嚷:“下次輕一點行不行?你救我也很麻煩,萬一掐死,你捨得嗎?”說完後,小夭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猛地拾起頭,和相柳默默對視一瞬,小夭乾笑起來:“我是說你捨得你耗費的心血嗎?”

相柳微笑着,兩枚牙齒慢慢變得尖銳,好似正欲擇人而噬:“你要我現在證明給你看嗎?”

小夭忙捂着脖子後退:“不用,不用,我知道你捨得,很捨得!反正都能吃回去!”

相柳的獠牙縮回,轉身遊走。

小夭忙去追趕相柳。

小夭漸漸地追上了相柳,一羣五彩的小魚從他們身旁遊過。

小夭伸出手,細長的五彩魚兒親吻着她的掌心,她能感受到它們簡單的平靜,小夭說:“它們好平靜,似乎沒有任何情緒。”

相柳說:“這種魚的記憶非常短暫,不過幾彈指,也就是說,當你縮回手時,它們就已經忘記了剛纔親吻過你的掌心。”

沒有記憶則沒有思慮,甚至不可能有欣悅和悲傷,它們的平靜也許是世間最純粹的平靜。

小夭一邊遊着,一邊回頭,那幾條五彩魚還在水裡游來游去。小夭說:“我記得它們,它們卻已經忘記了我。以後我再看見它們的同類,就會想起它們,縱使初遇也像重逢,而它們,每一次的遇見都是第一次,即使重逢也永遠是初遇。”

相柳問:“你想記住,還是忘記?”

小夭想了一會兒,說道:“記住,縱使那是痛苦和負擔,我也想記住。”

小夭突然停住,凝神傾聽,空靈美妙的歌聲傳來,讓靈魂都在發顫,是世間不能聽到的聲音,小夭記得自己聽過。

相柳說:“那是……”

“鮫人求偶時的情歌。”

“你怎麼知道?”相柳狐疑地看着小夭。

小夭裝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猜的,傳說鮫人的歌聲十分美妙動聽,大海中除了鮫人還能有誰有這麼美妙的歌聲?”相柳不想讓她知道在她昏迷時,他曾陪着她做過的事,她也不想讓他知道她知道,那些擁抱和陪伴,就都埋葬在漆黑的海底吧!

相柳說:“鮫人的歌聲是很美妙,不過他們的歌聲也是他們的武器,傳說你們高辛族的宴龍就是聽到鮫人的歌聲,才悟出音殺之計。”

小夭問:“能去偷偷看看他們嗎?”

相柳第一次露出爲難的樣子。

小夭央求:“我從來沒有見過鮫人,錯過這次機會,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

相柳伸出手:“他們是很機敏的小東西,我必須掩蓋住你的氣息。”

小夭握住他的手,隨着相柳慢慢遊着。

小夭看到了他們。

鮫人是人身魚尾,女子有一頭海藻般捲曲濃密的秀髮,寶石般的眼睛,雪白的肌膚,十分美麗妖嬈;男子卻長得比較醜陋,可雙臂和胸膛肌肉鼓帳,顯然十分強壯有力。男鮫人舉着一個巨大的海貝,追逐着女鮫人邊歌邊舞。女鮫人一邊逃,一邊唱着歌,靈敏迅捷,總是不讓男鮫人碰到她。

在追逐中,女鮫人好似有些意動,慢了下來,男鮫人打開海貝,裡面有一顆拳頭大小的紫珍珠,發出晶瑩的光芒。

女鮫人笑着遊進了海貝,捧起珍珠,欣悅地唱着歌,好似接受了男鮫人,在讚美他。

男鮫人也遊進了海貝,抱住女子,熱情地親吻着女子,兩人的魚尾交纏在一起,有節奏地簌簌震顫。

相柳想拉着小夭離開,小夭卻不肯走:“他們在幹什麼?”

相柳沒有回答,小夭專心致志地研究了一會兒,忽然反應過來,這就是交尾啊!猛地轉過了身子。

貝殼裡兩個正交配的鮫人察覺了動靜,都露出利齒,憤怒地看過來。相柳抓住小夭就跑。

待確定鮫人沒追上來,小夭不相信地說:“你會害怕他們?”

“我不怕他們,但被他們撞破偷窺他們……總不是件光彩的事!”

小夭羞得滿臉通紅:“我哪知道他們會那麼直接?”

