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瑩在淮揚長大,十五年來,從來沒人敢在她面前說一個不字,她是侯府唯一嫡出的姑娘,在淮揚是身份極尊貴的,平日不說那些小家小戶的姑娘上趕着巴結討好她,那些商賈家的女兒對她更是各種敬畏,眼前這個不知身份的賤婢,是第一個敢這麼對她說話的。
“把她們給我趕出去!”鄭瑩跺腳地命令道。
江梓瑗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睛淡淡地看了鄭瑩一眼,“都說名門出身的姑娘柔善守禮,待人大方端莊,今日見了,竟連個商人婦都不如。”
鄭瑩氣得差點吐血,伸手一鞭子又甩向江梓瑗,“你竟敢羞辱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春初再次抓住鄭瑩手中的鞭子,用力一扯將鞭子奪了過來,反手一鞭甩到她面前,“再敢對我們夫人動手,別怪我不客氣。”
“把她們給我抓住!”鄭瑩尖叫出聲,她一定要弄死這個賤婢,竟然敢這麼對她。
鄭瑩出門都會帶着護院,在園子外面的四個護院不知何時進來的,聽到他們姑娘的吩咐,立刻就要過來抓人。
只是尚未碰到春初幾人,一道黑影不知從什麼地方出來,三兩下就將這四個護院給踢了出去。
江梓瑗面色平淡地站在原地,看着寒末立在她面前,“夫人,您沒事吧?”
“沒事。”江梓瑗低聲說。
鄭瑩已經被驚呆了!居然有人敢在淮揚打她的人。
“姑娘,這百花園本就不是你們忠南府的地方,何必霸道如此要趕他人離開呢?”江梓瑗不想真的跟忠南府結仇,特別是鳳容崢不能暴露身份,她不想給他惹麻煩。
“你……”鄭瑩氣得直哆嗦,“你一個卑賤平民,也敢跟我在同一個地方摘花?”
江梓瑗神色冷了下來,這種佔着自己出身比較好便不把其平頭百姓看在眼裡的人,真不是個東西!
“這百花園也是我這個卑賤平民所種植的,想來鄭姑娘是不屑來此的,那就不送了。”海棠樹後,慢慢走出一個身穿竹青色直裰衣裳的男子,聲音陰柔沙啞,目光淡漠地落在鄭瑩臉上。
鄭瑩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你說什麼?”
“在下正好是這百花園的主人,也是姑娘所說的……卑賤的平民。”男子身形纖瘦,雖然不高,卻有一股讓人心生敬意的清流貴氣。
“你……你是盛音?”鄭瑩盯着那男子看着,眼中浮起淚花。
盛音只是淡淡一笑,做出一副恭送的手勢。
鄭瑩捂臉跑開了。
江梓瑗詫異地看着她的背影,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轉變得這麼快?
“姑娘,請便。”盛音回頭看了看江梓瑗,淡淡一笑。
“這位……公子,這百花園真是你的?”江梓瑗詫異地問道。
盛音微笑着點頭,“這百花園確實是在下的。”
“盛掌櫃真是個大善人啊,這麼大的百花園隨他人出入採摘鮮花,這可不僅僅是大方了。”江梓瑗笑眯眯地說道,猜到這位盛音應該就是盛華胭脂鋪的掌櫃了。
“姑娘何以猜到在下便是胭脂鋪的掌櫃?”盛音含笑問道。
江梓瑗歪着頭一笑,“這世上哪有這樣巧的事,又是百花園,又是姓盛的,淮揚還有家再出名不過的盛華胭脂鋪,很容易就聯想在一起了啊。”
盛音莞爾一笑,“姑娘猜測得很對。”
“我只是好奇,你知道來這裡採花的姑娘,多數都是想回去自己做胭脂吧,你不怕影響生意嗎?”像她就更另有所圖了,她是要學做胭脂,將來指不定還要跟盛音搶生意呢。
“她們用了自己做的胭脂,自然會更喜歡我店裡的胭脂了。”盛音的聲音不像男子那般低沉,而是顯得更陰柔些,加上他長得俊雅白淨,一點都不像個商人,更不像個做胭脂的……
難怪那麼多夫人小姐都喜歡去盛華胭脂鋪。
江梓瑗對盛音的自信也覺得欣賞,人家有自信的本錢啊,她已經用過他做的胭脂,比四美閣還要細膩柔滑,難怪價格那麼高。
“盛掌櫃真有自信,不過,確實很有自信的理由。”江梓瑗笑着說道。
“不打攪姑娘摘花了。”盛音輕輕頷首,沒有再與江梓瑗寒暄,轉身離開了這裡。
江梓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花叢中,聳肩笑了笑,這個盛掌櫃真是個妙人。
“夫人,我們還摘花嗎?”盼燕低聲問道。
“摘啊,爲什麼不摘!”江梓瑗說,回頭看了寒末一眼,“寒末,你不會在我出門的時候,都躲在暗處保護我吧?”
