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吃醋了
羅迪因爲輪到自己站崗,這天早上天剛矇矇亮就爬起來,簡單地洗漱過後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
滴滴,對門的電子鎖在同一時間打開,露出金髮少年蒼白的臉,眼底濃重的黑眼圈突兀地像被人狠狠揍了兩拳。
羅迪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拿眼睛橫他,“你昨晚鬧什麼啊?吃壞肚子還是怎麼的,就聽到你在那兒吐啊吐,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小子懷孕了呢!”
薩耶一拳敲在那頭亂蓬蓬的棕發上,雖然眼神兇惡,卻因爲幾乎一整夜沒睡而顯得有氣無力。
“去死!還不是你這傢伙給本大爺看那種,那種影片……噁心得我把昨天一天的飯都給吐出來了!”
兩人並肩往食堂的方向走,羅迪用胳膊撞過去,眼神曖昧,“噁心你不會關了啊,我半夜起來上廁所還聽你在對面嘔,恐怕看了一晚上吧?”
薩耶撇開視線,眼裡藏着尷尬和窘迫,嘟嘟噥噥的,“總得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嘛,再說能怪大爺我麼……誰讓它一張碟裡裝那麼多部……”
羅迪瞪大眼睛,一臉震驚,“你把裡面十八個片子都看了?我可記得後面越來越重口……當然我只看了封面的目錄啦。”
薩耶腦海裡生動地再現了各種無下限無節操的畫面,麪皮一紅,咬牙切齒道,“怎麼,不行啊!”
羅迪咧嘴,眼裡全是促狹的笑意,“行,當然行!十八式都學會了好啊,有備無患,嗯!”
薩耶一腳掃過去,羅迪趕緊跳開,嘻嘻哈哈,“我們家薩耶一定會成爲傳說中的絕世小受!妥妥的!”
“你去死去死,給我死一萬遍!”
薩耶漲紅了臉撲過去揍人,兩個少年很快扭打到一塊兒,卻是不會動真格的。等薩耶趁機給了他肚子兩拳,出了口氣也便又哥倆好地進了食堂。
食堂剛開門沒多久,幾乎見不着什麼人,兩人佔了靠窗的位置,點了餐坐下。
羅迪瞅了瞅少年放到一邊的紙袋子,熱氣騰騰的,隱約透出包子的香氣,語氣很欠揍,“矮油,給你們家那位的愛心早餐?”
薩耶正端着碗喝粥,噗得差點兒噴出來,嗆了兩下才給對面投去惡狠狠的眼神,俊臉泛紅,“關你屁事。”
“都不否認了,有進步哦少年。”
吐得腸胃空空的某人索性不理他,埋頭猛咬包子,一分鐘就消滅了三個,正要拿起第四個,對面慢條斯理地用勺子攪拌玉米粥的傢伙突然發出驚愕的一聲。
“昨晚下雨了麼?外面溼噠噠的,我被你吵得只好戴上耳塞,壓根兒什麼都沒聽到啊。”
薩耶猛地擡起頭,面色驚慌。下雨了?那愛絲特爾豈不是淋了一晚上的雨?
視線投向窗外,操場上果真溼漉漉一片,稍微低一點的地勢還積了水,林蔭道的樹木被雨水滋潤過後顯得格外青翠欲滴。
“下那麼大的雨你們都沒聽到?後半夜就下大了,嘩嘩的。”和羅迪相識的二等實習兵擡手打了個招呼,端了早餐坐到一旁。
薩耶白着臉飛快站起身,桌子被撞得一顫,對面兩人詫異地看過來,他已經抱起紙包衝出了食堂。
“怎麼了這是?”新來的那人很是迷茫。怎麼自己一來這小子就跟見鬼似得跑掉?他長得有這麼人神共憤麼?
羅迪低低笑,夾起包子大大地咬上一口,“別理他。還真是緊張得跟個小媳婦似的……哈哈……”
旁邊的人沒聽明白,還是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臉,一頭霧水。
這回少年沒顧上穿聖者的裙子,到了基地大門處被門禁給攔了下來,薩耶惱得要揍人。
到底不敢再違紀被處罰,只好趕回去又找人匆匆借了條裙子,簡單套上,趁着清早還沒什麼人,急火火地往演練場趕。
一路跑,薩耶一路想着,愛絲特爾被淋了一整晚,怕是會感冒吧?都怪他,因爲當時被摸了耳朵是那種反應,他又羞又窘,巴不得鑽到地縫裡去,什麼都沒想就跑了回來。
晚上又看那種片子,腦子裡一團亂麻,哪裡還注意得到外面下雨還是颳風?