“這世上除了神族和人族,所有生物在求偶交配上都很直接。從數量來說,直接纔是天經地義,不直接的只是你們少數,所以你無權指責他們。”

小夭立即投降:“是,是,我錯了。”

相柳脣畔抿了絲笑意。

小夭好奇地問:“爲什麼男鮫人要託着一個大海貝?”

“海貝就是他們的家。大的海貝很難獵取,越大表明男鮫人越強壯,女鮫人接受求歡後,他們會在海貝里交配,生下他們的孩子,珍珠其實是這些大貝怪的內丹,是鮫人給小鮫人的食物。”

小夭想起她昏睡在海底的三十七年就是住在一個大海貝里,當時沒留意,只記得是純白色,邊角好似有海浪般的卷紋,卻記不得它究竟有多大。小夭相問相柳,又不好意思,暗自後悔,當時怎麼就沒仔細看看自己睡了三十七年的貝殼究竟是什麼樣子呢?

相柳看小夭一言不發,臉色漸漸地又變得酡紅,不禁咳嗽了一聲:“我看你臉皮挺厚,沒想到今日被兩個鮫人給治住了。”

小夭看了相柳一眼,難得的沒有回嘴。

兩人在海底漫無目的地逛着,到後來小夭有些累,躺在水中,一動都不動。

相柳問她:“累了?”

小夭覺得又累又困,迷迷糊糊地說:“我打個盹。”說是打個盹,卻是沉沉地睡了過去。只不過以水做榻,雖然柔軟,可水中暗流不斷,睡得畢竟不安穩。

一枚純白的海貝朝他們漂過來,到了他們身邊時,緩緩張開。相柳把小夭抱起,輕輕放在貝殼裡,他卻未睡,而是倚靠着貝殼,凝視着海中星星點點的微光。

小夭已經一年多沒有真正睡踏實過,每夜都會醒來兩三次,有時候實在難以入眠還要吃點藥。

這一覺卻睡得十分酣沉,竟然連一個夢都未做,快醒時,才夢到自己在海里摘星星。海里的星星長得就像山裡的蘑菇一般,摘了一個又一個,五顏六色,放到嘴裡咬一口,還是甜的。小夭邊摘邊笑,笑着笑着,笑出了聲,自己被自己給笑醒了,知道是個夢,卻依舊沉浸在美夢裡不願意睜開眼睛。

小夭睜開了眼睛,看到相柳靠着貝殼,一腿平展着,一腿曲着,手搭在膝上,低頭看着她,脣邊都是笑意。小夭笑着展了個懶腰,甜蜜地說:“我做了個好夢。”

相柳道:“我聽到了。”

小夭突然反應過來,他們在貝殼裡,想立即查看,又怕露了痕跡,只得按耐着躺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起來,裝作不經意地四下看着,是那個貝殼,純白的顏色,邊角捲翹,猶如一朵朵海浪,十分美麗。

貝殼很大,裡面躺兩個人也一點不顯擁擠。在她昏迷時,她和相柳就睡在這裡面,三十七年,算不算是同榻共眠?那兩個鮫人把貝殼看作愛巢,相柳把這個貝殼當什麼?

小夭只覺一時間腦內思緒紛紛,臉發燙,心跳加速。

小夭暗叫糟糕,她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動作,卻不可能控制自己的心跳。果然,相柳立即察覺了,看向她,小夭忙道:“我餓了!餓得心慌!”

小夭的臉紅得像是日落時的火燒雲,努力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相柳。相柳的心急跳了幾下,小夭剛剛感覺到,卻又立即什麼都沒有了,她以爲是自己心慌的錯覺。

相柳淡淡說:“走吧!”

相柳在前,領着小夭往上游去,小夭回頭,看向剛纔棲息的貝殼。貝殼如一朵花一般,正在慢慢閉攏。

到了海面,天色漆黑,小夭才驚覺,他們居然在海下已經待了一夜一日。

相柳帶小夭到了一個小海島上。

小夭給自己烤了兩條魚,給相柳烤了一條像乳豬般大小的魚,用個大海螺烤了一鍋海鮮湯,小夭裝藥丸的袋子走哪帶哪,她自己的魚是什麼都沒放,給相柳的魚卻抹了不少藥粉,還沒熟,已經是撲鼻的香。

小夭看着流口水,可實在沒膽子吃,只能乖乖地吃自己的魚。

相柳吃了一口魚肉,難得地誇了小夭一句:“味道不錯。”

小夭笑起來,問相柳:“我先喝湯,喝完後再給你調味,你介意喝我剩下的嗎?”