寒末垂首說道,“保護夫人是屬下的職責。”
江梓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今天幸好有你在,不然我會被揍的。”
“夫人,一個侯府姑娘,根本不必這樣客氣。”寒末說道。
“我如今只是個商人婦。”最被看不起的身份呢,“好了,你從哪來的回哪兒去吧,繼續默默地保護我們,盼燕,春初,我們繼續摘花吧。”
江梓瑗高高興興地摘花,卻不知道此時已經被人記恨在心裡。
那鄭瑩回到家裡之後,正好遇到她大哥,見到最受寵愛的妹妹哭哭啼啼回來,鄭大少爺怎麼可能會置之不理,立刻就問起發生何事。
鄭瑩自然不會說是被心上人盛音的話傷了心,而是將所有的怨恨都撒在江梓瑗身上。
“一個低賤的平頭百姓,也敢跟侯府姑娘爭一席之地?”鄭大少爺冷笑出聲,“妹妹放心,這件事只管交給我,大哥一定替你教訓那個賤婢。”
“還不知對方身份,大哥別把話說得太滿了。”鄭瑩哼道。
鄭大少爺切了一聲,“淮揚城還有誰的身份能越過我們家的,除非那是從帝都來的貴人,只是,如今正是年節,誰會到這兒來,待我去打聽打聽,若只是尋常的人家,大哥一定替你出了這口氣。”
“那就交給大哥了。”鄭瑩這才破涕爲笑。
……
……
江梓瑗摘了一大籃子的鮮花回去,立即就讓人插在水中,免得枯萎了。
下午就可以開始做胭脂了。
準備吃午膳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有女子的哭叫聲,江梓瑗眉頭一皺,讓盼燕出去打聽到底發生什麼事。
盼燕不一會兒就回來了,臉上帶着笑意,“夫人,是王爺……是爺讓人將那兩個女人給送走了。”
江梓瑗愣了一下,她都差點忘記了,這宅子裡面還有兩個別人送給鳳容崢的女人呢。
“王爺要將她們送到哪裡去?”江梓瑗疑惑地問道。
這就不是盼燕能答應出來的,她搖頭只道不知。
“爺在書房呢,夫人若是想知道,可以去問問爺呢。”春初笑着說。
江梓瑗撇了撇嘴,鳳容崢本來就說她是醋罈子,她纔不要去問這個呢,反正那是他的事情,送不送給別人都是他做主的。
只是,過了沒多久,鳳容崢就回內院了。
“回來怎麼不讓人去跟我說一聲?”鳳容崢在她身邊坐下,抱怨地說道,“虧我還等着你回來用膳。”
“我不知道你在啊。”江梓瑗只好說道,“那你吃過午膳嗎?讓人去做多兩個菜吧。”
鳳容崢點了點頭,盼燕立刻就下去吩咐了。
“今天去哪裡了?”鳳容崢含笑問道,看她臉頰還泛着紅暈,想來今天在外面過得挺開心吧。
江梓瑗笑着說,“去摘花了,準備做胭脂。”
“想做什麼味道的?”鳳容崢眼睛微亮,手指在她脣瓣上摩挲着。
“我還要學呢,能做個樣子出來就不錯了。”江梓瑗抓下他的手,斜睨了他一眼,“你怎麼把那兩人送走了?”
鳳容崢笑着說,“難道留在這裡礙你的眼嗎?她們敢在你面前胡說八道,就想到會有今日。”
江梓瑗挑了挑眉,“你也捨得?”
“本王只捨不得你。”鳳容崢捏着她的臉頰笑道。
雖不知他說的有幾分是真心的,但江梓瑗聽了還是覺得歡喜,至少……他如今還願意這樣哄她,證明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你將她們送給誰了?”
“周老闆。”鳳容崢淡淡地說。
江梓瑗愣住了,他這是在替她出氣嗎?可以想到周夫人看到那兩個女人的時候,會怎樣尖聲咒罵了。
“今天在外面沒發生什麼事吧?”鳳容崢摟着她的腰問道。
在外面有沒發生什麼事,他難道不知道嗎?江梓瑗覺得他應該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假裝不知情而已。
“遇到忠南府的姑娘……”江梓瑗眉心皺了起來,“發生了點不愉快的事情。”
她把事情經過簡單說了一遍,才擔憂地說道,“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
鳳容崢冷哼了一聲,“一個敗落的侯府,也敢這麼囂張!你別放在心上,這能帶來什麼麻煩,收拾他們還不需要本王出手。”
“可能是那鄭姑娘平日霸道了些,何必跟她計較呢。”江梓瑗還是不願因因爲自己的事影響了鳳容崢。
“乖,這件事不用你操心。”鳳容崢摸了摸她的臉頰,低頭吻着她的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