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華看完告示,放在一旁,對信使問道:“二叔怎麼講?”
“回家主的話,二爺覺得,這事要在平時沒什麼,可是在姓方的被刺殺後的第四天發出來,這裡面肯定有名堂。所以,派小的來稟報家主,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王世華笑道:“好辦啊!我們四大家族不是同氣連枝麼?這次,就跟他們一樣,他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反正就一點:不當這個出頭鳥。”
“是!”
“另外,既然這個方縣長軟硬不吃,你讓二叔別在他身上廢工夫了。去警察局找張齊天,這傢伙是個包打聽。”
“小的明白了。”
“好了,辛苦你一下,休息休息,下午快馬回去。”
等信使退下後,張翠雲從外面走進來,拿起桌上的告示一看,噗嗤一聲就笑了。看完後,笑嘻嘻地說:“世華,這傢伙真是有趣,不急於追查刺客,卻發神經的下了這麼一道有意思的政令。你講,他這是在玩麼子把戲?”
王世華想了想,搖搖頭,苦笑道:“想不出來,只能見招拆招。好在有向家在前面擋着,我們跟着就是了。”
……
10月22日,檢查衛生的日子到了。
要在以往,方縣長爲了維持自己的正面形象,肯定是親自帶隊,可現在,他卻只能坐在辦公室裡等待,事實上,他已經猜到結果了:這三天來,全城大多數商鋪都在故意跟他作對似的,不僅沒有任何打掃衛生的動作,街面上比以往更髒了。
這次總指揮名義上是警察局長,可四路檢查組的組長一個是方覺上任時帶來的助手袁天碧,另外三個是剛剛投靠他,被他提拔上來的人。
袁天碧才22歲,大學剛畢業不到四個月,跟方覺秉性相投,成爲好友。這次從省城下來,爲了助方覺一臂之力,他特意跟來……能跟方杆子這樣的死腦筋成爲好友,袁天碧最少也得有個‘正氣’的評價,更何況,大學剛畢業,還沒真正走入社會,頭腦裡依舊保持着大學生的純潔。
這四路檢查組的第一個檢查對象就是三大家族,另一路則是縣城的大戶。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人特意安排,袁天碧這一路檢查的主要對象就是王家的店鋪。
好友受氣,他看着火大,憋着一肚子火來檢查,自然是目光如炬:家裡的衛生肯定乾淨,可門前的街道上那是髒亂不堪。而這個袁天碧辦事過於衝動,檢查一下,發個款,也就沒下面的事了,可他倒好,居然深入王家店鋪裡面仔細搜查。
得!出事了。
三十把快槍,三白髮子彈,二十顆手榴彈、藥品,鴉片……被他強行搜查出來。
這些東西,幾個家族在縣城的店鋪裡,誰沒有?目的也只是爲了防身。平時就算被檢查到,大家也只是會心一笑,事後送點禮過去,就算完事。因而,王吉平也沒把這當回事——會客廳裡就掛着把快槍。
袁天碧大爲興奮的就要抓王吉平,夥計們不幹了:你搜查,王吉平沒發話,大家也沒在意,因而讓你搜到。可要抓人,那怎麼可能?
警察們也不高興:且不說王家是那麼好招惹的麼?直說大家擡頭不見,平時也沒少收王家的孝敬,這個時候多事,誰肯?
最終,袁天碧只得把這事報告給方覺。
方覺到底不是袁天碧這種愣頭青,來到現場,對擺成一排的槍彈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沉聲對王吉平說:“老王,你家衛生太差,得重罰,自己到警察局去交兩百大洋的罰款。”
見方覺如此上道,不管今後如何,當着面,這面子得給。王吉平抱了下拳,笑道:“都怪我忙糊塗了,活該被罰。”
方覺點點頭,轉身走人。
等袁天碧又羞又氣的跺腳走人後,王吉平轉身對一個夥計吩咐:“快帶人去另外兩家打聽打聽,他們是不是跟我們一樣。”
結果,另外兩家每家交十塊大洋的罰款……帶隊的都是本地人,他們又豈會跟袁天碧一樣進去搜個仔細?僅僅是在大門口轉一圈,伸手要了十塊大洋,回來交差了。
王吉平一聽,雙眸精光大盛,叫道:“這是當我王家是泥巴做的,想怎麼捏就怎麼捏?”
轉念一想,不對啊!該不會是發現了鐵石頭的事,有意衝我王家來的吧?不行,得跟家主打個招呼,免得被姓方的給陰了……這就是個因袁天碧的認真而引起的誤會,王吉平憤憤不平,方覺同樣沒想到另外兩家會這樣,事後,爲了縣長的面子,他豈會低三下四的去解釋?
