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隊返回營地時已經接近傍晚。連續一週的高強度作戰後終於取得了異界裂縫出現前小規模作戰的全部勝利。
基地派出的支援隊表現優異,在休整一日後便會進入後天的最終作戰。
連笙揹着受了傷的薩耶風馳電掣地奔回營地,雷納德緊隨其後。
“連笙,我只是擦傷而已,真的沒必要揹我啊!”重複了無數次卻仍然被無視的薩耶無語凝噎地趴在連笙背上。
戰場上讓那個雷納德-洛負責用結界保護他就算了,只是受了一點傷都被她心急火燎地揹着來找聖者……真是丟死人了。
想是這麼想,薩耶卻沒辦法控制自己總要彎起的嘴角。
伏在那人瘦弱挺直的後背,聞着混雜着魔獸血腥氣的熟悉味道,他只覺得胸腔裡滿溢着一種名爲“幸福”的味道。
聖者瑟蕾娜所在的帳篷前還沒什麼人在排隊,在戰役結束的第一時間就閃電般奔回來的連笙自然排在了第一位。
瑟蕾娜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不去找你們家大聖者啊?”
連笙抿了抿脣,“隊伍太長。”
瑟蕾娜噴笑,“對啊,那些前幾次戰役受重傷的都分配給他來治療呢,這會兒估計也是忙得不可開交。找我就對了……我是閒人嘛……”
一邊說一邊打量面前的烏髮少年,染了血色,雖然不及之前見他時那麼可怕,到底還是傷口頗多。
她皺着眉就要上前替她治療,連笙卻將後背的薩耶放下,小心翼翼地放到一邊的毯子上。
“麻煩你先替他治療。”
瑟蕾娜眨巴眼睛,目光落在侷促不安紅着臉,僵硬地坐在毯子上的金髮少年。
除了染了些許塵土,這人哪裡像從戰場下來的?看了半天沒找到傷口,瑟蕾娜眼皮子抽了抽,“傷到哪兒了?”
連笙蹲□輕輕掀開少年的褲腳,漏一線雪白肌膚,上面赫然有個小口子,滲着一絲絲血跡。
瑟蕾娜狠狠抽了抽嘴角。
這算傷口?
“就算不處理,這麼小的傷口明天就自動癒合了……愛絲特爾,你到底要多寵這小子啊喂!”
薩耶漲紅了臉,迅速放下褲腳就要站起身,“我都說了不需要的,你非要帶我來……”
連笙冷冷掃他一眼,薩耶立刻僵着身子坐回去,乖巧地像只小狗。
“不管怎麼樣,請幫他處理一下。我不想看到他有任何傷口。”
連笙面色淡然,聲音也無起伏,卻讓人無法忽視話語間的堅定。
瑟蕾娜笑着搖了搖頭,指尖落在那細小的刮傷上面,淡藍色的光芒迅速覆蓋上去,轉眼間傷口就癒合了。
直起身,纔要拉過連笙,那少年又扯了身後的高個子青年上前來,“接下來是他。”
茶色髮絲的青年明顯一怔,受寵若驚一般搖頭,“我主……洛並不需要……”
連笙拍他的後背,皺着眉頭,“這是命令。”
青年立刻恭敬從命,上前立定,瑟蕾娜敏銳的眼睛可沒有漏掉他眼底閃爍的喜悅。
肩膀,手臂,小腿都有傷口。還像回事。
瑟蕾娜治療時瞅了一眼一言不發的青年,雖是垂着眼眸,卻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悄然落在了一旁的烏髮少年身上。
勾了脣角偷笑,瑟蕾娜朝連笙投去曖昧的目光。豔福不淺啊小子。
輪到給連笙處理傷口,瑟蕾娜熟練地剪開傷口附近的布料,暴露出被撕裂的皮膚時瑟蕾娜只是皺了皺眉,簡直是家常便飯了。
身後兩隻卻看得倒抽涼氣,紛紛露出痛楚的神色。
連笙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時還擡手揮了揮,“你們倆先回去。”
那兩隻不肯聽話,固執地守在一邊看着。
瑟蕾娜看見連笙臉上流露出的柔軟神色,怔了怔,無聲笑開。
“說起來,今晚營地這邊似乎會有小型的慶功會,到時候就熱鬧了。”
連笙訝異地擡高眉毛,“長官准許了麼?”
