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嵐的面目
邱楚水是被一陣肉香味吸引才悠悠醒了過來,看了眼身上的披風,邱楚水愣了一下,撐起身體一看不由的一驚,一堆火旁,橫七豎八的躺了十幾只狼屍,那肉香味正是架在火上的肉塊散發出來的,不用想一定是狼肉,輕輕晃晃頭,就見英束心正拿了一塊肉走到冷玉翎身旁,自己嘶下一塊含到嘴裡嚼碎,再用舌頭推到冷玉翎嘴裡。
見到邱楚水醒來,英束心也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將肉放到嘴裡,偶而會自己吃上兩口,又繼續把嚼碎的肉糊送到冷玉翎嘴裡,昨晚這羣狼來襲擊他們,被他殺了個精光,冷玉翎一直喊渴,不得已纔給冷玉翎灌了不少狼血,才讓冷玉翎稍好了些……
邱楚水四下望了一眼,光看這狼屍,昨夜怕是不免一場惡戰,自己竟然毫不知情,又瞟瞟英束心衣服明顯被嘶咬的痕跡,身上更是有明顯的傷口,他一個人護着自己和冷玉翎着實難當了。
站起來才發現身上利索不少,看來英束心已經給他上過藥了,邱楚水微微皺眉,看了看英束心身上的傷口卻是沒有上藥。
緩緩走到冷玉翎面前,看他身上的血跡又多了不少,不由心頭一緊,“玉翎……玉翎他怎麼了,怎麼會出這麼多血……”
看邱楚水一臉緊張,英束心直起身來,“不是玉翎的血,是狼血……”
“狼血?”
英束心輕嘆一聲,“沒有水,玉翎一直喊渴。”
邱楚水看了眼冷玉翎身下的狼皮,看來英束心到是做了不少事,“我去找水,喝狼血……終不是辦法。”
英束心點點頭,“你傷勢太重,還是你守着玉翎,我去找。”說着便站起身來,割了一塊肉看樣子是打算路上吃,又將匕首擲給邱楚水,淡淡說了句,“防身。”
邱楚水看看英束心背影,又看看手中匕首,“趁這個機會殺了我不是更好,玉翎是不會知道的,以後再沒人跟你爭跟你搶。”
英束心腳步一頓,並沒有回頭,“你死……玉翎會傷心……”
邱楚水心中一動,看着英束心的背影,又望望地上躺的冷玉翎,低頭在冷玉翎額上輕觸,“玉翎……千萬不要有事啊……”
由於傷勢太重,又缺醫少藥,冷玉翎的情況非常不好,嘴裡更是胡話連連,一公兒喊渴,一會兒又束心楚水的不停的叫,直把邱楚水叫的鬧心,卻又無計可施,只得把他抱到火邊暖着,即使如此,冷玉翎仍然雙手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邱楚水知道他們所處的地方太偏,又在崖底必定不好尋找,可是玉翎這副樣子再拖下去實在危險,輕輕扶了扶冷玉翎垂在一邊的頭,一種出於本能的警惕感讓他渾身都緊張起來。
拾起地上一塊石子揚手向一塊突石擊去,“什麼人,出來……”隨着那顆石子,一個身影現出身形來。
“邱教主,別來無恙啊……”清朗的聲音傳來,一襲白袍清爽俊雅的君少卿緩緩走了過來,在邱楚水不遠處站定,卻是選擇了在邱楚水的攻擊範圍之外。
邱楚水上下打量了一下君少卿,手中銀鞭悄悄握緊,輕輕一笑,“君三公子,我還想什麼時候纔會有人找到我們,沒想到君三公子倒是很快呀。”
君少卿輕輕一笑,目光轉到冷玉翎身上,眉頭不可覺察的動了一下,可能也是因爲看到冷玉翎那滿身觸目驚心的血漬,“玉翎他……傷的很重啊……”
邱楚水看着他,“聽說君三公子與玉翎是舊時好友,怎不多帶幾個人來。”
“要那麼多人做什麼,邱教主若是不方便照顧玉翎,君某願意代勞。”
邱楚水輕笑一聲,“看來君三公子是有目的而來,你想帶走玉翎……也要有這個本事。”
君少卿還是那副輕淡的笑容,只是眼神地變得銳利警惕起來,把邱楚水掃了一遍,“我自然知道邱教主武功高強,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以邱教主這身傷再加上一個傷重之人……”
邱楚水眼神一冷,伸手摸了摸冷玉翎蒼白的臉,“你想趁人之危,你以爲趁我受傷便有這個機會嗎?”