相柳淡淡說:“你先喝吧!”

小夭喝完湯,覺得吃飽了,身上的衣服也幹了,全身暖洋洋地舒服,她往湯裡撒了些毒藥,和海鮮的味道混在一起,十分鮮香誘人。

相柳也不怕燙,直接把海螺拿起,邊喝湯,邊吃魚肉。

小夭抱着膝蓋,遙望着天頂的星星,聽着海潮拍打礁石的聲音。

相柳吃完後,說道:“我們回去。”

小夭沒有動,留戀地望着大海,如果可以,她真想就這麼浪跡一生。

“小夭?”相柳直到小夭面前。

小夭仰頭看着相柳,笑道:“你覺不覺得這就像是偷來的日子?有今夕沒明朝!”

相柳愣了一愣,沒有回答。

小夭指着海的盡頭問:“那邊是什麼?”

“茫茫大海。”

“沒有陸地嗎?”

“只有零星的島嶼。”

“什麼樣的島嶼?”

“有的島嶼寸草不生,有的島嶼美如幻境。”

小夭嘆了口氣:“真想去看看。”

相柳默默不語,忽然清嘯一聲,白雕落下,他躍到雕背上,小夭不得不站了起來,爬上去。

快到軹邑時,相柳把坐騎換成了天馬。

他們到小祝融府時,恰有人從小祝融府出來,雲輦正要起飛,相柳用力勒着天馬頭,讓天馬急速上升。那邊的馭者也急急勒住了天馬,才避免相撞。

相柳掉轉馬頭,緩緩萍,雲輦內的人拉開窗戶,撲向外面。相柳見是Z,笑抱抱拳:“不好意思。”

Z道:“我們也有錯。”

小夭沒理會Z,跳下天馬,對相柳說:“你這段日子會在軹邑嗎?”

“也許在,也許不在。”

小夭笑着嘆了口氣,說:“我走了。”

相柳點了下頭,小夭利落地跑進小祝融府。

相柳對Z笑點點頭,策着天馬騰空而去。

Z緩緩關上窗戶,對胡啞說:“出發吧!”

小夭找到馨悅,馨悅對小夭說:“顓頊就住了一夜,今日下午已經帶淑惠去神農山了,不如你今晚就住在這裡吧!”

小夭道:“下次吧,今日我得趕緊回去,我沒和顓頊打招呼就和防風邶出去玩了,我怕他收拾我。麻煩你派輛雲輦送我去神農山。”

馨悅道:“那我就不留你了,立即讓人去準備,略等等就能走。”

馨悅陪着小夭往門外走去,小夭問道:“這段日子忙着哥哥的婚事,一直沒顧上和你聊天,你還好嗎?”

馨悅嘆了口氣,微笑道:“不開心肯定是有一點的,但自從我決定要跟着你哥哥,早就料到今日的情形,所以也不是那麼難受。”

小夭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拍拍她的手。

馨悅送小夭上了雲輦,叮囑道:“你有時間就來看看我,別因爲Z哥哥跟我也生分了。”

小夭笑着應了,待雲輦飛上天空,她卻臉色垮了下來。

到紫金宮時,天色已黑。

小夭急匆匆地奔進殿內,看到顓頊、淑惠、阿念正要用飯,淑惠看到小夭立即站了起來,顓頊盯了小夭一眼,冷着臉,沒理她。

小夭向淑惠行禮,說道:“嫂嫂,你坐吧,一家人無須客氣。”

淑惠紅着臉,羞答答地坐下了。

阿念卻扔掉筷子,跑出了殿,小夭忙掩飾地說:“我和妹妹單獨吃,嫂嫂和哥哥用飯吧!”

小夭追上阿念,阿念邊走邊抹眼淚。

小夭攬住她,阿念推開小夭,哽咽着說:“你幹什麼去了?身子一股子海腥味,別靠近我。”

小夭苦笑,這姑娘連傷心時都不忘記撒嬌。

進了阿念住的殿,海棠命婢女上菜,小夭對阿念說:“你先吃,我去沖洗一下。”小夭側着頭想了想,“你看事情就是從你喜歡不喜歡的角度出發。”

“我怎麼才能像馨悅一樣?”

“你羨慕她?”

