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常的作息時間表裡,早上三點至五點,是一個人最犯困,也是最爲麻痹大意的時候。從比例上分析,此時偷襲,成功的機率要大於別的時候。
10月28日!
早上4點左右!
江面上灰暗一片,六隻大船上的探照燈如同六把利劍,穿透灰暗,投射進大霧,深入水下。
四下靜悄悄,江水輕拍着一字排開的大船,船身微微搖晃,讓人不由的升起睏意。就連原本應該巡邏走動的哨兵,此時都隨意的坐在船舷夾板上,背靠船艙,抱着槍,眼皮有一搭沒一搭的掙扎着,一副睏意難當的樣子。
在大船周圍百米遠的地方,藉着大霧籠罩,在一條大船的帶領下,三四十條帆板船慢慢接近,離大船還有五十多米時,全停了下來。每條小船上都有三到五個穿着短褲,腰掛匕首或吹杆,拿着被棉布包裹着的飛爪,嘴裡叼着半米左右的蘆葦杆的漢子摸下水……江面上多了上百根豎起的蘆葦杆,並不見人,卻如同螞蟻一樣,悄悄地接近六條大船。
彭水虎穿着條內褲,盤膝坐在船頂上,右手邊放着一把盒子炮,左手邊放着一根拇指粗細,長一米,一頭用牛皮紙包裹,另一頭削尖的黑色長管,仔細看去,還能發現長管周邊還有一毫米左右的細細倒鉤,鋒利無比,密密麻麻,顯然是水虎的水中兵器。閉目打坐,按照彭子清傳授的吐納之法,練內功。
“叮!”
一聲細微的如同手指敲打桌面的之聲響起,在水浪輕拍船體的聲音遮蓋下,普通人很難分辨出。但彭水虎卻眉頭一皺,睜眼看去,因爲他隱約聽見了……都是幹這行的,自然明白這是飛爪抓住木板時,因爲棉布的關係,纔會發出這種聲音。
“叮!叮!叮……”
“咚!”
伴隨着細微之聲接連響起,彭水虎雙眸精光大盛,抓起武器,站起來看向船體兩邊的聲音來源處,悄悄將盒子炮的保險打開。隨即,“咚!”的一聲悶響,彭水虎這次看清楚了,那是一隻飛爪因爲用力過度,使得飛爪掉在了船板上……
“啪!啪!”
彭水虎提槍對着聲音來源處打了兩槍。雖然目標沒出現,可他是爲了提醒同伴:有水匪襲船。
剛要再扣動扳機,卻陡然感覺到危險,急忙趴下,耳中傳來“嗡”地一聲,彭水虎明白,這是水匪在對自己使用吹杆:只有帶着羽毛的飛針從頭皮上飛過時,纔會發出這種聲音。
“水虎,怎麼了?”彭子清提槍從了出來,仰首問道。
“阿爹!小心,有大批水匪。”
“有多少?”
“不曉得,天太黑,看不清……他們有吹杆!”
槍聲驚動了所有人,船上的燈光紛紛亮起,同時響起的還有急促的敲鑼聲。王家人紛紛提槍,或衝出船艙,或在窗口警戒。同時,知道已經暴露的水匪也發動了襲擊,他們爬上船舷,卻只露半個頭,用吹杆對付王家人……因爲經驗不足,那些衝動者一衝到夾板上,就倒黴了。一時間,有七八個王家人被帶毒的飛針吹中,紛紛坡口大罵起來。
“啪!啪!啪……”
“砰!砰!砰……”
“所有人都回艙裡,用槍打!”彭子清江湖經驗果然無比豐富,一聽見王家人的怒罵,再聽彭水虎的提醒,立馬下達了命令。
在彭子清身邊的兩個專門用於傳達命令的大嗓門,趕緊大聲的向各船傳達這個命令。
人都會怕死!這是本能。可有些時候是例外——打仗!湘西土家族苗族的男人,自古就認爲,在打仗中戰死,死後會被八部大神接收爲神兵,這是勇士最大的榮耀,因而,在這種神兵思想的數千年教育下,打起仗來人人都不怕死,加上家族保證了他們親人的生活,解決了他們的後顧之憂,更是讓大家都敢於赴死。所以,一聽到同伴的怒罵,紛紛暴怒的要衝出去……可以想象,如果他們繼續衝出去,從船體兩邊吹來的吹針,會要了他們絕大多數人的命。人沒了,武器再好也白搭。
而這個時候,平日裡軍事訓練中的令行禁止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一聽彭子清的話,那些還保留着幾分理智的帶隊者,紛紛大聲呵斥制止同伴,而這,也就成了這場偷襲與反偷襲的第一次轉折點。
大家躲在船艙裡,外面的水匪就容易辨別了,但凡走動或露頭的,都成爲靶子,而吹杆的威力立即變成了無用之物。
“啪!啪!啪……”
“砰!砰!砰……”
“啊……”
有些水匪正要爬上船,有的還在用吹杆,卻被近距離擊殺……船體就那麼點大,雙方相距不到三米,這要打不中才見鬼了。
見水匪不敢露頭,子彈又不會轉彎,大家立即停止了射擊,緊張的搜尋……剛剛及其的激烈,居然神奇的出現了冷清的場面。
僅僅一個呼吸之後,不知誰喊了句:“打對面的水匪!”
