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何梅的意思理解,顯然是要把自己跟政府的主次顛倒過來,讓政府去對付另外三家,畢竟,政府的公告上寫的很清楚:禁絕鴉片!雖然大家都沒把這份公告當回事,連縣長對四大家族走私鴉片一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這頂大帽子畢竟是個明面上的理由,該利用時就得利用。
不知想了多久,王世華猛第一拍大腿,笑了。
“二狗子,馬上派信使快馬通知另外三家和政府……不!還要把如肖兵這樣有點實力的人都通告一聲,就講我王家開始禁菸,請大家給個面子,不要到我王家的地盤上銷售鴉片。”
想通了,就輕鬆了。王世華哼着小曲,再次來到翠雲的房間,幾女依然在打麻將:張翠雲樂的滿臉開花,時不時的開懷大笑,小梅和古玉淑則一臉肅穆,阿霞和抱着兩個孩子在一旁觀戰的何梅真不愧是母女,表情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什麼時候都是面帶微笑。當然,阿霞是先天性的文靜性子,何梅則是城府太深而後天性的掩藏如斯。但整個牌局的輸贏很明顯:張翠雲一贏三。
可讓王世華想不通的是,除了那羣死對頭外,何梅對任何人都是微笑應對,偏偏對自己就喜怒於色,絲毫不加掩飾。
見王世華進來,何梅笑容滿面的把兩個孩子交給奶媽,示意王世華跟她坐到一旁。
喝了口茶後,何梅輕聲問道:“想好了?”
“恩!”
“講講!”
“就一句話:以靜制動,等着他們送上門來待宰!”
何梅笑着點點頭,道:“不錯。不過,你一定要記住:不管跟誰講這事,你都要把責任推到政府身上,就講你是響應政府號召。”
“是!”
“點炮!大胡!哈!哈!大姐,終於讓我報了剛纔的一箭之仇,給錢!給錢!”
“神氣個麼子勁?”張翠雲沒好氣把錢遞給小梅,隨即,打眼一掃,對王世華怒道:“我講我怎麼突然這麼倒黴,原來是你這倒黴鬼衝散了我的風水,快給我滾!”
“對!這小混蛋就是個災星。”
面對這禍從天降的一幕,王世華除了翻白眼外只能是趕緊開溜,心裡卻罵着:一窩女瘋子。
到了晚上,張翠雲特意把王世華叫來睡覺。
見王世華脫掉外衣就要脫內褲,張翠雲趕緊把他拉到椅子邊坐下,一臉正色的說:“世華,曉得白天打麻將時,我爲麼子要找藉口讓你滾蛋?”
“你心煩時都這樣,反正我就是你們手裡的出氣筒。”邊說邊摸向張翠雲的臉蛋,被張翠雲得意而幸福的躲過去,還笑罵道:“別油嘴滑舌的,講正事了。”
“好!好!你講,我聽。”
“世華,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跟以前有麼子不同?”
“我比以前更聰明瞭。”
“滾!”面對王世華的嬉皮笑臉,張翠雲沒好氣的罵了句後,正色道:“你難道就沒發現,你最近跟何姨商量的事情多了起來,倚重她的地方也多了麼?”
“翠雲,你這話是麼子意思?講清楚點。”
“想想以前的你,做事雖然有些衝動,也不夠圓滑,也愛跟江叔他們商量,可問題是那時候的事多半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而且,大事上你都是果敢的自己做主。何姨是比我們都聰慧,也有指點你的意思,可你也不能凡事都跟她商量,對她言聽計從,那樣的話,你遲早會成爲她手中的牽線木偶……我的意思你曉得了麼?”
王世華回味着張翠雲的話,再想想近日跟何梅請教的問題,心頭一驚:果然如張翠雲所說,自己開始放鬆了對何梅的警惕。隨即被驚出一身冷汗:莫非是何梅在給自己下套?先是一點一點地給自己出謀劃策,讓自己不知不覺中就對她產生了欽佩和信任,隨即必然是委以重任,最後……要真是如此的話,自己差點就入套了。想想近日的所作所爲,還真有這個可能……
見王世華髮呆,張翠雲知道他聽進去了,便接着說:“我阿爹講過: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不管這奴才多麼聽話,多麼機靈,也不能過分信任,總得要有所防範,心裡做到冷靜,保持底線,暗中也要保留一張對付他底牌。否則,如果過於倚重一個人,事事言聽計從,必被對方玩於股掌中。時間一久,不管這個人有多麼忠心,他必然會被權力衝昏頭腦,最後生起取而代之的狼子野心。而這個主子不管一開始是麼子樣的英雄豪傑,時間一久,依賴性越來越重,最終,也必然會變得目光短淺,聽不進旁人的忠言,甚至有可能會被對方取代……世華,我不是講何姨不好,也不是說你不能向她請教,我只是想提醒你,他們只能給你出謀劃策,做主的始終得是你自己,也只能是你自己。”
說完,起身邊向牀頭走去邊感嘆了一句:“自己的命運,還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裡纔會踏實。”
躺下,蓋好薄被,看了眼王世華,見其紋絲不動地坐在那兒,表情肅穆,嘴脣緊閉,眼神時而有精光閃過,顯然其正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張翠雲滿意的笑了。
王世華這一坐,足足坐了三個小時,要不是張翠雲睡一覺醒來,下意識的摸摸身邊,發現王世華不在,翻身一看,見王世華還是紋絲不動的坐在那裡發呆,而出聲提醒他睡覺,說不定,王世華就要坐一夜了。
第二天大清早,張翠雲醒來後下意識往身邊一摸,摸到王世華,不由的一驚:往日這個時候,王世華早就出門鍛鍊去了,今日怎麼還在睡?
