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襲人又說順風車,龍嘯峰把頭四下裡三百六十度轉了個圓圈——什麼也沒有。
搖了搖頭,龍嘯峰開始翻包裹拿東西吃。
“少吃一點兒,這是忠告!”襲人在旁邊酷酷地道。
其實不用她開口,龍嘯峰也吃不了多少,這見鬼的大沙漠不但捆人的腿,還敗壞人的食慾。龍嘯峰吃了兩個水果,就再也沒有什麼胃口了。
遠方的天空中飄起一層淡淡的塵暈來,天空好象變成了一張又大又托墨的雪浪箋,大自然操縱着丹青的妙筆正在其上慢慢地皴染着淡墨的顏色。
“大風要來了嗎?”龍嘯峰問襲人。
襲人乾手淨腳地收拾着零零碎碎的一切,歸類、捆紮、打包,有條不紊中透露出一種雍榮的從容不迫,然後——她把紮好的大包袱掛到了龍嘯峰的肩膀上。
“各人拿好各人的東西!如果丟在了風暴裡,那可就永遠也找不着了!”襲人鄭重地告誡。
“哦!”龍嘯峰無所謂地說着,並沒往心裡去。他只要貼身的東西不丟——比如說,脖子上掛着的奇薇送的水晶掛墜啦、裝着騎士的法則之手組件的骨質盒子啦、胸口暗袋裡的樹梢護臂碎片等等等等——別的東西就算丟光都沒關係。
當然,能不丟還是不丟爲好。龍嘯峰把大包袱掂了掂,這裡面大部分都是食物和臥具,水壺則牢牢地捆在腰上。
天越來越暗,空氣中的土腥味兒越來越重。
“小水!”天空中,還在撒着歡兒的小水飛落而下,踩在龍嘯峰的肩膀上,小丫頭身上的金羽爍爍生光,半點兒也不受大漠沙塵的影響。
沒有閃電耀目,天邊卻有雷聲隱隱滾過,聽着很是驚心動魄。當然,驚的是別人的心動的是別人的魄,龍嘯峰和襲人看着天邊那道越來越暗越來越低的黑線,都是神色自若,視如無物一般。小水更是沒心沒肺,趴在龍嘯峰懷裡,又睡了過去。
小丫頭的鳳凰涅槃訣修煉時大部分時間都是象在睡覺一樣,龍嘯峰倒也沒辦法說她懶惰。
看着漸刮漸近的黃塵,襲人淡淡地道:“抱好小水,我們準備走啦!”說着如閒庭漫步一樣向前走去。
“看你的了!”龍嘯峰點點頭急忙跟上,他期待襲人從身上的小口袋裡變出什麼能用作交通工具的魔法道具來。
等了半天,襲人什麼動靜也沒有,倒是背後卷着狂沙的大風越追越近了。
“嗯?”龍嘯峰用眼睛不解地詢問恍若無事的襲人。
“怎麼?”襲人被龍嘯峰看得不耐煩了。
“不是搭順風車嗎?車呢?”龍嘯峰突然生出了大事不妙的感覺,倒黴的是,他的直覺一向都很準。
“車?車長在你的腿上!”襲人很不負責任地說道。
“你!你不會是想……”龍嘯峰反應過來後,傻眼了。
“猜得沒錯!順着風勢,跑個一日千里,我想對號稱恐怖聖徒的你來說,應該不算什麼大問題吧?”襲人一本正經地說道,眼神中貌似都是信任。
龍嘯峰做夢也沒想到,總是享受奇薇、小金還有傳送魔法陣這一類專機待遇的他會在今天被黑心導遊涮這一把,要用自己的十一號汽車在十級以上的颶風裡進行長途馬拉松。
回頭看去,狂風已經刮地而來,一望無際的大沙漠上,盡是黃灰色的沙霧,估計數百里方圓全都是這一重重遮天蔽日的黃幕,白日青天,將成黑夜,手裡就是有龍宮最大的夜明珠,也非被刮個眼睛發花不可。
再一回頭,襲人的恐龍腦袋上似笑非笑的,一下子把一根結實的繩子捆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這是拴狗嗎?”龍嘯峰咬牙切齒的聲討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身後被狂風席捲着的沙石猛推了一把。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被狂風席捲着的沙石猛擊了一悶棍。
感覺倒象是小時候熬煉筋骨,用灌了細砂的布口袋在背上抽一樣,但這以大沙漠爲載體的口袋可夠大的,大得已經超出了龍嘯峰願意承受的範圍。
如果傻站在颶風裡,即使身上穿着精靈妙手織就的精靈之衣,再加上渾厚的內家真氣護體,龍嘯峰估計自己的下場也會很慘很慘。
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龍嘯峰飛身縱起,象投石車彈出的大石頭一樣向前方飛射了出去,現在是廢話少說,有多大的力氣使多大的力氣,能把多遠跑多遠。
襲人早已經一朵烏雲一樣飛掠了出去,龍嘯峰雖然慢了一步,但他的輕功實在襲人之上,身形一晃,已經和凡爾西諾的聖女並駕齊驅。
雖然在風裡不宜於開口,但龍嘯峰還是忍不住問責道:“這就是你說的順風車嗎?”
