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一聲巨響,黑紫色的閃電劃破天空,帶着恐怖的氣勢直劈而下,照亮了無邊無際的黑夜。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更爲這迷離夜色增添一份悽美。
噠噠噠!
大雨滂沱之中,一騎孤行絕塵而來,馬蹄聲散亂而匆忙,打亂了這片雨夜。
那騎在馬上之人,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看不清楚身形。只見她呼吸急促,身形微弓,渾身緊繃,緊緊地將身軀與馬身貼合在一起。
正當此刻,又是一道閃電呼嘯而下,照亮了那趴伏在馬背的人兒。
眼角微微上揚,眸光流轉間帶出一分冰冷,緊抿的嘴角顯示出女子骨子裡的堅毅,讓這張原本稱得上精緻嬌美的容顏染上絲絲冷豔的味道。
若是有京城之人在此,也許會認出此人。
這女子名爲袁紫嫣,不時跟隨在當朝皇帝次子齊王身側,據聞頗受齊王寵信。至於她的身份,衆說紛紜。有人說,她是齊王的侍妾,因爲受寵所以能常伴身側;也有人說,她是齊王的謀士,只是礙於女子身份不能授予官職;而暗地裡,還有一種說法……
京中有傳言稱,此女乃是齊王暗中培植的一股勢力‘百禽院’中的三大金牌殺手之一!
單看袁紫嫣這副雨夜單騎、雷厲風行的樣子,這答案,恐怕不言而喻了!
“駕!”
女子揮手揚鞭,遂又狠狠砸下。已經快要力竭的坐騎仰天嘶吼一聲,馬蹄騰飛,快速地朝着前方奔馳而去。
快快快!
袁紫嫣的目光緊盯着前方,眸光銳利。她這次之所以來此,並不是來殺人,相反,她是來救人的!
想到前幾天無意間在齊王門外聽到的話,袁紫嫣更是心焦不已,稍微擡了下斗笠的帽檐,瞥了眼陰沉的天色,眼中神色複雜。
眼看着時間就要趕不及了,身下的馬兒卻是越來越無力。袁紫嫣眸中厲色一閃,突然抽出綁在腿間的一把匕首,刷的刺入馬身。
駿馬受疼,揚蹄嘶吼,失控地向前奔去,風馳電掣之間,眼看着就要撞到河裡!
袁紫嫣手上使勁,勒緊繮繩,一個翻身而下,雙腳踢在馬肚子上,接着反彈之力倒射而出,在一旁的草地上滾了幾圈,就穩住了身形。回頭望去,一旁的駿馬星夜奔波數百里,早已經被袁紫嫣把最後一點精力都壓榨了出來,慘嘶一聲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袁紫嫣深吸一口氣,透過層層雨幕望向湖面,一雙水瞳驟然睜大,波光粼粼,不知何時早已蘊滿了淚水。
看着湖面上漸行漸遠,就要消失在大雨中的快船,袁紫嫣銀牙緊咬,握緊拳頭,狠狠地捶了下地。
“該死的!還是來遲了!”
如今船已離岸,再想要追回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這一步慢,就要步步慢。既然那件事已經開始,再想要阻止,恐怕就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袁紫嫣驟然擡頭,眯眼看着快速穿行在雨夜中的船隻,手無聲無息地擡起,反手握住背後長劍的劍柄
。
現在全力出手,也許,還來得及……
握劍的手顫抖着,幾次握緊卻始終沒有拔出來,這一猶豫,快船已經乘風破浪,駛得不見蹤影。手上的力氣越來越輕,眸中的情緒卻越來越複雜,但最終,她還是放了下了握劍的手,眼睜睜地看着快船駛遠,消失……
翌日清晨,紛亂的腳步聲、喊叫聲、命令聲,驚飛了枝頭纏綿的鳥兒,也打破了湖邊寧靜的晨曦。
一個白衣少年御馬而來,長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很,眉目間還帶着一絲未曾張開的稚嫩,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與這一堆聚集在岸邊查案的捕快相比,當真是年輕得出奇。
可看他的打扮,那一身衣服分明是捕快班首的公服!這方圓百里之內,能夠穿這件衣服的,也就只有一個——鬆平縣捕頭江永!
到了近前,江永一個勒馬,利落地翻身而下,快步向着岸邊走來。
“頭兒!”
一旁紛亂忙碌着的官差看到這個江永,紛紛恭敬地向他點頭行禮。看這架勢,這白衣少年在這羣官差之中,竟然還是相當受尊敬的!
“葉子,勘察得如何了?”江永眉頭緊皺,一路穿過人羣,拍上一個蹲在岸邊勘察的官差的肩膀。
那人聞聲回頭,頓時神色一喜。
“頭兒,你可算是到了!”