張翠雲想了想就釋然:大概是他昨夜想的太深入,太多,有些傷腦子。
坐起來,有些心疼的看着王世華的面容:大家都只看到王世華風光的一面,卻不知爲了這種風光,他付出了多少……自己的男人,自己不心疼他,還有誰能心疼他?
悄悄下牀,穿衣,出門,吩咐下人:王世華沒起牀前,誰都不許打擾,更不許大聲喧譁。
洗漱一番後,張翠雲就坐在門檻上,看着天空,眼神漸漸升起幾分哀傷與心痛。
不知過了多久,江守成快步走過來,隔着幾米遠,正要開口,卻陡然發現張翠雲眼角有淚水擦拭過的痕跡,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嚇了一跳,不敢說話,又不好轉身走人,只能站在那兒尷尬的等着,心頭卻飛速尋思着:別是你跟家主鬧矛盾了吧?你掌握着家裡的錢袋子,要是發起火來捂住錢袋子,家主肯定不好跟你開口,我夾在你們中間可就要倒大黴了。
好在他的步伐聲驚動了張翠雲,一看是江守成,張翠雲起身走到他身前對外看了眼,就向外走去,江守成只能跟着。
來到門外,張翠雲依舊小聲問道:“麼子事?”
“有點小事要請家主定奪。原本以爲家主這個時候應該在晨練,可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見到家主,實在沒辦法,只能提着膽子跟吳媽打聽,才曉得家主在您這兒。主母,家主是不是一大早就出門了?”家主的行蹤豈是隨便能打聽的?在王府內,王世華的行蹤也就只能是吳媽這個王世華的內管家纔有資格知道,江守成雖然是大管家,也有資格知道,但他又豈能蠢到真去打聽——別看大管家權力大,但有時候也得小心謹慎,特別是一些忌諱的事,他是一絲一毫也不敢觸碰。否則,要是真看見或聽見一些他不該知道的人或事,別說他這大管家做到頭了,就是性命都得不保。
“哎~!他太累了,今天就讓他好好睡一覺,誰都不許打攪。”
太累了?江守成下意識的以爲是哪方面過多而累了,可想想剛纔張翠雲眼角有擦拭淚珠的痕跡,便明白肯定是別的事讓王世華太累。
“是!我這就去吩咐。”
“不用,我已經吩咐過了。”張翠雲淡淡一笑,問道:“你剛纔不是講有事要請世華定奪麼?麼子事?講講,要是我能做主的,就不用打攪他了。”
作爲主母,府內及全族婦女的事,都歸她管。可府外或者是族裡的事,張翠雲就無權干涉。這是老祖宗自古就定下的死規矩,誰敢逾越,就是對家法族規的蔑視——當初何梅就是被這一條壓的死死地。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關鍵得看人!如果此時換個趕死之士來,聽見張翠雲這麼問,客氣點的或許會對張翠雲淡淡地說一句:沒事!不客氣的很有可能會當場破口大罵張翠雲踐踏族規,是想當武則天!
好在,江守成好歹上過高中,接受過一些新思想,可不是那羣死忠的趕死之士。一聽這讓他自己判斷是能說還是不能說的意思,立馬就把族規拋到腦後——對他來說:什麼族規家法都是扯淡,家主的意思就是族規:家主說你能活,哪怕你把所有族規都犯了十遍八遍,也可以用特赦的名義讓你繼續去犯族規,別人除了乾瞪眼,也只能在背地裡對你羨慕嫉妒恨。反過來說,他讓你死,你就是吐口痰,大家也能以你這口痰吐在王家的地盤上或者是對着王家地盤的方向吐的,是藐視王家,而理直氣壯的將你大卸八塊。所以,他堅信:跟着家主走,比什麼都強,自己的大管家位子,也才能子子孫孫地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主母,我們昨夜得到舉報,部署得當,將幾個正在我王家地盤上售賣鴉片的鴉片販子當場人贓並獲,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