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方覺來說,他的努力對得起縣長這份職業和待遇:天都黑了,他依然在辦公。
彭局長敲門進入後,見方覺如此用功,心頭一軟,勸了方覺幾句要注意身體之類的話,又跟方覺寒暄了幾句後,才把正事一說。
方覺勃然大怒的一拍桌子,起身叫道:“無法無天,真是太無法無天了,他王世華居然敢威脅政府官員,實在是太不把政府放在眼裡(這話還真說對了,王世華確實沒把沒有兵權的江陰縣縣政府放在眼裡,否則,就不會笑看向、田兩家爭奪縣長大位了)……”
我的縣長大人啊…我這都火燒眉毛了,您就別老是光吼無法無天這些沒用的,還是想想怎麼解決的好。要不然,王家對我動真格的時候,你可別怪我也無法無天。
試探性的問道:“方縣長,不知您有麼子應對的法子沒有?”
方覺自知理虧……都是王喜明逼迫的,打亂了他的一切謀劃,他還一肚子火了。
可面對彭局長的問題,既不能說沒法子,又不能寒了下面人的心,總不能直接告訴彭局長:我就是打算讓你犧牲小我,成全大我…
“彭局長,你放心,這事我已經報告給向上面了,相信很快就會有迴應……這些天你也很辛苦,就不要出城了,專心在家休養……他王世華是囂張,可現在是黨國的天下,我到真希望他能來攻城,那樣的話,我一封電報拍上去,黨國大軍必然前來剿滅他……”
彭局長鬱悶極了:你扯的這些大話、官話拿來忽悠百姓還可以,但老子好歹也是個局長,你少拿這些沒用的來忽悠老子,當老子是三歲小孩麼?向家圍城半年多了,也沒見你說的黨國大軍過來幫你。真要逼急了,老子直接站到四大家族那邊去,看你個光桿司令還怎麼當下去?
“可是,縣長,遠水解不了近渴…王世華放出話來,就只給我三天時間。到時候,萬一……”
“沒有萬一。”方縣長見忽悠不了彭局長,便拍着胸口給他保證:“你放心,三天後他王世華真敢來,讓他來找我。法令上明確規定:走私鴉片者殺頭…我只是扣押了他的鴉片,沒殺人,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他要是還不知情識趣,我就不信了,黨國的天下還能容他放肆?”
“可我……”
“好了,就這樣。彭局長,我這還有重要公務處理,你先回去休息吧。”
彭局長只能告退,心頭卻極爲憤怒:姓方的,你要是敢過河拆橋,老子就給你來個釜底抽薪…
彭局長越想越氣,越想越悲憤,等下樓走到操場時,猛地擡頭看着縣長辦公室,緊握拳頭,重重地哼了聲,咬牙切齒的說:“姓方的,這個時候你還想騙我,顯然是要讓我當替死鬼了,那你可就別怪我自救。”
當了幾十年的警察,彭局長的反偵察能力還是很強悍的:回到家,連寫了幾封信,讓老管家親自悄悄地送給幾個心腹,同時囑咐:等這些人分別看完信後,要當場燒掉。
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
房間內,張翠雲靠坐在牀上,阿霞和小梅一左一右的坐在牀沿邊,三人正在打紙牌:都是楊光明的老婆昨天多嘴,說孕婦不宜久坐久躺,只要不磕磕碰碰,適當的活動一下對孩子有好處。而張翠雲這幾個月看人打牌實在是手癢的厲害,聽到這話,哪還忍得住?不過,她倒是說話算話,沒有賭錢,只是跟阿霞和小梅以貼紙條爲賭注……其實,打牌這點小錢,在她眼裡,跟貼紙條沒什麼區別,也就是不違背自己的誓言,玩了個自我安慰的意思。
只是,就目前的戰況來看:張翠雲腦袋上已經貼了十多張紙條,阿霞和小梅加起來也才六張。氣的張翠雲咬牙切齒的怒問:“你倆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要聯合起來對付我?”
“小姐,我是你的丫鬟啊…怎麼可能跟二夫人一起對付你?”
“你還曉得自己是丫鬟啊?也不見你在牌桌上想到我是小姐。”憤憤地給小梅翻了個白眼,道:“丫鬟?哼…過幾天讓世華找頂轎子擡你進門,你就該叫我大姐了。”
小梅面色一紅,不好回話。
一旁的阿霞卻幫着出頭,叫道:“大姐,不要仗着身孕就無端欺負我們。”說着,阿霞摸着肚子,笑道:“我也有…”
氣的張翠雲抓起牌大叫道:“洗牌…洗牌…”
邊洗牌邊睜大眼睛,骨溜溜地來回在她倆臉色上打轉,一副抓小偷樣。
摸完牌,張翠雲拿起來一看,立馬仰起頭,大笑道:“我總算能報仇了,哈…哈……”
恰巧王世華走進來,見張翠雲滿腦袋紙條,卻得意的哈哈大笑,頓時沒好氣的撇了下嘴,叫道:“我講你們三個是不是瘋了?”