阿念咬着脣,十分不想承認地點了下頭:“我覺得哥哥會比較喜歡馨悅那樣聰明能幹、言辭伶俐、識大體、知進退的女人。”

小夭說:“阿念,你是有些任性傲慢,也有點急躁衝動,但你不需要變成馨悅那樣。”

“可是我怕哥哥會討厭我。”

小夭笑着搖搖頭:“他看着你長大,你是什麼性子,他一清二楚,既然當年他一無所有時都能慣着你,日後他權勢滔天時當然也要慣着你。”

“可是……”

“你唯一需要改變的地方就是剋制你的脾氣,不能把你的不開心遷怒到別的女人身上,你若真要恨,應該恨顓頊。”

“我沒辦法恨他……”阿念眼眶有些紅。

小夭說:“而且,就如我剛纔據說,你發脾氣,只會讓人家看輕顓頊,現如今大家都盯着顓頊一舉一動,對顓頊不利。”

“我會改掉自己的脾氣,以後我若不開心,就立即走開。”

“阿念,我再問你一遍,你還是決定要跟着顓頊嗎?”

阿念非常堅定地說:“我要和顓頊哥哥在一起。”

“你能接受他只分出一小部分時間陪伴你?”

“我說了,寧要哥哥的一分好,不要別人的十分好。”

小夭嘆氣:“那你聽姐姐一句話,顓頊身邊的女人,你都不需要理會,不管是馨悅,還是這個、那個的,你都不要去理會。既然你不能改變一切,你就全當她們不存在,你只需當顓頊來看你時,盡情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當顓頊去陪其他女人時,你就當他去處理正事了。”

“可萬一……萬一哥哥被別的女人迷住,忘記了我呢?”

顓頊會被女人迷住?除非那個女人叫王圖霸業纔有可能,小夭大笑出來,阿念癟着嘴。

小夭忍着笑對阿念說:“只要你還是阿念,顓頊永不會忘記你,你和她們都不同,所以顓頊一直在變相地趕你走,他對別的女人可從來都不會這麼善良!”

阿念似懂非懂,迷惑地看着小夭。

小夭覺得阿唸的這個心魔必須消除,她很嚴肅地說:“顓頊絕不會因爲別的女人而忘記你,但如果你一方面要跟着他,一方面卻接受不了,老是發脾氣,他倒是的確有可能會疏遠你。”

阿唸對這句話完全理解,默默思索了一會兒,說道:“姐姐,你相信我,既然這是我的選擇,我一定不會再亂髮脾氣。”

小夭說:“那你信不信我告訴你的話?”

阿念苦澀地說:“你是哥哥最親近的人,你說的話,我自然相信。”曾經,就是因爲嫉妒小夭和顓頊密不可分的親近,她才總對小夭有怨氣,後來出現了別的女人,對小夭的怨氣反倒漸漸淡了,想起了小夭的好。

小夭愛憐地捏捏阿唸的臉頰:“不要去學馨悅,你也學不會,你只需要做一個能剋制住自己脾氣的阿念就可以了,別的事情交給父王和我。”

阿念鼻子發酸,低聲說:“我是不是特別傻,總是要你們操心?”

小夭道:“過慧易損,女人傻一點才能聚福。”

阿念破涕爲笑:“那我爲了有福氣,應該繼續傻下去?”

小夭點頭:“傻姑娘,好好吃飯吧!”

顓頊連着十幾天沒理會小夭,小夭也不認錯,只時不時笑嘻嘻地在顓頊身邊晃一圈,若顓頊不理她,她就又笑嘻嘻地消失。

十幾天過去,還是顓頊讓了步,當小夭又笑嘻嘻晃悠到他身邊時,顓頊不耐煩地說:“沒正事做,就帶着阿念去山下玩,別在這裡礙眼!”

小夭笑對淑惠做了個鬼臉,坐到顓頊身邊,和顓頊說:“那我帶阿念去找馨悅了,馨悅老抱怨我現在不理她,也許我們會在她哪裡住幾日。”

“去吧!”

小夭問淑惠:“嫂嫂去嗎?”

