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索橋上正中間,隱約可見兩個人影。
王世華好奇的拿起望遠鏡一看,不由的笑了一下:居然是中叔跟向仁貴在喝酒聊天。
對那兒指了下,二狗子接過望遠鏡看了眼,笑道:“家主,我去問問?”
“不用。”王世華搖搖頭,笑道:“我要連中叔都不放心,那就沒得麼子人能夠放心了。二狗子,替我派人送罈好酒上去。”
“是!”
有意思的是,幾乎在王世華說這話的同時,向仁貴跟中叔碰了個杯,笑道:“老中,你們家主看見我們這樣,你講,他會怎麼看你?”
“還能怎麼看?打仗是打仗,朋友是朋友,我家家主要連這點都看不透,也不會被人稱爲八部大神轉世了。”老中也不是好對付的,笑嘻嘻地回道:“不過,阿貴,這一仗你可不吃虧。我們王家雖然得到了地盤,可你卻保住了命。對麼?”
對於這種嘲諷,向仁貴也不生氣,居然樂呵呵地跟中叔碰杯。可見,兩人都是老謀深算之輩。
王世華後來才知道,兩人年輕時,中叔奉命去接近向仁貴,爲的就是幫助向仁貴去爭奪向家家主大位,雖說失敗,可兩人私底下卻是很不錯的朋友,關係一直沒斷過。
王世華這次回老司城,是因爲他四天前頒佈了火把酒,遍邀江湖豪傑來相助。雖說前三天他可以不在場,由康軒這個老江湖出面接待,但今天是發動火把酒的日子,他作爲發起人,必須到場。
一路疾馳,於上午九點左右回到老司城。
隔着老遠,就見康軒帶着幾十個江湖好漢在門口相迎,王世華心頭很滿意,跟這些人寒暄着走到遛馬場,卻被眼前的場景下了一跳。
此時的遛馬場擺了一兩百桌,近兩千人在吃喝。
一開始,王世華還以爲這些人都是衝自己名聲來的,極爲興奮,可聊着聊着就有點吃味了:這些人多半都跟康軒認識……來的多是周邊地區的土匪,最遠是貴州康縣地區的一股土匪。
酒到中途,王世華和康軒去上廁所。出來後,王世華微笑着說:“老康,難怪老唐一直講你在江湖上名氣大,以前我還不怎麼信,今日一見,不得不佩服。”
康軒這麼聰明的人,又如何聽不出這吃味中的羨慕嫉妒恨。
趕緊笑道:“家主,講實在話,這些人當衆我確實認識一些,可要沒有王家這塊金字招牌擺在腦殼上,別說來這兩千來人,就是能來個一兩百人,我就心滿意足了。”
一旁的江叔也笑着幫康軒打消王世華的猜忌之心,笑道:“家主,小康這話講得不錯。這些人在江湖上混,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難免結仇或者被官府圍剿,到時候,憑着喝過王家的火把酒這層關係來王家尋求幫助,最少也能暫避風頭不是?說白了,他們都覺得王家的實力比向家強,這順風仗和順水人情誰不會做?”
王世華笑眯眯地點點頭,帶頭向前走。
“對了,家主,前方戰況如何?”
王世華回頭看了眼,見周圍無外人,低聲道:“戰局很順利,但我懷疑這是他們三家故意給我布的一個局,所以,我跟何姨做了相應的部署,現在,也不敢發全力。不過,老康,等一下發動火把酒後,你把他們一分爲二,一半送到石頭那兒去,把石頭的第一營換到雷公山去加強戒備;另一半去把虎叔下面的二營換到老司城來。”
“是!”
“對了,江叔,我昨天下午不是讓你派人到世富那兒去了麼,有消息了麼?”
“家主,我找你就是爲了這事。派去的人剛回來,沒有見到三爺,給的回覆是三爺病了。”
“病了?”王世華目露兇光,怒極而笑,淡淡地感嘆一聲:“病了好啊!”
“見到水玉了麼?”
“見到了。”
“她怎麼講?”