害他淋了一夜的雨,要是那藍髮的小子回來了,怕是要怪他了吧?他當時還特意囑咐,拜託他照顧愛絲特爾呢。
被罵倒也無關緊要,只要那傢伙沒事,只要他……腳步驟然停下,思緒也跟着斷掉。
薩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場景,因爲長時間的奔跑胸腔起伏,急促地喘氣。
可腦海似乎空白一片,只餘眼前那近乎唯美的畫面,鮮明地要烙印進眼眶裡。
透明的傘下,烏髮少年微垂着腦袋似乎睡着了,身旁一抹雪白仿若冬日裡初降的潔白的雪。
曳地的長袍因爲被雨淋溼,蜿蜒在沙地上,婉約又聖潔。白與黑明明對比最爲鮮明,卻在此刻顯得那麼和諧,彷彿天生就該如此。
好像過了很久,薩耶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夢一般,身體僵硬地挪動,將手裡裝食物的紙袋輕輕放到那人身旁,轉身,神色恍惚地走遠。
一步,又一步。突然意識又清明起來。是了,之前就有看到在診療室裡兩人親密的舉動。
還有傳聞……不是早就聽說大聖者和他來往頻繁,可能是情侶麼?
當時的自己是什麼反應?
好像只是胸口莫名地堵得慌,就像現在這樣……不,不如現在難受。
好像快要喘不上氣了。胸腔裡原本全是柔情蜜意,這會兒衝撞着找不到出處,憋得難受極了。
羅迪是在通往演練場的樹林子裡找到薩耶的。
背靠着大樹的少年失魂落魄地坐着,要不是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裙子,要從繁茂的樹叢裡找見他還真不容易。
羅迪上前擡腳輕輕踹了他一下,“都過了中午了,我剛看到愛絲特爾被送到治療室卻沒見你小子,還納悶了。你躲這兒幹啥呢?”
那人木頭一般坐着,垂着腦袋不說話。
羅迪皺眉看他,好半天察覺到不對了,蹲下身湊過去,雙手扯着他的臉擡起來。
羅迪驚訝地瞪大眼睛,“媽呀,怎麼臉色難看成這樣?還有眼睛,我怎麼覺得你是哭了三天三夜才紅成這樣的……”
金髮少年面無表情地甩開他的手,末了擡手揉自己眼睛,沒好氣道,“你哪隻眼睛瞧見我哭了,我一爺們能哭麼?”
羅迪再仔細看他的臉,臉上也確實沒有淚痕,不過眼睛卻真是紅的可以,像憋了天大的委屈。
於是狠狠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少年身邊,“說吧,愛絲特爾又把你怎麼了?”
少年一僵,眸子裡那種委屈又難過的神色越發明顯了。
這反應完全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說起來,這幾個月也就聽到那人的名字能讓他臉色變一變。
只不過,之前不是臉紅就是彆扭,這回卻是這種反應,不妙啊。
腦子裡念頭一轉,羅迪試探着發問,“不是他欺負你了吧……不吃你送的早餐?怪你昨晚沒給送傘?我看愛絲特爾那傢伙不是這種斤斤計較的人啊。”
少年攥緊了拳頭,沉默了很久,羅迪都要急死了才聽他低低說了聲,“大爺我……失戀了。”
羅迪愣了一下,聽是聽清了,但是腦子還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你是說,愛絲特爾那傢伙跟別人好上了?”
少年扭過臉,囁嚅半天,“不是別人,就是……大聖者。”
羅迪一下子愁了。大聖者用美若天仙來形容都不爲過,那愛絲特爾喜歡人家也是合情合理。
早先也聽過一些流言,大聖者一點兒澄清的表示都沒有,顯見也是對人家有意思的……這兩廂情願的話就棘手了。
只不過這小子才被掰彎就受此打擊……真的好慘。
羅迪糾結地抓抓頭髮,苦哈哈地看着鬱悶的銀髮少年,手搭過去拍拍肩膀,“那啥,不行我幫你再掰直了?”
薩耶沒有答話,仰頭看着透過樹葉落下的陽光。不知過了多久,微風掃過,樹葉沙沙作響,秋意漸濃。
羅迪聽到他嘆氣,聲音很輕很輕,“……嗯。”
本來還想再跟他說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這根草”,還有“男人哪有女人妙,跟了他你還得做小受”之類的……這會兒卻是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好像喉嚨裡堵了什麼。
那少年寂寥傷心的臉似乎讓他也感同身受地體會到了一種消解不了的惆悵。
連笙接受治療過後已是下午,坐在診療牀上手裡抓了個紙袋子,因爲放了許久,裡面的包子早已冷卻,油漬也隱隱透出了些許。
一旁收拾醫療器具的離殤掃了好幾眼,見她皺着眉頭看了半天,忍不住出聲,“醒來後就看到在你身邊放着,是哪個同伴放的吧?”
連笙低低嗯了一聲,停頓片刻,提了聲音詢問,“95隊的加百利回來了嗎?”
離殤想了想,“昨天的巡邏隊麼?似乎還沒有,一般巡邏時難免遇到襲擊,有受傷的我就會接到通知,到現在還沒消息呢。這次巡視的區域很大,恐怕得到今天晚上了。”
連笙點點頭,眉目舒展開,眼底流露出一絲笑意。
大抵猜到了是誰送過來的了。昨晚少年被她摸了耳朵後幾乎是落荒而逃,她以爲惹惱了他,倒沒想過他還會送早餐來。
找個時間好好去道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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