淑惠悄悄看了眼顓頊,紅着臉回道:“這次就不去了,下次再去看馨悅表妹。”

小夭帶着阿念去找馨悅,馨悅果然留小夭住下,本以爲小夭會因爲阿念拒絕,她也只是禮貌地一問,沒想到小夭答應了。

阿念知道小夭這是在磨她的脾氣,自己也的確想改掉急躁的脾氣,所以一直試着用平靜的心去看待馨悅,不要老想着她會和自己搶顓頊哥哥。阿念告訴自己必須記住,顓頊哥哥永不會被搶走,只會因爲她的脾氣而疏遠她。

剛開始,每次馨悅和阿念談笑時,阿念都面無表情,說話硬邦邦的。有時候,馨悅故意撩撥她,嘰嘰喳喳地笑說她和顓頊的事,阿念好幾次都變了臉色,可每次想發作時,看到小夭倚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她,她就又咬牙忍了下去。

日子長了,阿念發現忍耐並不是那麼難的一件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就變得自然了許多。忍耐也是一種習慣,需要培養。而且,當她真正平靜下來,去聽馨悅說的話時,阿念有一種古怪的感覺,馨悅看到的顓頊,並不完全是顓頊。

阿念有了一種古怪的心理優勢,她開始有點明白小夭的話,不論顓頊將來會有多少女人,顓頊都不會再以平常心對待,因爲他已不再平常,她卻是獨一無二的。

阿念越來越平靜,有幾次馨悅好似無意地說起顓頊和她的親近時,阿念忍不住也想告訴馨悅,顓頊對她有多好,一直懶洋洋趴着的小夭拾頭盯了她一眼,阿念居然打了個寒戰,立即把要說的話全吞回去了。

事後,阿念才覺得不服氣,她知道自己怕父王和顓頊哥哥,可幾時竟然也怕小夭了?待馨悅走了,阿念質問小夭:“你爲什麼要瞪我?她能說得,我就說不得嗎?”

小夭悠悠說道:“酒是釀好了,立即打開了香,還是封死了,藏在地下香?”

顓頊跟着俊帝學習了很長時間的釀酒,阿念也常在一旁幫忙。阿念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封死了,藏在地下香了!真正的好酒,埋得時間越久,越香醇!”

小夭攤攤手:“道理你都明白啊!”

阿念靜靜思索了一會兒,明白了,她和哥哥之間的經歷,是平常歲月中的點點滴滴,不應該拿來炫耀。何況,爲什麼要讓別的女人知道哥哥的好?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不是更好嗎?

小夭看阿念明白了,嘆道:“這世上,不只人會嫉妒,老天也會嫉妒,好事、快樂的事,都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拿出來四處炫耀,萬一被老天聽到了,也許他就會奪走。”老天奪不奪,小夭不肯定,卻肯定人一定會奪。

阿念記起父王曾有一次感慨“自古天不從人願”,差不多就是小夭的意思吧!阿念說道:“我知道了。”

小夭帶着阿念在小祝融府住了將近兩個月,到走時,阿念已經和馨悅說說笑笑,連馨悅都不敢相信,這還是那個一撩撥就着火的王姬嗎?不管她怎麼故意試探,阿念都能平靜地聽着,眉眼中有一種好似藏着什麼秘密的從容,倒變得有一點小夭的風範了。

回到紫金宮,阿唸對淑惠就更加從容了,畢竟,在阿念眼中,只有馨悅可以和她一爭,別人阿念都沒放在眼裡。

顓頊驚歎,問小夭:“你怎麼做到的?”

“不是我,而是因爲她自己。女人……”小夭嘆氣,“爲了男人能把命都捨去,還有什麼做不到呢?”

顓頊聽出了小夭的話外之意,一時間卻不想思考這事。把話題轉到了小夭身上:“你和Z已經沒有關係,豐隆試探地問我,你有沒有可能考慮一下他。”

“啊?”小夭暈了一會兒,才說道:“雖然Z已成婚,可我目前沒有心情考慮別的男人。”

顓頊沉默了一瞬,說:“你對Z另眼相待,他卻辜負了你……他將來會後悔的!”

小夭眉梢有哀傷:“他的後悔我要來何用?既然不能再一起,不如各自忘得一乾二淨,全當陌路吧!”

“你到現在,還沒忘記他?”

小夭想嘴硬地說“忘記了”,可她欺騙不了自己。

自從失去了Z,她再沒有睡過整覺。

她想他!她對Z的思念,超過了任何人以爲的程度,甚至嚇住了她自己。

她一直以爲自己把一切控制得很好,即使Z離開,她也能坦然接受。可是,當一切發生時,她才發現高估了自己。她能憑藉強大的意志,理智地處理整件事情,控制自己的行爲。不生氣、不遷怒、不失態、不去見他,依舊若無其事地過日子。可是每個夜晚,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念。

有一次,她夢到了Z在吻她,夢裡甘甜如露。驚醒時,卻滿嘴苦澀,連喝下的蜜水都發苦。

小夭不想回憶,可不管睜開眼睛、閉上眼睛,心裡的一幕幕全是兩人耳鬢廝磨時。記憶是那麼清晰,溫存似乎還留在脣畔,卻一切不可再得。

每次想到,以後再看不到他,聽不到他說話,他的一切與自己無關,她的生命裡也不會再有他的身影,那種痛苦,讓小夭覺得,寧願永墜夢裡,再不醒來。

小夭低聲說:“我以爲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可原來,感情是不由人控制的。”

顓頊拍了拍她的背,無聲地嘆了口氣:“我陪你喝點酒吧!”