大家一聽,紛紛把槍口對準七八米外的另一條船身,在燈光的照射下,但凡黑暗點的地方,立即被‘照顧’個遍。
“啊……”
慘叫聲和落水聲此起彼伏,僅僅幾個呼吸之間,最少有二三十個水匪被打中。剩下機靈點的,則紛紛主動跳水。
張二寶是六號船的一個小隊長,晚飯時偷偷地多喝了點酒,大半夜起來上廁所。
上完廁所後,剛要出門,就聽見了槍聲。他也機靈,尋思着得悄悄叫醒大家,好打水匪一個伏擊,便一邊打開盒子炮的保險,一邊拉開艙門,正要張嘴叫起大夥兒,卻愕然發現,船艙里居然多了兩個蒙面漢。
這兩個蒙面漢是水匪安插在船隊中的探子,剛用迷香迷昏了在船艙裡睡覺的王家槍兵,卻發現少了一個,正商量着是先把這些迷昏着殺了,還是等那個漏網的人回來後一起殺了,卻見艙門被陡然打開……
兩邊都愣了一下。
兩邊都是想都不想,提槍就打。
“啪!啪!啪……”
張二寶兩槍打中左邊那個水匪探子,右胸口也被右邊那個水匪探子打中,倒地。
那個水匪見張二寶倒地,以爲他死了,正要衝過來。
“啪!啪!”
沒想到,張二寶居然如此硬氣,忍痛對他又是兩槍,正好一槍爆頭。
張二寶顧不得船上還有沒有水匪的探子,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口血,掙扎着起身,搖了下身邊的同伴,見其不醒,再用手摸了下對方的呼吸,立即就明白同伴是被迷暈過去……在這個時代,對付迷香最常用的也是有效的辦法就是用冷水將對方潑醒。
掙扎着來到自己的吊牀,從棉被中掏出一個銅製小酒壺,正要走向最近者,卻一頭栽倒。
又吐了口血,一點一點地爬向同伴,身後卻留下長長一道血印……
擦了下嘴角的血跡,打開蓋子,一點一點地舉起,正要倒在同伴的頭上。
“咚!”
體力猛地不支,酒壺掉在地上。
此時,這一壺酒就是船艙裡十七個兄弟的性命,哪能讓它白白流失?張二寶嚇的不顧一切,趕緊抓起。
用力過猛,拉動了傷口,疼的張二寶齜牙咧嘴的直吸涼氣,面色已經是白中帶青,卻死死地抓住酒壺。
再次將酒壺舉起,舉到一半,卻不得不放下,大口大口的喘氣。
感覺到體力不支,腦袋有些發昏,張二寶知道,這是流血過多,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啪!啪!”
放下酒壺,用力給自己兩耳光。感覺到腦袋清醒了些,便深吸一口氣,一咬牙,一把將酒壺舉起,將裡面的冷酒倒在了同伴頭上。
看到酒液落在同伴的頭上,張二寶咧嘴笑了,卻突然眉頭一皺,張嘴要咳嗽兩聲。
“咚!”
手一鬆,酒壺掉地,張二寶腦袋一偏,暈死過去。
被澆醒的同伴睜開眼,聞到了酒味,用舌頭舔了下,立即大怒的坐起來,剛要大罵,耳中就傳來了槍聲和喊殺聲,同時,眼角發現了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張二寶。
他轉身從枕頭下抽出盒子炮,邊打開保險邊緊張的四處掃視,沒見到敵人後,這才下牀,一把抱起張二寶,急問道:“二寶哥,你怎麼了?”
見張二寶沒醒,他急忙搖晃着,最後,揚手抽了張二寶兩耳光,張二寶幽幽醒來。
“齊山,大家……咳!咳!大家中了迷香……迷香。快!用水……澆……澆……醒。”
“二寶哥,你等着,我這就去。”王齊山帶着哭腔正要向艙門口的水桶衝去,卻被張二寶死死地拉住。不解的回頭一看,卻見張二寶雙眸精光大盛,渾身緊繃,脖子上青筋凸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大喊了句:“告訴弟兄們,我盡力了!”
喊完,渾身一軟,雙眸精光消散——戰死!
“二寶哥~!”王齊山抱着張二寶的遺體,悲呼一聲,留下了眼淚。
幾乎呼吸之後,王齊山終於被外面越來越密集的槍聲驚醒,摸了下眼淚,對張二寶的遺體說:“二寶哥,您走好。”
很快,用水救醒了大家。
衆人一聽,加上眼前的一切,哪還猜不出經過,憤怒的衝出去跟水匪拼命。六號船是停留在最左邊,而水匪因六號船上有內應,便把主要攻擊離都擊中在六號船上,正當他們順暢無比的爬上船,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見十七個王家人一股腦的衝了出來,一手提刀,一手提槍,紅着眼睛撲上去。
水匪嚇傻了,因爲他們想不通,這些對手爲什麼不開槍,反而只用砍刀廝殺……他們不明白,這是恨毒了他們,是要把他們斬盡殺絕的意思。
水匪那股氣勢洶洶地氣勢,被王家人異常兇猛的以命搏命的勇武給嚇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