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彥晟又待了會兒,被通電話給叫走了。偌大的包房裡只剩下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和他,他這一夜喝了很多酒。周遊處理完那個服務生的事回來,他差不多已經伶仃大醉。
手機就擱在一邊,期間夏如秋打了好多通電話,陸紀堯冷冷瞥過並沒搭理。周遊問他:“今晚還回A市嗎?”
他擺手。
周遊理解,在他徹底醉倒後和幾個手下一起將她攙往酒店。
若非酒精麻痹,或許這一晚他都不能好好睡着。第二天,宿醉得到得懲罰,令他覺得頭疼欲裂。他直接去浴室沖涼,才徹底清醒。周遊在這時候進來,臉色很焦急:“陸少,出事了。”
“什麼事?”他擦拭頭髮,微微擰眉。
“是金鶴灣的項目,昨天競標公司沒拿到。聽說公司給出的競標價格出錯,整整比其他競爭公司少了三倍的價格。對方還覺得我們沒誠意,非常生氣。”
“你說什麼!”他這下酒全醒了。
當下立刻撥通電話,“Emma,怎麼回事?”
他邊打電話邊往廳裡走,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全程他都在咆哮,緊接着猛地將手機往牆上砸。嘭一聲,彈到地面,整個屏幕四分五裂。
周遊不好現在去叨擾,只是安靜地站在那,眸色裡閃現一抹疑慮。也不知多久,他的手機鈴響了,顯示的號碼令他渾然一震,快步跑到陸紀堯身邊,將手機遞過去,說:“大少的電話。”
陸見森?他這會兒打來電話幹什麼?
“哥。”他接過,應了聲。
電話那沒聲音,只是沉默,良久才傳來低低地詢問聲:“你在哪裡?”
“南城。”
“馬上回北京,立刻!”
他奇怪,“怎麼了?”
“咱媽病危。”說完就掛了,非常有陸見森平日的作風。陸紀堯腦子裡瞬時空白,好半天才緩過神來,起身去換衣服,並且對周遊吩咐:“去定飛北京的機票,10分鐘後出發。”
雖然不知發生什麼事,但看他這麼緊張又是大少打來電話,料定北京那邊出了大事,立刻邊打電話邊出去安排車輛。
到北京後,他直奔軍醫院。
陸夫人正在ICU瀕臨死亡,他一到,陸見森就不悅得看着他衣裳不整的樣子,鼻子靈敏得聞到一股酒味。但他沒說什麼,只是指了指病房。
陸紀堯進去那會兒,陸夫人已經快不行。她是個很精緻很講究的女人,知道命不久矣,特意讓人請了造型師和化妝師畫了漂亮的妝容,看上去一如往昔得美麗。
“媽,對不起。”陸紀堯握住她的手,抱歉道。
陸夫人早知道金鶴灣的事了,雖然失落還是拍了拍他的手說:“沒事的,兒子。”
陸夫人當年是名門淑媛,貌美如花修養又好。圍繞在她身邊的男人數不勝數,以老爺子時常驕傲得自誇來說:“當年追你媽的男人那是能繞濱江一整圈的,律師、法官、商界精英、醫生、大老闆和外交官都有,那些人身家背景都很好,哪一個拎出來都是百裡挑一的。可你媽那會兒就看上我,一窮二白還
沒素質的古惑仔。”
的確,那時候的陸老爺,真的什麼都沒有,天天在刀尖上舔生活。
陸夫人因爲一次機緣,得到年輕時的陸老爺相救,就產生緣分。她要嫁給他的事,被家裡知道,苛責謾罵以及禁足都使上,甚至不惜動用關係危害陸老爺。
可她都沒放棄,半夜僅帶着一千塊就跟陸老爺跑了。A市上流社會那會兒都拿這事當醜聞,陸夫人家徹底和這個女兒斷絕關係,一輩子不來往,甚至連父母過世都被族親禁止回家拜祭。
金鶴灣就是陸夫人從前住的地方,故居。那裡她生活了足足二十三年,有回憶又有她對父母姐妹的眷戀和愧疚。所以當她得知金河灣落空,心生鬱結,表面裝得沒事但還是病倒。
她身子本就不好,這一病差不多到了油盡燈枯時。
陸家在外的三兄妹全到齊了,陸夫人沒彌留太久,就闔眼離開了。陸老爺悲傷至極,坐在一邊默默流淚,全程就是握着她的手說了這麼句話:“曼璐,謝謝你把這輩子交給我。你再等等,處理完事我就去找你。”
***
夏如秋削蘋果時,心不在焉的。
她打了好幾個電話,陸紀堯都沒接,他從來不會這樣。難道出什麼事了?
“呃……”分心之下,水果刀切到手指,很深的傷口的鮮血頃刻就流下來。孫阿姨趕緊去拿醫藥箱,給她包紮,“待會兒我幫你削,夏小姐你有心事嗎?”