小夭正想大醉一場,說:“好!”

顓頊讓珊瑚去拿幾壇烈酒和兩個大酒碗。

小夭一口氣和顓頊幹了一碗烈酒,顓頊眼睛都不眨地依舊給她倒酒。

小夭漸漸醉了,對顓頊說:“你幫我挑個男人吧!”

顓頊問:“你想要什麼樣的男人?”

“能做伴過日子,打發寂寞,別的都不緊要,關鍵是絕不能有其他女人!否則我一定閹了他!”

顓頊不知道在想什麼,酒碗已經倒滿,他卻未察覺,依舊在倒酒,酒水灑了一案。小夭笑:“被我嚇到了嗎?我說的是真的!”

顓頊不動聲色地揮揮衣袖,案上的酒水化作白煙消失。

小夭端起酒,邊和邊道:“也許就像外爺所說,鶼鰈情深可遇不可求,但只要選對了人,相敬如賓、白頭到老並不難。我已經不相信自己了,你幫我選一個吧!”

顓頊緩緩說:“好,只要你想,我就幫你選一個,如果他做不到,不用等你閹他,我幫你剁了他!”

小夭笑起來,醉趴在顓頊膝頭,喃喃說:“還是哥哥最可靠。”

顓頊一手端着酒碗,一手撫着小夭的頭,臉上是譏諷悲傷的微笑。

一年多後,防風意映順利誕下一個男嬰,塗山太夫人賜名爲。

塗山太夫人親眼看到Z接掌塗山氏,親眼看到篌不再和Z爭奪族長之位。親眼看到重孫的出生,終於放下了一切心事。

塗山出生不到一個月,塗山太夫人拉着篌和Z的手,含笑而終。

這個堅強霸道的女人少年喪夫,中年喪子,經歷軒轅和神農的百年大戰,用瘦弱的身軀守護了塗山氏上丟掉。她離去後,塗山氏的九位長者一致決定,全大荒的塗山店鋪爲太夫人掛起輓聯,服喪一個月。這是塗山氏幾萬年來,第一次爲非族長的一個女人如此做,但沒有一個塗山氏子弟有異議。

顓頊不想小夭再和Z有絲毫瓜葛,並沒告訴小夭塗山太夫人去世的消息,但澤州城內到處都有塗山氏的店鋪,小夭去車馬行給相柳寄毒藥時,看到店鋪外掛着輓聯,知道太夫人走了。

當年,給太夫人看病時,小夭預估太夫人只能多活一年,沒想到太夫人竟然多活了兩年,應該是篌和Z的孝順讓太夫人心情大好,活到了重孫出生。

太夫人走得了無遺憾,可她想過給別人留下的遺憾嗎?

小夭心神恍惚地回到神農山,苗莆奏道:“蛇莓兒求見,瀟瀟姐讓她在山下等候,看她樣子,好像急着要離開。”

小夭剛下雲輦,又立即上了雲輦,下山去見蛇莓兒。

蛇莓兒見到小夭,跪下叩拜,小夭扶起她,說道:“這段日子我很少出山,剛纔在山下才知道太夫人去世了,你日後有什麼打算?”

蛇莓兒說道:“太夫人臨去前給了恩典,允許我落葉歸根。我準備回故鄉九黎,特來向王姬辭行。”

苗莆撇撇嘴,說道:“這個太夫人總算辦了件好事!不過就算她不這麼做,王姬也打算把你弄出塗山家。”

小夭敲了苗莆的頭一下:“別再這裡廢話了!你和珊瑚快去收拾些東西,給蛇莓兒帶上。”

蛇莓兒搖手:“不用,不用!”

小夭說道:“你少小離家,老大才回,總要帶些禮物回去。”

蛇莓兒道:“族長已經賞賜了不少東西。”

小夭眼中閃過黯然,笑道:“族長是族長的心意,我們的禮物是我們!”兩人說完,衝出門,躍上坐騎離開了。

小夭猶豫了會兒,問道:“太夫人過世後,塗山族長可還好?”