走過去,搶過張翠雲手中的撲克,道:“你都是要當阿媽的人了,這麼笑,也不怕笑岔了氣。”
“把牌給我。”一把搶回牌,怒道:“我這好不容易抓了手好牌,你就來打岔,滾…”
得…王世華又被趕了出來。
剛出門,差點與王二林裝了個滿懷。
“你這風風火火地像麼子話?”一肚子氣的王世華正好把氣撒到王二林身上:“難道你在翠紅院裡的相好,被你弄死了?”
還沒等王二林答話,房裡就傳來了張翠雲的聲音:“王二林,今後走路給我低着頭,要再敢四處亂瞄,看我不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當泡踩。”
王二林愛寡婦的名聲算是徹底臭大街了,也不知這次是惹到了哪家,居然把狀告到了張翠雲這兒。
依然沒等王世華開口訓斥,就見王二林對裡面答了聲:“是…小的記住了。”然後把王世華拉到一邊,道:“家主,我的事不急,可張齊天連夜趕來了。”
“他還有臉來?”
“是啊…還講和我們是好朋友,結果連個氣都不通一聲。哼…”王二林幫腔似的哼了聲,又道:“本來我也不想搭理他,可他死皮賴臉的非要見你,就差給我跪下了,我想着他畢竟和您是朋友,只好來向您稟報一聲。”
說到這兒,見王世華沒回聲,偷瞄了一眼,發現王世華面色冷峻,趕緊說:“這姓彭的真不是個東西,一邊扣押了我們王家的鴉片,一邊卻派心腹來解釋,真是刀切兩面光,打的好算盤。家主,您犯不着跟他動氣,我這就去把他趕走。”
要不是看在張齊天給他十塊大洋的份上,他纔不會如此賣力,說的全是暗暗提醒的話。
“不…”王世華冷笑道:“我倒想聽聽這傢伙如何巧舌如簧,爲姓彭的自圓其說。你把他帶到大廳來。”
很快,張齊天就來到大廳。
這傢伙確實是個老油條,機靈的很。進門就作揖,笑道:“謝謝…謝謝…”
王世華怎麼也沒想到他一上門就說謝謝,心頭覺得好笑,面色也鬆弛了幾分:“張大哥,你一來就講謝謝,爲麼子?”
“這次,彭局長做的不夠朋友,世華你還能見我,可見你的心胸寬廣,是真心拿我當朋友,我自然要道謝。”
王世華聽的心裡舒坦,可面色卻漸漸嚴肅起來:“張大哥,彭局長派你來,有何指教?”
“有麼子指教的?”張齊天自己做到椅子上,憤憤不平的說:“世華,我給你講句實話,這次彭局長做的太過分,連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是彭局長又是哀求又是威脅的,這種噁心事,誰要想來誰是這個。”
見張齊天邊說邊伸出右手做了個王八狀,王世華淡淡地笑了笑,沒出聲。
“你看的起我,拿我當朋友,我自然不能作出對不起朋友的事。所以,我沒得任何話,純粹就是走個過場,應付一下,回去交差了事。”
“講的好…彭局長是彭局長,你是你,我們麼子都莫講。”王世華對外叫道:“來啊…去辦一桌上好的宴席,我要跟張大哥好好喝幾杯。”
作爲說客,又怎會真的什麼也不說?
酒足飯飽後,張齊天告辭,在出門時,他一拍額頭,對王世華道:“世華,你看我這氣的,差點忘了彭局長要我帶給你的話。”
王世華笑着沒接話。
“彭局長請您能多寬限幾天,他正在想辦法。”
“哦~…他想到麼子兩全其美的辦法了?”
這樣諷刺的話,是個人都能聽懂,可張齊天卻裝作沒聽到,笑道:“彭局長講:姓方的要逼他走鋼絲,那他就帶着姓方的一起走。既然姓方的壓迫他得罪了王家,那他就乾脆連另外三家一起得罪了算逑。”
王世華想了想,釋然:這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點子,未免不是一種自救的辦法,雖然挺無奈,可不僅能把姓方的拉進來,更能讓姓方的帶頭背鍋。可對於王世華來說:老子纔不管你玩什麼花花腸子,我就堅持一點:給你三天。這樣,反而能逼迫你盡心辦事,免得夜長夢多。
“你回去告訴姓彭的,今天是第一天,大後天他要沒把鴉片送來,我就不客氣了。”
張齊天一愣,訕訕一笑,點頭道:“好…反正是他理虧在先。”
送走了張齊天后,王世華轉身對江守成吩咐:“給二叔發電報,要他去見見彭局長,就講彭局長要把另外三家一起拉下水,讓他看看有麼子能幫得上忙的。”
彭鵬的法子簡單極了,卻無比犀利:既然扣押了王家的鴉片,那我乾脆連另外三家的一起扣了,反正他們都知道,是你在我背後跟他們搗鬼……如此一來,方縣長就是不想被拉下水也得下水了。
“報告…”縣長辦公室門外,彭局長拿着個大大地信封,以從未有過的禮貌和規矩,正式向方縣長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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