襲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相較於龍嘯峰的厲言疾色,她乖巧得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龍嘯峰終於知道“順風車”到底是什麼意思了。他一掠而出,藉着背後狂飆突進的風力,竟然飛出了一百多丈去,這跳遠成績如果放在平時,簡直是不可想像的奇蹟。但此刻順風而行,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平凡普通。
在颶風中奔跑,對凡爾西諾來說顯然是家常便飯。襲人儘管輕功比不上龍嘯峰,但她隨風而進,身形飄忽間顯得遊刃有餘,龍嘯峰幾次攆上了她,都讓她給甩開了。
當然,甩開的距離不會超過三步,龍嘯峰幾個騰躍,就又追了上來。起落之間,龍嘯峰始終搶不到襲人的前面,襲人也沒辦法把龍嘯峰甩開,兩個人之間的那條繩子基本上就沒拉直過。
此時身前身後,全是黃沙,狂野的風嘯聲如同厲鬼索命一般在耳邊轟轟發發地嘶吼個不住。進了流焱沙漠後龍嘯峰本來就方向感有失,現在被風一吹,更是對東南西北一片模糊,只知道拔足飛跑,至於跑到哪裡,就不在他考慮的範圍之內了,反正跟着襲人走就對了。
定下心來的龍嘯峰專心致志地眯縫着破虛之眼看路,雖然現在他的輕功被百倍的增幅了,但搭乘這種不花錢的順風車,絕對要付出玩兒命的代價。在這沒有GPS導航裝置的異世,如果路線上出現個烽火臺之類的障礙物,以現在的狀態一頭撞上去,絕對會撞得四分五裂,拼都拼不起來。
龍嘯峰終於知道襲人說的“少吃一點兒”的忠告是什麼意思了,現在他胃裡那點兒可憐的食物正象骰子一樣,在急速的起落間彷彿在叮噹跳動,最慘的是身邊的空氣質量嚴重不佳,想吸口新鮮空氣安撫一下跳蕩的胃口都辦不到。
在這場極限跑步加跳遠的運動中,龍嘯峰無限懷念奇薇的空間戰車和小金的萬里一寸。而最讓人難受的是,貌似這場極限跑步加跳遠運動根本沒有結束的時候。
小水打着呵欠把頭從龍嘯峰懷裡伸了出來,睡眼惺鬆地看了看周圍的黃塵沙暴,撲棱了一下腦袋,又縮回去繼續打中覺去了。在她心中,對自己的爸爸可是放心的很,世界上沒有任何可以壓倒爸爸的困境。
謝天謝地,這場颶風同樣沒有把龍嘯峰壓倒,就這麼一口氣象寶馬一樣奔馳了一天,狂暴的風終於依依不捨地停了下來,那時龍嘯峰都已經跑得麻木了,他連環步跨出,卻猛然感到脖子上的繩子一緊,一驚停步,這才發現,身邊的世界已經是一片清淨了。
已經成了黃色人種的襲人衝着龍嘯峰一笑:“如何?”
龍嘯峰胃裡的酸水直翻個兒到嘴巴里來,他想硬充好漢咽回去,卻感覺到又是滿嘴沙子,知道自己沒有火雞那麼堅實的胃,龍嘯峰只好張嘴把一片狼狽都“呸”了出來。
襲人冷眼旁觀,心中舒服了不少。龍嘯峰竟敢把自己的故鄉叫做“見鬼的沙漠”!這口惡氣終於出了個痛快。
襲人越來越覺得龍嘯峰就是預言中的那個恐怖聖徒。不過一天沒有經過凡爾西諾部族酋長的確認,她就可以好好修理龍嘯峰一天,否則哪一天龍嘯峰恐怖聖徒的身份真的得到了確認,那時想修理龍嘯峰都修理不成了。
龍嘯峰吐完了嘴裡的酸水,又開始打噴嚏,他的腦袋一撲棱,就有黃色的粉塵從他頭上震起,看着就跟大氣層包圍着星球的天文學一樣。
相比較之下,襲人就輕鬆了很多。她的皮膚光滑緊密,小沙子拄上柺棍都站不住;她的鼻孔中有瓣膜,可以輕鬆過濾粉塵。凡爾西諾的種族特色,讓襲人省了受龍嘯峰的那份兒罪過。
“你還好嗎?”襲人云淡風輕地問道。說實在的她很佩服龍嘯峰,揹着個大包袱在颶風裡馬不停蹄地跑了幾千裡地,居然還能穩穩地站着喘氣,世界上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屈指可數。
龍嘯峰總算把氣喘勻了:“襲人,你不會是藉着導遊之名,想要把我給賣了吧?”
“不是!”襲人實事求是地說,“比起美味的沙蟲來,瘦骨伶仃的你賣不出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