蛇莓兒道:“看上去不大好。以前,族長很和善風趣,這兩三年,除了在太夫人面前強顏歡笑着盡孝,我從沒見族長笑過。”

小夭眉梢藏着一縷愁思,默不作聲,蛇莓兒約略猜到她和Z之間有糾葛,怕她難過,不再談Z。說道:“太夫人去世後的第三日,篌公子的夫人藍枚也去世了。”

小夭想了一會兒,纔想起那個存在感十分微弱的女子。在青丘時,她們見過幾次面,卻從沒說過話,小夭說:“怎麼會?她看上去不像有病。”

蛇莓兒說:“好像是爲了篌公子外面的女人,她大概說了什麼,被篌公子打了幾巴掌,她一時想不通就服毒自盡了。據說她臨死前,還企圖去找族長評理。”

小夭嘆了口氣:“是個可憐人。”

蛇莓兒也長嘆了口氣:“女人最怕把心給錯人!”

小夭凝視着手中的茶碗,默默不語。

蛇莓兒打量了一圈,看四下無人,說道:“之前王姬提過體內的蠱,我思索到如今也沒想清楚到底是什麼蠱,但我想起九黎傳說中的一種蠱。”

小夭精神一振,仔細聆聽:“什麼蠱?”

蛇莓兒說:“一般的蠱都是子母蠱,母蠱可控制子蠱,養蠱、種蠱都容易,但傳說中有一種極其難養的蠱,蠱分雌雄,養蠱很難,比養蠱更難的是種蠱。若是女子養的蠱,必須找個男子才能種蠱,若是男子養的蠱,必須找個女子才能種蠱,常常養了一輩子都種不了蠱,所以這種蠱只在九黎的傳說中。”

“究竟是什麼蠱?”

“究竟是什麼蠱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它的名字,叫情人蠱,據說‘情人蠱,心連心’,和王姬說的情形很相似。”

小夭怔怔發了會兒呆,問道:“女子養的蠱,必須找個男子才能種蠱,這世上不是女人就是男人,聽上去不難種蠱啊!怎麼可能養一輩子都種不了蠱?”

蛇莓兒搖頭,愧疚地說:“我所學太少,當年聽完就聽完了,只當是傳說,也沒尋根究底。但我們的巫王一定知道,王姬若有空時,就來九黎吧!雖然外面人說我們很可怕,可鄉親們真的都是好人!”

小夭道:“有機會,我一定會去九黎。”

蛇莓兒道:“我總覺得王姬和九黎有緣,希望有生之年,我能在故鄉款待你。如果不能,我也會讓我的族人款待你。”

蛇莓兒已經很老,這一別大概就是永別,小夭突然有幾分傷感。

蛇莓兒笑道:“我已心滿意足,多少九黎的男兒、女兒死在異鄉,我能回到故鄉,要謝謝王姬。”她在塗山家太多年,知道不少秘密,如果太夫人和篌不是顧忌到也會蠱術的小夭,不可能讓她發了毒誓就放她離開,只怕她會是另一個下場,珊瑚和苗莆拿着兩個包裹跑進來,蛇莓兒收下,道謝後,向小夭辭別。

小夭目送着蛇莓兒的身影消失在蒼茫的天地間,轉頭看向了東邊,那裡有清水鎮,還有遼闊的大海,小夭喃喃說:“情人蠱?”

小夭腦海裡有太多思緒,讓珊瑚和苗莆先回去,她獨自一人,沿着山徑,慢慢地向紫金頂攀爬。

從中午爬到傍晚,纔看到紫金宮。

看着巍峨的重重殿宇,小夭突然覺得疲憊,疲憊得就好像整個人要散掉了,她無力地坐在了石階上。

山風漸漸大了,身上有些冷,小夭卻就是不想動,依舊呆呆地看着夕陽餘暉中,落葉瀟瀟而下。

顓頊走到她身後,把自己的披風解下,裹到她身上:“在想什麼?想了一下午都沒想通嗎?”

“本來想了很多,一直都想不通,後來什麼都沒想了。其實,人生真無奈,不管再強大,世間最大的兩件事情都無法掌握。”

顓頊挑挑眉頭:“哦?哪兩件?說來聽聽!”

“生!死!我們無法掌控自己的生,也無法掌控自己的死,有時候想想,連這兩件大事都無法掌控,別的事情又有什麼好想、好爭的呢?真覺得沒意思!”

