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子,你還真準備拿打棍子打人?”
一出門,見駝子正在召集人手,這還得了,還要不要名聲了?王世華只得開口勸阻。
“可是小姐講……”
“她那是心浮氣躁,胡亂發火的氣話,你還當真了?好了,守在這裡就是了,免得翠雲有事找你們找不到。”
“是!”
出了王府,王世華帶上護衛,騎馬緩緩而去。
“猴子,現在可以跟我講講,是麼子人圍堵城門?爲麼子圍堵?”王世華感到奇怪:圍堵城門,可是裸地挑釁行爲,視爲開戰,後果極爲嚴重,如今有能力這麼幹的就剩下向家,而向家此時連方縣長都沒收拾掉,反而讓其漸漸做大,自然不可能來找自己麻煩,那麼,是什麼人有如此膽量,讓猴子他們這麼爲難。
“家主,西城門外跪着黑壓壓地老大一羣人,全是些毫無還手之力的老弱婦孺,讓我們都有點不好意思下手。”
明白了,這是另外三家對自己剛剛發佈的不得給流民施捨的反擊。而這記軟刀子着實可惡,也着實厲害:全是些老弱,你下手驅趕,絕對會有人趁機煽風點火,形成恐慌,造成死傷,到時候,王世華的名聲就得臭大街;可你不管還不行,就算你把城門關閉,但他們要是死賴着不走,也會成爲噁心王家的一道風景線,要是再餓死幾個人,到時候同樣能毀了王世華的名聲;可你要管的話,這上千張嘴好喂,但這些可是先頭部隊,是來試探王家反應的,你餵了他們,後面絕對會有更多的流民奔襲而來,到時候你怎麼辦?真要都施捨,那就真圓了另外三家的願,幫他們養民了……說白了,這就是老鼠拉風箱——兩頭不討好。
如果真是散亂的流民,王世華絕對會施粥給他們,可實際上他們是有組織的來討飯,噁心你,你卻還不好驅趕,就更別提開打了。
來到西城牆上往下一看,好傢伙!黑壓壓一片,全是些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他們並沒有真正的圍堵,只是坐在地上,中間還留出五六米寬的一條道。可這等靜坐,在知道實情的人看來就是來示威的,最少,王世華是這麼認爲的。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當站在城牆上的王世華往下一看,下面的流民中居然有人立馬就認出了王世華,大叫着:“那是王家的家主王世華,大家快磕頭求情,求他高擡貴手,可憐可憐我們,施捨些粥給我們續命。”
有這一扇動,原本靜坐的流民們紛紛起身,跪在地上邊磕頭邊大聲哀求。
不知道的人看着會覺得王世華心狠,可知道的人麼……嘿!嘿!王世華氣的面色冷峻,目光中居然泛起點點殺意。這就是軟刀子:你要下手,一個殘暴的惡名是跑不了了,可不下手,看着就覺得噁心。
咬牙切齒的王世華,幾次都想大叫一聲“給我打!”,可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地吞下。
“昨天才幾百人,怎麼這會兒就有上千人了?”
“小的也不曉得,不過,他們應該是昨天晚上纔到鎮上的,今天下午看到告示後,才聚集在此。”說完,猴子想了想,小聲補充道:“家主,小的派人去鎮上看過,鎮上現在沒一個流民,全都到這裡來了。而且,小的派人混進這些人當衆,才得知他們全都是另外三家地盤內的百姓,小的懷疑,他們是另外三家故意派來給我們下軟刀子的。”
連你都分析出來,可見,另外三家做的有多明顯,簡直有點急不可耐,還真有點打臉……瞬間,王世華好像想到了什麼,卻又沒個頭緒。就在他皺着眉頭,想抓住腦海中閃現的那個不好的感覺時,江叔來了。
“家主,看這情景,另外三家對我們王家囤積這麼多糧食,已經很不滿了。”
思緒被打斷,王世華也只能暫時不去深思。點點頭,沒說什麼,只是看着下面那些如演戲一般的衆人哀求的場景,剛剛平展的眉頭又微微皺了起來。
“不過,老奴覺得這間接的表明,另外三家的糧食儲備恐怕出了問題,否則,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就開始跟我們放對。”
這種可能性極大:現在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另外三家選擇這個時間段動手,不僅連招呼都不打一個,而且連先前講好的王家會支援他們之事也不提,表明了三家對王家的不滿已經達到一定程度了……從根子上說,內鬥雖然正常,但三家鬥一家的場面還是很少出現的,這次之所以會如此,絕對要從王家兩年前急劇擴張時算起。
“江叔,這些情況等下再講,先應付下面。”王世華心情不好,說話就直接了很多:“看到他們在那演戲,我牙根癢癢,卻又不好下手,江叔,您有麼子好辦法沒有?”