君少卿試探的向前走了兩步,“那也……不一定……”
邱楚水眼神一凜,放下冷玉翎,一揚手手中長鞭便自袖中飛出,直擊君少卿,君少卿一避,手中飛虹劍瞬間迸出一道銀光直劈邱楚水,邱楚水武器柔韌勝在靈活,卻是沒料到好出招這般凌利,再加上利兵在手竟是頗佔上風。
兩人劍來鞭去,邱楚水越打越是不敢小瞧了這君少卿,平時看他一副謙虛禮讓,卻原來都是刻意隱藏自己的實力,邱楚水身上傷重漸漸感到力不從心,背後的傷口也再次撕裂,溫熱的鮮血順着手臂濺落在軟鞭上。君少卿看出邱楚水勢弱,手下更是不留情面,邱楚水一身紅衣在劍光鞭影之中搖搖欲墜,猶如一片在狂風中飄零的紅葉。
君少卿手中神兵江湖聞名,這時也是越鬥越勇,三尺長劍纏住邱楚水的長鞭,挽起幾個劍花,一奪一送之間竟將邱楚水逼退數步,飛起一腳將邱楚水踢中,邱楚水悶哼一聲捂住胸口,瞪視着他。
看出邱楚水眼中狠厲,君少卿也不急逼,邱楚水雖然身受重傷可是手下功夫畢竟不弱,難保不會在他狂怒之下拼死一博,到時勝負輸贏還真不可知。
“邱楚水,何必如此執着,我們遠日無仇,近日無怨,只要你把冷玉翎交給我,我們還是相安無事。”君少卿看邱楚水拼了命也護着冷玉翎,不由心急,時間越長英束心一回來自己再無機會,他想速戰速決卻是困難,只好勸說邱楚水。
邱楚水雖然內力不足,和君少卿一拼實在勉強,卻是不容君少卿傷害冷玉翎一絲一毫,聽他說話不由冷冷一笑,“你大概也聽說過我和冷玉翎的關係吧,你說我會把玉翎交給你嗎?”
君少卿臉上浮上一絲不屑的神色,“沒想到黑道龍頭竟然會喜歡一個男人。”
邱楚水卻是不理會他的話,“哼,你捉玉翎不就是要天極功嗎?捉他也沒用,他是不會告訴你的。”
君少卿眼神一動,“你也知道?”
“玉翎與我是什麼關係,他知道的我自然知道。”邱楚水說得意洋洋,絲毫不覺得他和冷玉翎之間的事有什麼不齒。
“哼,果然是騙我的,什麼失憶,倒是裝得像,以爲這樣就能逃得了,我能抓他一次,便能抓他第二次,邱楚水識相的給我讓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相對於冷玉翎,你的命纔是更重要的。”
邱楚水心中一動,“玉翎失蹤三年,原來……”
“沒錯,那三年他都在我手裡,可是他嘴硬的緊,任我用盡手段他也不肯說出半個字……”
“用盡手段?”一聲滿含怒氣的低吟讓君少卿臉色微變,回頭之際,一個黑色身影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猛然撲至,竟是出去尋水的英束心折返回來,君少卿見他來勢洶洶,不敢硬拼只想躲避,可是不管他如何躲避卻是逃不過英束心的掌影。
君少卿被英束心雄渾內力震的倒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嘴角也掛上一絲血跡,“英束心……你……”
英束心眼中騰起怒火,渾身蕭殺之氣迫人不已,“是你刑囚玉翎,玉翎渾身傷痕,四肢經脈被損也是拜你所賜了?”每一句每一字都帶着無比的恨意。
邱楚水暗暗心驚,他也曾疑惑過堂堂冷梅宮宮主竟是個沒有武功的文弱之人,後來以爲他自小身子弱不適練武,是以才……誰知竟是被人損了四肢經脈所毀廢了功夫。
看到英束心目眥盡裂的樣子,君少卿卻沒露出絲毫害怕的神情,反而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血跡,悠然道,“英堡主何必生這麼大的氣,沒錯,冷玉翎是我抓的,他四肢經脈也是我損的,不過你應該慶幸,我手下留情,只是損傷而不是挑斷了他的經脈,否則……哼也沒有什麼否則了,你跟本連見都不會見到他,他早就死了,你也不會和冷玉翎生出這等令江湖人恥笑的齷齪之事來,污了一世英名。”
英束心一雙利眼仍然沉穩,緊握的拳頭卻是滲露出他心中的憤怒,“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倒是想知道,你和玉翎有什麼深仇大恨,爲什麼要那麼對他?”
君少卿抿了抿脣,不由的向後退了一步。
“爲了天極功?”