“她正在勸三爺,不過,水玉夫人讓人帶了個消息回來:三爺的上面下達了命令,嚴令三爺不得參戰,否則,軍法從事。”
王世華腦子一轉,立即就明白,這是另外三家使力,通過王世富的上面,想按住王世富……王世富好不容易混到如今這位子,要敢違抗軍令,這後果他自然明白,加上當初李潔瑩的事讓他跟王世華心生芥蒂,一時難以抉擇,在所難免。當然,他們三家既然能買通王世富的上級,自然能花大價錢買通王世榮的上級,想來,王世榮此時也是難以抉擇。
“世榮不回來,我還能想得通,畢竟,他的位子是他一刀一槍,靠真本事得到的。可世富……哼!他也不想想,要沒有我王家撐腰,他能有如今的團長當?要是我王家完蛋了,另外三家能放過他,才見鬼了。”
“誰講不是呢?所以,水玉夫人這幾天正在給三爺講脣亡齒寒的道理。”
王世華又冷哼一聲,肅穆的說:“以我王家如今的實力,跟他們三家死拼,還指不定誰輸誰贏了。”
帶着幾分怒氣,回到酒桌。
吃完早飯,就開始進行火把酒儀式,由幾位老叔帶領,將這些江湖好漢按計劃送到左右兩路大軍那兒。
在家裡呆了大半天,處理了一些緊急事物後,跟張翠雲分別,連夜回到土關。
王世華剛吃完宵夜,正要跟何梅還有幾位老叔商量一下攻打土關的辦法,從左右兩路大軍相繼發來電文:請求王世華將這些喝過火把酒,頭綁紅繩的江湖好漢調走。
王家經過這麼多年的整訓,真如軍隊一樣,軍紀算是嚴明。這些江湖好漢哪受得了這些約束,一趕到目的地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一個勁地嚷嚷着要吃喝,而且,對於十個人分一碗肉,很不滿意,更絕的是,他們強烈要求喝酒——行軍打仗,歷來禁酒。在各種要求沒得到滿足後,這些偷雞摸狗慣了的人就尋釁滋事,這不,還沒來得及讓他們上戰場跟向家人拼,當天晚上就先跟王家人幹了次羣架。
而且,這些人說出來的話還很有道理:他們喝過火把酒,就是來當死士的,別人砍頭前都得給碗斷頭飯吃,你們居然讓我們十個人分一碗肉,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從規矩上來說:他們喝了王世華親自倒的火把酒,只會聽王世華一個人的命令。所以,不屬軍營管制。說白了,他們就是來幫忙的,不是來加入王家的,是客人,你得好吃好喝的招呼着。
這樣一來,讓王家的士兵怎麼看?這軍心想不亂都難。所以,看到這苗頭,對於這羣瘟疫似的傢伙,兩位總指揮乾脆求王世華把這股瘟疫調走,免得壞了軍心。
“何姨,您看看這電文,怎麼會鬧成這樣了?”
看完電文,何梅對愁眉苦臉的王世華笑道:“世華,這事要怪就怪你自己。”
“怪我?”
“難道不是麼?你看,這些所謂的江湖人物,多半都是嘯聚山林的土匪,你讓他們偷雞摸狗,打家劫舍,那是他們的老本行,絕對各個都是好手。可你硬要他們一上來跟軍隊一樣打陣地戰,那不是綁了他們的手腳,他們又如何受得了?不跟你鬧騰纔怪。”
見王世華苦笑着點點頭,何梅補充道:“從用人的角度上看,你也應該揚長避短,發揮他們的強項。”
“何姨,您的意思是讓他們跟三豐一樣,放他們到向家的地盤內去打家劫舍?”
“正應該如此。”何梅點點頭,笑道:“對於這些人來講,平日裡不敢動四大家族,現在好了,他們可以打着我們王家的大旗,去禍害向家,事後也只需把罪過往我王家腦袋上一按,就此了事。而對於我們王家來講,雖然揹負了罪名,可得到了實實在在地大好處。別忘了,他們三家聯手佈局,兵馬可比我們多。向家想要剿滅這些人,就必然會派出大軍,相對的,也就爲我們減少了很多敵兵……”
不知想到了什麼,何梅捂住嘴,滿眼笑意的笑道:“如果這些人夠本事的話,恐怕會讓向家根本就無暇他顧,只能一心對付這兩千來個土匪。到時候,李家和田家要敢動一下,才見鬼了。”
“那好,我這就去回電,把他們分成兩百人一組,分發足夠的彈藥,讓他們連夜出發,去禍害向家。”
“等一下。”
“何姨,怎麼了?”
“老話講強扭的瓜不甜!這些人中,也不一定全都是土匪,多多少少也有幾個真正的江湖好漢,所以,世華,你下達的命令中,最好能採取自願的原則,並且最好給他們事先發一部分賞賜,然後再開出價碼,如此一來,必定能最大限度的調動他們的積極性。”
“好!何姨,您先坐,我去去就來。”
要不說謀士陰毒!何梅這簡簡單單地幾句話,看似一個隨手捏來的點子,卻害的向家元氣大傷:楊三豐過村寨,那是屠殺,但畢竟只有一支不足百人的隊伍,算是疥癬之害;而這兩千自願結成多股大小不一的土匪集團軍,氣勢洶洶地衝入向家腹地,雖然沒殺多少人,但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加上向家大量兵馬被王家牽制在搶先,腹地空虛,讓這些土匪越鬧越瘋狂,大有發展成流寇的趨勢。鬧到最後,火把酒也變味了,這些由火把酒者變回了真正的土匪,要不是向家使計謀,讓這些土匪因錢財而發生了多起內鬥而分裂,恐怕腹背受敵的向家就真的要被王家給吞併了。當然,也爲楊三豐的特務連減輕了壓力。
也迫使向家不得不派兵圍剿,在一定程度上牽制住了向家大量兵馬,給幾天後王家的抵抗,留下了喘息之機,從而使整個戰局再次風雲突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