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日清晨,何梅接到靜叔發來的電報:田大麻子的先頭部隊回到落水寨。
要不說軍師類的高智商者,思慮必定長遠,部署必求周全:王世華先前命令二虎在落水寨駐紮三天,撤離時燒燬落水寨;後來何梅改變了命令,讓二虎不得動落水寨一草一木。目的很明顯:就是爲了吸引田大麻子回來。
當日傍晚,田大麻子率主力回到落水寨。
何梅立即讓劉進帶着兩百耳力眼力高超者,按先前的部署,在老司城和龍塘鎮內外散開,組成一張監聽監視的大網……
夜幕降臨,得到這張大網已經部署完畢後,立即下令,從王世華剛剛組建完的騎兵營抽調出兩百騎兵,從小王家坪抽調一百五十匹戰馬,又從老司城裡抽調出五百精兵,外加炮兵營全體官兵,秘密集結於老司城外。
說是秘密集結,可這麼多人全都聚集在老司城外,有心人又怎麼可能發現不了?但這些都只是表演,此次行動的真正目的根本就不是爲了攻擊落水寨,而是要把對方的探子揪出來。
集結完畢後,沒有任何停留,立即出發,還有意露出所攜帶的衆多炮彈和輕重機槍。
看着隊伍抹黑消失在夜幕中,何梅這纔回頭看向龍塘鎮。
寒風吹過,捲起絲絲黑髮,輕舞飛揚中,何梅卻如入定般視而不覺——她在等劉進的消息。更重要的是,她還在等另一個人的消息。
大約半個小時後,一個年輕人大步走到城樓前,他的肩膀上站着一隻鷹隼……各家都有自己的情報網,同時,也有各自阻攔情報的方法。此人是靜叔的大兒子,是靜叔的接班人,目前專門負責攔截敵人情報方面的工作。他肩膀上的鷹隼,是專門截斷敵人用信鴿傳遞情報的。
“見過家主。”
“大靜,辛苦了。”
“不辛苦。”直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拇指大,一指長的小竹筒,雙手遞給王世華,稟報道:“小的奉命帶着幾位弟兄,在四周佈下鷹隼,幸不辱命,截下了對方的信鴿。”
何梅毫不客氣的上前一步,接過小竹筒,正色問道:“就只有一隻信鴿?”
見大靜點頭,何梅追問道:“你在山上看見信鴿是從哪發出來的嗎?”
“因爲距離過遠,小的只敢確定只鎮東邊的一個大致範圍。”
何梅點點頭,道:“辛苦了,你回去繼續監視,要再發現信鴿,立即攔截。”
“是!”
何梅再次看着龍塘鎮,沉默。見如此,王世華本想開口也不好開口,只能陪站。
過了五分鐘左右,劉進回來了,把一個本子遞給何梅。
本子上記錄着從部隊開始集結一直到十分鐘前,龍塘鎮和老司城內外的進出情況:老司城沒有任何電報聲,也沒有任何人進出——想想也是,老司城入夜後要關閉城門,想進出最少也要有當值老叔的手令。可龍塘鎮那邊卻有情況:沒有電報聲,但有三人單獨騎馬離開,有兩人步行離開,還有一支十多人組成的商隊已經出發。
“沒驚動他們吧?”何梅邊問邊把本子遞給王世華。
“阿姐!派出去的人都是這方面的好手,應該不會失手。”
“恩!”
“另外,在來的時候,部署在聚福樓客棧外的人剛剛向我稟報,在隊伍剛出發的時候,有一隻信鴿從聚福樓裡飛出。我已經讓大狗子大人悄悄地把聚福樓圍了,目前還沒驚動對方。阿姐,是否需要立即抓捕?”
聽到這話,何梅的面色終於有了點笑容,道:“立即一個不漏的全給我抓來,儘量留活口。”
“是!”
劉進抓起插在城牆上的火把,跳上牆垛,對着龍塘鎮方向左右搖晃了三下。
何梅上前一步,想龍塘鎮方向看了看,回頭叫道:“來人!”
王二林趕緊上前,抱拳道:“在!”
“去給我找只望遠鏡來。”又對身後一直如影子般站着的劉媽笑道:“劉媽,你也跟着去弄一盆炭火,再弄點火鍋來,我和世華在這城樓上好好喝一杯。”
王二林立即藉着低頭的機會,偷瞄了一眼王世華,見王世華含笑點頭,趕緊答道:“是!”
“你這些手下,對你可真夠忠心的。你都講了由我全權調動,他們卻還是不放心。”
“何姨,您別跟他們一般見識。”說着,解下自己的望遠鏡遞給何梅。
何梅笑了笑,沒說話,接過望遠鏡後,仔細看着龍塘鎮方向,問道:“聚福樓在哪兒。”
“在那!”
“啪!啪!啪!”