君少卿眼神微微一閃,“不錯,你又何必裝得如此清高,有情有義,你風雷堡不是比誰都更想得到天極功嗎?當初你接近冷玉翎就沒存過一絲這樣的心思嗎?”
邱楚水看了一眼英束心,慢慢走到冷玉翎身前,將冷玉翎護在懷裡。
英束心看了眼邱楚水,見他對自已有了警惕的神色,又望向君少卿,“天極功是風雷堡和冷梅宮的秘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以爲我會告訴你?”
“不說……就殺了你。”英束心陡然而現的殺氣,讓君少卿瑟了一下,有些後悔今天自己太過激動了,說這麼多,恐怕已經動了他的殺機了。
“慢着,你不能殺我。”君少卿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氣極敗壞中有着一絲憤怒又有着一絲恐懼不安。
英束心蓄滿怒氣,“那你……到是說說,我爲什麼不能殺你,就憑你對玉翎做的事,死一百次都夠了。”
君少卿神情一僵,隨即卻是笑起來,“沒想到堂堂風雷堡堡主竟然會爲一個男人動怒,你殺了我就不怕傳到江湖上令人恥笑嗎,邱楚水……應該是你的對頭吧,你們現在站在一起,可是這種事他會爲你保秘嗎,他是個有機會利用就絕不會放過的,這種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
英束心冷笑一聲,看了他一眼,“……你怕死……”
君少卿眼中一惱,他確實怕死,他更想活,“我可以用冷梅宮那半本秘笈來換冷玉翎,只要你把冷玉翎交給我。”
英束心腳步一頓,風雷堡已經有了上半冊秘笈,而這麼多年風雷堡與冷梅宮之間的糾葛正是這本秘笈,每一代的恩怨,每一代的糾纏都是爲了這本秘笈,果然是害人不淺啊……
英束心的遲疑讓邱楚水揪起心,手中的匕首握得死緊,臉上亦是隱含着一股怒氣,如果此時英束心真得爲了那破秘笈舍了冷玉翎,那他是萬萬保不住冷玉翎的。
“英束心,你……”邱楚水越想越是心驚,抱住冷玉翎的手不覺又緊了幾分。
冷玉翎眉頭動了動,如扇的黑色睫毛輕顫,顯然已經悠悠轉醒。君少卿眼看說動了英束心不覺心中一輕,臉上也掛着一絲笑意,“英堡主,只要你將冷玉翎交給我,我便將冷梅宮的秘笈給你。”
“無極功是風雷堡和冷梅宮的秘密,歷來也只有我們兩派中的掌門才知道,藏劍山莊是怎麼知道的,況且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你手上的秘笈又是不是真的?”
“看來英堡主是非要弄個明白了,那我就告訴你,我們藏劍山莊能得到這半本冊子還要感謝貴堡!”
英束心微微一愣,露出疑或的神情,“什麼?”
“二十多年前,前任宮主冷新華去風雷堡大鬧英前輩的喜堂,被令尊重傷,返宮路途中遭到一羣黑衣人的截殺,冷新華情急之下將隨身帶的秘笈藏了起來,恰巧……”
英束心看了他一眼,以他的年紀,二十多年前纔多大,“是令尊?”
君少卿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我看不是巧合,恐怕令尊也是伏擊中的一夥人馬,只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撿了個便宜,不然你們又怎麼會知道那半本冊子是天極功,怎麼知道風雷堡有另外半本,你們根本是蓄謀已久,或者這冊子根本就是你們打傷冷宮主搶來的。”
君少卿輕哼一聲,“隨你怎麼說,這都不防礙我們的交易。”
英束心冷笑一聲,”既然你們已經有了後半冊,爲何還要玉翎,難不成……我明白了,你們是想要那玉簪中的殘頁,只有半部你們又能怎樣,卻要把整部送給我。”
君少卿輕笑,“所以說這筆買賣,是英堡主佔便宜。”
英束心眼神一厲,斥喝道,“少唬弄我,到底是什麼目的。”
看到英束心動了氣,君少卿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卻又攝於英束心的氣勢,咬咬牙,“不管我說不說,你都不會放過我。”
英束心緩緩舉起劍,“說得對,不管你說不說你都死定了,只是舒服與否的問題,我當把你加在玉翎身上的傷害加倍還給你,你可做好準備了。”