江叔嘆了口氣,搖搖頭。
此時此刻,王世華真的想拿出那個殺手鐗:讓這些人過戶到王家,當然,這也僅僅是表面上的手段,可要再把他們原先的田地賣了,斷其後路,到那時,是否真心投靠王家,保證立竿見影。可這個殺招是要應對後面那些大軍的,現在就使出來,提前暴露,絕對會得不償失。
想了一小會,王世華小聲問道:“江叔,我想把這些人先登記,管住了再講別的。你覺得怎麼樣?”
江叔立即搖頭:“家主,現在我們跟他們三家就像是在下棋,一定不要因對方的一點小手段而自亂陣腳,首先暴露出底牌,否則,看似這一關過來,可對方曉得後找到應對手段,下次會更爲艱難。”
王世華仰天長嘆一聲,正要轉身,卻陡然聽見一個女人聲,異乎尋常的大:“王家主,求您救命啊~!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纔來到您門前討口飯吃,求您看在大家鄉里鄉親的份上,發發慈悲,可憐可憐我們,救救大家……”
王世華沒好氣的往下看去,卻見那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婦女,嗓門極大,看她的架勢,顯然屬於潑婦罵街的哪一種。
突然,靈光一現,王世華咧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江叔一見王世虎發笑,愕然問道:“家主,你有好辦法了?”
王世華立即在江叔耳邊嘀咕起來。
“好!這個辦法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江叔喜笑顏開的笑道:“不過,老奴覺得現在這麼辦的話,有點早了。下面這些人還有力氣,無論是吵架還是動手都不會吃虧。老奴覺得要是餓他們一夜,等他們筋疲力盡之時再動手,那樣的話,氣勢上就能壓他們一頭。”
王世華點點頭,笑道:“那行,江叔,這事就由你和守成去負責,明天中午日頭最毒的時候再動手。”
“家主放心,老奴曉得怎麼辦了。”
王世華再次看向下面,眼光中充滿了嘲諷,冷笑道:“演戲嘛,老是讓對方唱獨角戲不好,得給他們找個對手打對臺戲纔有意思。”
……
張媒婆年約五十,年輕時性子極爲潑辣要強。
她嫁過來不到三年,男人在攻打小土司時戰死。張媒婆拉扯着兒子艱難度日,並好強的當衆發誓絕不再嫁。可她是嫁過來的女人,男人死了,家裡的田地被婆家的幾個叔伯兄弟盯上。張媒婆差點就被掃地出門,被逼無奈之下,鼓起勇氣當街攔住了王吉平,告了婆家人一狀。
對於這種欺負烈士遺孀之事,於公於私都得管到底,大怒之下的王吉平,派人將凡是欺負過她的人全抓起來打個半死,並作出相應的懲罰,後見其可憐,念其貞烈和她男人的戰功,還特別賞了她十畝良田,並下令任何人敢欺負這孤兒寡母,就是打家主的臉,自此,無人再敢欺辱她們母子。可這樣一來,也助漲了張媒婆的囂張。
孤兒寡母自然無法從事重勞動,這張媒婆也聰慧,乾脆把田地租給別人,自己利用口才和膽量,仗着王吉平哪個保護她們母子的話,當起了專職媒婆。幾十年下來,無論是口才、膽量還是眼光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成爲王家公認的第一媒婆,就連王世華當初迎娶張翠雲時,也是請她當男方媒婆的。
據說,她嘴巴子厲害到可以一個人對罵一村人而不落下風的大師境界。
今兒她剛說成了一對媒,男方家請她吃酒,她也不客氣的連吃帶打包,美滋滋而回。
“王媒婆,看你這日子過得還不錯?”
王媒婆剛要推開院牆大門,聽見後面有人說話,帶着些許緊張的回頭一看,立馬笑了起來:她當了幾十年的專業媒婆,手中有些積蓄。住在鎮上,不擔心大股土匪,卻擔憂別人敲她悶棍。
一見是江守成帶着幾個護衛站在那兒,立即笑着走過去,道:“哎喲~!我還以爲是誰,原來是管家大人,差點嚇死我了。管家大人,您大駕光臨,快請到屋裡坐。”
“我還有點急事,就不進去坐了,今天是來傳家主的命令的。”
“家主也真是的,傳話哪用得着您老親自跑……”見江守成聽到這話,眉頭微微一皺,靠眼色吃飯的王媒婆立即改口,小聲的直問主題:“家主有麼子命令?”
“最近鎮上的那些流民你看見了沒有?”
“看見了。”
“他們現在正聚集在老司城西門口,逼迫家主交出糧食的事你曉得不?”
“管家大人,您見諒,我這兩天盡顧着幫着牛屠夫家的二兒子說媒,沒到街上轉悠,還真不曉得……我有麼子能幫得上忙的,您只管吩咐。”
江守成立即在她耳邊嘀咕起來……從張媒婆一會兒驚愕,一會兒驚喜,一會兒又憤怒的神情上就可知道,江守成要她辦的事會多麼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