她搖搖頭,“只是覺得心裡慌慌的。”
“陸先生估計在忙,這幾天該回來了吧。”孫阿姨曉得她擔憂什麼,笑着安慰她。夏如秋微笑點頭,下午還有繪畫課,她沒吃午餐就去上課了。
最近她胃口很不好,偶爾又特別好,吃好多都不飽。
她以爲胃病又犯了,路過藥店時順便買了盒藥。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有個小孩子在玩球,還對她微笑。她心裡一軟,竟然有一瞬覺得自己比任何時候都喜歡孩子了。她朝小孩子揮揮手,小孩子笑着迴應,手一擡,另一隻小手沒法抱住那隻小紅球。球滾過臺階,直接往路上去。
那會兒綠燈剛過,紅燈恰亮。
那輛銀灰色的商務車駛出來的一瞬間,夏如秋幾乎條件反射衝出去,將小孩子往外推。司機剎車及時,但還是將夏如秋撞飛出一小段。她跌倒在地,覺得小腹微疼,腿間溫溫的。
“大姐姐!”小孩子的喊叫聲,混合着路人吵雜的聲音,她覺得天旋地轉得昏眩,眼前一黑墜入深淵。
等她醒來,已經身處病房。
護士正在替她將百合花放在牀頭櫃上,“你醒啦。”
“我……”她想要坐起來,要水喝,護士以爲她在關心病情,便攙住她笑着說:“你放心,孩子沒事。”
“太好了,萬幸。”
護士說:“你也真夠捨己爲人的,自己懷着孕還衝出去救人。”
夏如秋錯愕得看着她,“懷、懷孕?”
“是啊,快兩個月了。啊?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這次換護士詫異了。
夏如秋搖頭,一副雲裡霧裡的樣子
,下意識去撫摸肚子,脣角揚起微笑。孩子?陸紀堯的孩子。她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看,陸紀堯知道這件事的表情。
肯定很好玩。
她給陸紀堯打電話,想問幾時回來。可始終無法接通,倒是沒一會兒接到夏向磊的電話,他很急迫很慌張,語調抖得不成樣子像是正在經受可怕的事,“小秋、小秋!”
“爸,你怎麼了?”
“這次真完了,爸爸這次完蛋了。陸紀堯……陸……他知道了,會殺了我。”他說話斷斷續續的,信號非常差。夏如秋下牀往窗口位置走,“爸,你在哪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對、對不起,連……連累你。他在派人追我……這……這次死……死定了。小……”他話沒說完整,信號徹底斷了,只有急促得嘟嘟聲。夏如秋整顆心懸在嗓子眼,到底發生什麼事?爲什麼說陸紀堯要殺他?
她持續撥了好幾通電話,夏向磊都沒接。
肯定出事了,她趕緊拖着還發虛的身子出院。先回家去,夏向磊並不在,公司也是沒在。夏如花更是不知他的去向,兩個人似乎沒聯絡很久。
她去找陸滿月,希望能聯繫到陸紀堯,可就連蘇以維都不在。
離夏向磊給她打那通電話整整10個小時,她跑遍各種可能的地方,各種聯絡方式,最後只能去警局報失蹤案。警察的意思是,還沒到24小時,興許是有事耽擱了呢。
她拖着疲憊身軀回公寓,恰好孫阿姨在打電話,說了句:“陸先生他幾時回來?夏小姐出車禍住院了。”
她想都沒像就奪電話,聽到周遊的說話聲:“這邊還有點事沒處理完,過幾天就回來。”
“周遊,陸紀堯呢?”
電話裡的人一震,“夏小姐?”
“陸紀堯呢?”她機械地重複這句話。
“夏小姐,再過幾天他就回來。”周遊很顯然是在敷衍,又不願意說實話。她氣急,嗓音提高:“他在旁邊嗎?你讓他聽電話。”
“……陸少他正在忙。”
“讓他聽電話!”她這還是頭次近乎尖聲喝,孫阿姨都嚇一跳。
電話那頭安靜會兒,傳來遞電話的響動,他的嗓音很慵啞,“我在忙,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一分鐘都不行嗎?”
“不行。”他語氣很強硬又冷,令夏如秋隔着聽筒都覺得瑟瑟發寒。她在陸紀堯即將要掛電話時,問道:“我爸呢?你把我爸怎麼了?他說你在派人追他,你爲什麼追他?”
啪嗒。
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傳來掛電話聲。
她握着電話僵硬在那很久,甚至不清楚發生什麼事。陸紀堯去了趟南城,怎麼就完全變了一樣?孫阿姨見她呆呆立在那,握着早就沒了迴應的電話,小聲說:“夏小姐,你不是在住院嗎?”
她這纔回神,掛了電話,“沒事了,就出院了。”
“我還真在準備去醫院看你。”
“我沒事了。”夏如秋搖頭,想起什麼又問:“陸紀堯他還有別的什麼聯繫方式嗎?滿月和蘇醫生的號碼都沒人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