這被叫做葉子的人,原名葉梓,是江永從小到大的玩伴,經常和他一起研究案情,在這一羣人中也屬他倆最爲親近。
江永看着他那副喜笑顏開的樣子,沒好氣地拍了下他的頭。
“你小子,少給我貧。快和我說說,可有什麼可疑之處?”
葉梓揉了揉腦袋,也不生氣,提到案情立刻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
“這岸邊方圓幾十裡的地界,我們都已經勘察過了,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地方,只是有一點……”
葉梓一停頓,伸手指了指一旁。
“呶,就是那兒。”
江永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匹馬倒在地上,從旁邊草地上的斑斑血跡可以看出,恐怕早就斷氣多時了。
江永的眉頭鎖得更深。
“走,過去看看。”
說着,示意身後葉梓跟上,轉身擡步就向着那馬匹倒下的地方走去。
葉梓看着他又是這種一碰到案子就“六親不認”的樣子,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認命地跟了上去,邊走邊迅速地交代着他們檢查的結果。
“我們已經初步檢查過了,這匹馬是因爲力竭而亡的,要達到這種程度,最少也要晝夜不停地趕路數千裡!而且,這馬的屍身上,有一處極深的痕跡,看樣子,像是匕首刺得!”
這幾句話的功夫,江永已經到了死馬身前,稍微打量了幾眼,就看到了葉梓所謂的傷口——在馬的腹部偏上的位置,傷口極深,現在看來都有些駭人。
江永蹲下,盯着馬屍上的傷口,皺眉沉思。
力竭而亡,說明昨晚定有遠方之人來過岸邊
,而且是急趕而來。而昨晚那樣惡劣的天氣,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原因,纔會在這個時候急趕到這湖邊?昨晚發生的官銀失竊案,又與這個人有什麼關係?
江永就這麼蹲在岸邊,一動不動地看着地上早已經死透的馬匹許久。
眉心緊鎖,面色沉重,周圍的一衆捕快都知道,他們頭兒這又是在思考案子呢。紛紛帶眼色地放輕了腳步,連交談聲音都壓低,更是不敢上前,生怕打擾到江永。
半晌,江永倏地從地上起身,眼底已經有了些清明的神色,面色確實依舊冷沉。
他心中已經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經過,不過細節嘛,還有待考究。
“走!跟我四處轉轉!”
說完,江永當即擡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身後的葉子搖頭苦嘆了一聲,認命地跟上前去。
自己真是少爺的身子奴才的命,跟了這麼個有理性沒人性的頭兒,註定只有老老實實跟着幹活的命兒嘍!
江永雖然腳下動作迅速,卻並非是走馬觀花,一寸一寸的打量着附近的環境,時而低眉沉思,時而來回踱步觀察,還不時地和身後的葉子討論幾句。將所有的可疑之處都暗暗記下,心裡的圖景越來越鮮明。
突然,江永腳下一停,對身後招了招手。
葉子會意,連忙上前一步待命。
江永附在葉子耳邊,輕聲吩咐道:“你去幫我把這附近的船家找來一戶。記得,要可靠的!”
葉子聽了這話,眉心一跳:“你是想……”
他與江永一起查案多年,自有一股默契,聽到這話,已經隱隱猜到了江永的打算,恐怕是已經懷疑上了什麼,纔會找人問話的!
江永點了點頭,葉子見此,臉色也凝重了起來,不敢耽擱,轉身快步離去,不一會兒就領着一個漁夫打扮的老人家走了過來。
“這是孫叔,從小就跟着家裡人出海,一輩子以這片海湖爲生。對這一帶的情況,沒人比他更熟悉了!”不等江永詢問,葉子主動介紹道。
“如此,再好不過!”江永見此,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大……大人,不知道有什麼小民能幫的上忙的嗎?”孫叔有些戰戰兢兢地開口。
方纔他在家裡整理今天收穫的海貨,突然就被拉了出來,看見這遍地的官兵,更是一陣膽戰心驚。
“孫叔,您且放心,我找你不過是有些問題想要請教一下。”面對孫叔這樣的普通百姓,江永從來是平和而有禮的。
“唉唉,這可不敢當的!您只管問就是了!”孫叔哪裡見過這樣的官老爺,頓時連連擺手道不敢。
江永心急案情,也不再耽擱,想了想,開口問道:“孫叔,您先給我介紹一下這附近的碼頭情況吧。”
“這個好說!”說到自己熟悉的事兒上,孫叔也放開了不少,道,“這兒啊,是鬆平縣內的白馬湖碼頭,是這方圓百里最大的一個碼頭!俺家裡啊,祖祖輩輩都靠着他過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