王世華的話音一落,聚福樓方向立即就傳來三聲槍響,隨即就是一陣混亂的吼叫聲,引得王世華立即從二狗子手上接過望遠鏡,仔細看了起來。
可惜,天太黑,隔得又遠,根本就看不到具體細節。
放下望遠鏡,掃了眼何梅,見其居然津津有味的看着,頓時撇了下嘴:我都看不見,你又能看見什麼?居然還看的滿臉笑意,真不知道你在笑什麼。
“你講怪不怪,我以前跟那老混蛋也站在這裡看龍塘鎮的夜景,卻從沒發現過龍塘鎮的夜景居然有這麼美。”
“大概是因爲現在的龍塘鎮比以前大了一倍多,而且,更繁榮,燈火更多,所以才更爲突出吧。”
何梅想了想,點點頭,又拿起望遠鏡看。不過,這次不再看聚福樓方向,而是四處亂看。
王世華實在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小聲問道:“何姨,您到底在看麼子?”
“我在看各家各戶的樓頂,看看有沒有人打旗語。”
“旗語?”王世華一愣,張口問道:“鎮上雖然燈火通明,可外面卻烏漆墨黑的,打旗語沒用,根本就傳不回消息。”
“誰告訴你要把消息傳回來?”何梅放下望遠鏡,不滿的瞥了眼王世華,道:“對方只要安排人在屋頂上打旗語,把信號發出去,接收的人站在山頂上看到旗語後,就可以從別處把消息傳出去,根本就不用傳回來。”
說到這兒,她乾脆把望遠鏡遞給身邊的劉進,然後又指着幾個有望遠鏡的人,吩咐道:“你們都給我仔細看看,注意有沒有人在屋頂打旗語。”
恰好王二林帶着幾個下人上來,何梅走過去,提起一把椅子坐下,指着身前,道:“把東西放這兒。”
又示意王世華也提把椅子坐在身邊,等王世華坐下,何梅卻笑眯眯地指揮下人把桌子放在身前,把火盆放在桌下,把火鍋……
兩分鐘後,忙完這一切,何梅伸手接過何媽遞來的一個炭包,感覺到手中有了溫暖,掃了眼王世華,見王世華正看着她手裡的炭包,便笑道:“出去的這十五年,心氣一直不順,就沒怎麼在意自己的身體,這不,落下個怕熱怕冷的毛病。”
王世華不好評論,只能給何梅抱抱拳,算是替長輩道歉。
“好了,不跟你講這些了,講正經的。”
“世華,你要記住一句話:細節決定成敗!任何事情都的好壞是由細節開始的。”拿起筷子,攪動了一下沒有熱開的火鍋,放下筷子,對王世華笑道:“身爲家主,你的一言一行決定着家族的興衰,萬萬不能大意,更不能憑藉一時衝動而魯莽的做決定,而是要儘量把方方面面的情況考慮到,並做好充足的準備……一個人能力有限,要多跟心腹之人多商量,畢竟‘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這話還是很有道理的。而只有各方面都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你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至於能不能擊敗對方,那就得看天意了。”
“多謝何姨教導,我記住了。”
“就比如現在,我已經把各方面都儘量考慮到了,要還是沒抓到,那我也沒辦法了。”
說着,見王世華陷入沉思,她笑了一下,拿起筷子,攪動了一下開始冒熱氣的火鍋。
稍稍等了一會兒,見火鍋裡的作料已經翻滾,用筷子敲了下碗碟,道:“以後你有的時間想,現在,先陪我吃火鍋。”
王世華笑着點點頭,拿起筷子伸向火鍋,就在這時,卻見吳媽快速衝過來,一把搶過王世華手裡的筷子,從火鍋裡夾起一塊肉片送入嘴裡,然後又每樣菜都吃了一筷子,連生白茶都抓起一張,嘎嘣嘎嘣地嚼的直響,邊嚼還邊氣呼呼地怒視何梅,彷彿嚼的不是生白菜,而是何梅。
打了個飽嗝,抓起王世華身前的酒杯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把筷子和酒杯放在王世華面前,笑道:“家主,現在可以吃了。”
說完,直起身,冷冷地看着何梅,沉聲道:“何梅,我不管你要搞麼子,但想請家主吃飯,得先經過我點頭。要不然,家主出了麼子意外,我就跟你拼了。”
何梅正色的看着她,幾秒後突然笑道:“吳媽,你還是這麼性急啊!”
“我急不急的,關你屁事!”對何梅翻着白眼說完,見王世華拿着筷子沒夾菜,頓時不悅的叫道:“你還不吃?怎麼,嫌老婆子嘴髒?哼!你可別忘記了,小時候,你可沒少從老婆子嘴裡挖東西吃。”
王世華趕緊站起來給吳媽抱拳行禮,討好的笑道:“吳媽,我是吃您奶水長大的,怎麼可能嫌棄您?我剛纔是在想事。怠慢您了,對不住!”
“這還差不多。”說完,冷冷地瞥了眼何梅,重重地哼了聲,道了句“良心都讓狗吃了”,一昂首,邁着八字步,如螃蟹般耀武揚威的走人!
事實上,整個王家女性下人中,大概只有吳媽敢跟何梅叫板,也有資格叫板,就憑藉她是王世華奶媽這一點,誰敢在她老人家面前充大?沒見王世華都給她說的抱拳躬身道歉麼?甚至連張翠雲這麼囂張霸道的主,雖說掌管着家族經濟大權,可王世華的私房錢,卻一直由吳媽掌管着,並每月都理直氣壯的找張翠雲要王世華的那份月例。對於這種敢從自己嘴裡搶食吃的行爲,張翠雲居然一直聽之任之,由此可見吳媽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