王世華接到這個消息時,正在一旁觀看中叔和達叔下象棋。聽到這報告,氣的大叫:“你講麼子?向家和李家都只要交十塊大洋,卻要我們王家交兩百?他是覺得自己活的太自在,有一個向家還不夠熱鬧,想讓我王家幫把手把他送進棺材裡?”
中叔起身,正色道:“家主,這時有些蹊蹺。另外兩家都只是在門口打個轉,可姓方的秘書居然親自帶隊,仔細檢查。呵!呵!家主,這事要麼是姓方的指使,要麼就是有人暗中安排的。”
“中叔,你是講,有人想把我們王家也拉到那個泥潭裡?”
“要真是這樣,估計多半是田家。一來跟我們仇恨最深,二來,這事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都最得利。”
聽到達叔這麼講,王世華漸漸冷靜下來,問道:“兩位老叔,你們覺得該怎麼辦?”
“很簡單,別搭理他不就得了。”
中叔卻開口反對:“不!不搭理的話,別人還以爲我們怕姓方的,於我王家威名不利。”
“可要答應了,豈不是更對不住我們王家的名聲?”
聽着兩位老叔的爭論,王世華揹着手在大廳裡走來走去,中途停下看了眼兩位老叔,又揹着手圍着大廳繞圈。
突然!
王世華笑了。跟兩位老叔嘀咕了幾句,兩位老叔也笑了起來……
傍晚,王吉平接到王世華的計策,也不由的笑了起來。
第二天早上兩點左右,王吉平特意穿了件打着無數補丁的衣服,帶着特意找來的幾個大嗓門護衛和十多個活計,揹着槍,提着燈籠,早早地來到警察局門口。
“咚!咚!咚……”
不是敲門,而是用腳踹大鐵門。
“誰啊!大半夜的敲麼子敲?”
“老子是王吉平,來交罰款,快給老子開門。”
“啊!是王二爺啊!您等一下,我馬上給您開門。”
等鐵門的小門打開,王吉平一腳走了進去,還沒等他開口,門房就驚疑的問道:“王二爺,您怎麼穿……穿……”
“王家窮,最近銀根又非常緊張,老子都得節衣縮食過日子。”解釋了一句後,王吉平對門房叫道:“不跟你扯淡,去!把你們局長和賬房,還有那些頭頭們都叫起來,就講我王吉平接受縣長大人的訓示,特意趕來交罰款了。”
“啊?”
“啊麼子啊?快去!”
“不是!二爺,您看這大半夜的,您?”
“大半夜怎麼了?老子交罰款的人都不嫌辛苦,你們這些有油水可撈的還嫌辛苦?”說着,不耐煩的眉尖一挑,問道:“你去不去?要不去,罰款我就不交了,今後聞起來,我就講是你不讓我交的。”
“別!我去,我這就給您叫去。”
等那門房走遠,王吉平對那幾個大嗓門點點頭。幾個人立即大聲喊道:“都給我起來,王家人來交罰款了。都給我起來,王家人來交罰款了……”
“汪!汪!”
最先回應的是不遠處的兩條狗,它們一叫,連帶着外面的狗也跟着叫了起來。
王吉平撇了撇嘴,道:“警察局的狗都比別家的強,不曉得肉是不是也比別家的好吃?”
身後一個護衛討好的笑道:“二爺,您放心,明天我就帶着鉤子來,做好火鍋後,給你送去。”
王吉平滿意的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等待着好戲上演。
人叫聲、狗叫聲接連響起,整個警察局的宿舍樓紛紛亮起了燈。
多數人都大開窗戶往下看了眼,沒說什麼,可也有膽大的,或者依舊處於迷迷糊糊中,罵道:“他媽的,大半夜的,叫麼子叫?有事明天再來。”
“草尼瑪的,老子愛麼子時候來就麼子時候來,礙你媽事了?”
對面被罵醒了,趕緊關窗戶。
見燈又接連熄滅,王吉平冷笑一下,一揮手,道:“上去給我砸門,今天,他們都別想睡了。”
這些人應了聲,端槍正要動身,對面傳來了爽朗的笑聲:“哈!哈!二爺,你這是搞麼子,大半夜的,誰惹您生氣了?告訴兄弟一聲,兄弟替你收拾他。”
“彭局長,你就別打趣我了,我這不是被方縣長點名要來交罰款的麼?”
“交罰款?”
見王吉平很是認真的點點頭,彭局長一愣,下意識的又問了句:“大半夜的你來交罰款?”
“是啊!這不,沒人搭理我,我就只能叫人來搭理我了。”
這時,彭局長看清楚王吉平的破爛穿着,頓時就明白:這不是交罰款的,而是來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