顓頊笑起來:“傻瓜,你不會換個角度想嗎?正因爲生、死都無法掌控,我們才應該爭取掌控其他,讓生和死之間的一切完全屬於我們自己。比如,你現在不高興,我就決定了,無論如何,一定要設法讓你快樂起來。”

就爲了顓頊的最後一句話,一切都是有意義的,小夭禁不住眼中露出笑意,卻故意板着臉說:“好啊,你逗我笑啊!”

第十六章 相逢猶恐是夢中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六章 風不定,人初靜第四章 生相依,死相隨第三章 歲月靜好與君同第六章 似是故人來第一章 人生忽如寄第三章 花開花謝故人別第八章 忽聞悲風調第二章 風露立中宵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十六章 相逢猶恐是夢中第十四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一章 盛會在何時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五章 但感別時久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十章 惆悵有誰知第十七章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二章 前路未可知第九章 魂夢安能定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十一章 故人心易變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五章 隻影向誰去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第七章 人轉迢迢路轉長第三章 花開花謝故人別第七章 人轉迢迢路轉長第六章 卻道相思苦第一章 青梅賦相思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第九章 魂夢安能定第十四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第五章 但感別時久第七章 人轉迢迢路轉長第一章 青梅賦相思第九章 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第九章 風回處,寄珍重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五章 欲將此身寄山河第十二章 錯將生死作相思第八章 忽聞悲風調第十六章 風不定,人初靜第十五章 思往事,易成傷第十四章 道淒涼,與誰說第十章 等閒平地起波瀾第八章 忽聞悲風調第五章 但感別時久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五章 兵戈近,空奈何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十七章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九章 魂夢安能定第十二章 錯將生死作相思第五章 欲將此身寄山河第十四章 道淒涼,與誰說第十四章 追往事,空慘愁顏第四章 最難歡聚易離別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第二章 風露立中宵第十章 日日思君不見君第二章 前路未可知第十一章 故人心易變第五章 欲將此身寄山河第三章 客從遠方來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章 日日思君不見君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第十二章 煙水茫,意難忘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十二章 錯將生死作相思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三章 客從遠方來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第十七章 結髮兩不疑第十五章 思往事,易成傷第十章 等閒平地起波瀾第一章 東風惡,歡情薄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一章 青梅賦相思第八章 忽聞悲風調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三章 客從遠方來第十二章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
第十六章 相逢猶恐是夢中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六章 風不定,人初靜第四章 生相依,死相隨第三章 歲月靜好與君同第六章 似是故人來第一章 人生忽如寄第三章 花開花謝故人別第八章 忽聞悲風調第二章 風露立中宵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十六章 相逢猶恐是夢中第十四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一章 盛會在何時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五章 但感別時久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十章 惆悵有誰知第十七章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二章 前路未可知第九章 魂夢安能定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十一章 故人心易變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五章 隻影向誰去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第七章 人轉迢迢路轉長第三章 花開花謝故人別第七章 人轉迢迢路轉長第六章 卻道相思苦第一章 青梅賦相思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十三章 往事未思心未痛第九章 魂夢安能定第十四章 此情無計可消除第五章 但感別時久第七章 人轉迢迢路轉長第一章 青梅賦相思第九章 眉間心上,無計相迴避第九章 風回處,寄珍重第七章 天下本一家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五章 欲將此身寄山河第十二章 錯將生死作相思第八章 忽聞悲風調第十六章 風不定,人初靜第十五章 思往事,易成傷第十四章 道淒涼,與誰說第十章 等閒平地起波瀾第八章 忽聞悲風調第五章 但感別時久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五章 兵戈近,空奈何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十七章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九章 魂夢安能定第十二章 錯將生死作相思第五章 欲將此身寄山河第十四章 道淒涼,與誰說第十四章 追往事,空慘愁顏第四章 最難歡聚易離別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第二章 風露立中宵第十章 日日思君不見君第二章 前路未可知第十一章 故人心易變第五章 欲將此身寄山河第三章 客從遠方來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三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十章 日日思君不見君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第十二章 煙水茫,意難忘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十二章 錯將生死作相思第八章 式微式微,胡不歸第三章 客從遠方來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第十七章 結髮兩不疑第十五章 思往事,易成傷第十章 等閒平地起波瀾第一章 東風惡,歡情薄第六章 相煎何太急第八章 多情卻似總無情第一章 青梅賦相思第八章 忽聞悲風調第十一章 滿院春風,惆悵牆東第三章 客從遠方來第十二章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第十八章 委心任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