“英束心你當真被冷玉翎迷住了嗎?竟連天極功也不要了。”
“廢話少說,你抓玉翎做什麼?”英束心一步步走近君少卿。
君少卿不由的向後退了兩步,手中的劍緊緊握着。
邱楚水暗暗舒口氣,背後的傷口讓他疼得暗暗吸氣,見君少卿與英束心纏鬥起來,低頭看了看冷玉翎,沒有水,冷玉翎滿臉都是血漬,顯得極是狼狽。顫着手,輕輕抹着,想讓冷玉翎的臉乾淨一些。冷玉翎緩緩睜開眼,看到邱楚水正看着自己,望着自己的眼神滿是憐惜,蒼白的臉上牽起一絲脆弱的笑容,這幾天他都昏迷着,突然清醒當真讓邱楚水欣喜若狂。
“玉翎……”邱楚水不由的喚道,含着難言的喜悅。
英束心聞言心頭一喜,慌忙向後看去,君少卿卻趁機發難,揚劍便向英束心攻去,他這算是奮力一拼,反正怎樣英束心不會放過他,他只想趁英束心分開注意力的時候攻他個錯手不及,卻不料英束心雖然掛心冷主翎,警惕心卻是絲毫沒有放鬆。
側身一避,揚起的髮絲被飛虹劍氣斬斷,英束心心中一惱,手下更是狠招跌出,他本來武功就比君少卿高出許多,只是這幾天晝夜勞累,又是滴水未沾,難免現出疲態來,雖然威力大打折扣卻也是把君少卿攻得險境連連。
這邊邱楚水見冷玉翎清醒,正自開心,一手將冷玉翎抱在懷裡,猶如抱着自己最心愛的寶貝,細密的輕吻不斷落在冷玉翎臉上。
“玉翎,對不起,是我沒護好你,讓你傷的這麼重。”
冷玉翎不清醒還好,清醒便疼得厲害,看邱楚水滿臉愧疚,淡淡一笑,“不要……埋怨自己,是我沒用……連累你們……”冷玉翎的嗓子乾澀沙啞,說幾句話也無比吃力。
邱楚水眼眶微紅,顫着手輕輕摩挲着冷主翎的臉頰,冷玉翎看他手上血紅,眉頭輕蹙,“你……受傷了……”
“不礙事,小傷……你身上很疼吧,不要多說,留着力氣。”冷玉翎微閉了下眼睛,眼睛微微一眯卻又猛然睜大,邱楚水身後一個黑影瞬間而至,冷玉翎瞧得清楚,卻是身上無力,費力的張着嘴,卻是說不出話,一臉焦急的看着邱楚水。
邱楚水心念一動,身形急移,可他畢竟受傷過重,行動遲緩還是慢了一步,後肩重重捱了一掌,身子不由的飛了出去,卻還是護着冷玉翎,着地時讓冷玉翎壓在自己身上,卻也給來者可乘之機,一道黑影以邱楚水驚駭的速度掠去,手中的冷玉翎已被掠去。
驟變突生,英束心也吃了一驚,眼見冷玉翎被擒,哪還管得了君少卿,君少卿見英束心不顧自己,心裡更是求之不得,趁機逃走。英束心無心戀戰,由着他離去,反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現在重要的是冷玉翎。
“玉翎……”英束心身子急轉,撲向那殺出的黑衣人。
黑衣人橫了英束心一眼,僅露的兩隻眼睛露出輕蔑不屑的神氣,單手一舉捏住冷玉翎的脖子便將冷玉翎半舉到空中,英束心立時停下腳步,見冷玉翎如一隻破敗的布偶一般掛在那黑衣人手上,心頭一陣絞痛,手中長劍也不由的輕顫。
“你……要幹什麼?”
邱楚水內傷外傷不堪重負,見對方威脅冷玉翎生命,急得嘔出一口血來,掙着從地上爬起來,走了兩步又重重摔在地上,爬在地上抑頭看着微闔着雙眼的冷玉翎,心頭一片驚恐。
“放開玉翎……”
黑衣人瞥了一眼邱楚水,卻是絲毫不在意。只是靜靜望着冷玉翎,眼中有抹奇異的光在閃動。
“臺宣第一美男子,果然是天下絕色。怪不得連風雷堡堡主和天地教教主也被迷住了,只可惜……少了一份嬌媚之態,與她還是不能比。”似乎有些婉惜的搖搖頭。
英束心和邱楚水聽得眉頭緊皺,聽這男人口氣輕浮,舉止不善,特別是看冷玉翎的眼神都讓兩人心中極爲不悅,
冷玉翎一直半闔着眼,被捏着脖子讓他呼吸不上來,胸口急喘起伏,每一下又如刀刺般的疼痛,聽到男人的話,輕聲開口,“玉翎男子之身自是不能與我娘比的,不過……即使我娘活着,也不會對你……露出半分和顏悅色,秦嵐你心裡……最清楚不過,不管你耍什麼手段……我娘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黑衣人身子一震,眯起一雙精光閃爍的眼,語氣中多了幾分警惕,“秦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