“默許了,這會兒不少士兵都興致勃勃地到臨近的小鎮買酒去了。”
“酒嗎……”連笙微微出神,想起父親醉酒時可愛的樣子,不禁露出微笑來。
瑟蕾娜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少年的微笑。美得驚人。
那張向來冷漠的臉竟會染上比夕陽還柔和溫暖的光,真是不可思議。
莫名看得呆住了。
雷納德-洛沉了臉色,攥着拳頭默不作聲地投過去冰冷的視線。
薩耶重重咳嗽了一聲,捱過去握住連笙的手,惱怒地瞪了那聖者一眼。
連笙疑惑地眨巴眼睛,對上薩耶懊惱的神色。
那眼神分明在說,笨蛋,我可不想要有女性的情敵!
瑟蕾娜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低下頭專注地處理好傷口,恰好這時有其他傷員過來接受治療,她恰好掩飾尷尬般走了開去。
連笙到自己帳篷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出來,讓雷納德和薩耶先去吃飯,自己則去了藍弦的帳篷裡。
她這幾日每晚空閒時都在鑽研新人類孕育後代的資料,知道人魚族懷孕初期會十分嗜睡,因此到了他帳篷前便自覺放低了腳步聲。
輕手輕腳地掀了帳篷走進去,那藍髮少年裹着毛毯睡得正香。
連笙走過去半跪着細細看他,指尖輕輕撫在他柔順發絲上,望着少年安然的睡顏露出淡淡的笑意。
低下頭輕輕將嘴脣印在淡粉色的脣瓣上,連笙滿足地嘆息,擡起頭纔要悄然離開,閉着眼的少年卻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連笙……”擡起雙臂抱住她,挽留着不讓她離開。
連笙索性坐到一旁,輕輕將他抱起放到自己懷裡。
“今天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藍弦將臉埋在連笙脖頸處搖了搖頭,“就是想睡覺……”
軟軟的聲線,帶着初初睡醒時的慵懶。
“連笙呢,有受傷麼?”
少女面不改色地說謊,“你看我哪裡受傷了?不是好好的麼?”
藍弦還不放心,揪着她的手臂,蹙眉望入她深邃的眼眸,“真的?”
連笙好笑地親親他的嘴角,“不信你來檢查好了……”
少年果真紅了臉,卻沒有像連笙想的那樣羞澀地低頭,反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潔白的脖頸,湊過去蹭了蹭,“藍弦想看……好久都沒有跟連笙那般……親近了……”
連笙猛地想起昨夜看的資料——懷孕初期*會上升,適度排解有利於胎兒的正常發育。
只是這個“適度”要如何把握呢?
不到最後就可以了吧?
連笙歷來是行動派,這麼想便也這麼做了。
所以,當雷納德打包了一盒子連笙愛吃的飯菜來尋她時便聽到了讓自己面紅耳赤的聲音。
再溫柔不過的呢喃,再細膩不過的撫慰,還有醉人的嗓音。
“阿弦……”
少年發出讓人只是聽着便覺*的柔軟聲音,低低喘息,“連笙……嗯……”
沉浸在如此火熱的夢境裡,將自己完全交給最愛的人。
雷納德站得筆直,背對着帳篷自動張開結界。
其實他很清楚,聲音並不大,如果不靠近根本不可能聽到。
他完全沒有必要撐開結界。大可以就此離開,把煎熬着自己的聲音全部拋在身後。
可是……雷納德低着頭,眉眼痛楚。
他已經低到了塵埃裡,甚至要這樣折磨自己。
聽着那人溫柔醉人的聲音,可恥地想象她身下的人是自己。
如此可悲,如此羞恥。
一生奢望,不過如此。
連笙待藍弦又睡下才出了帳篷,一眼便瞧見背對着她站在一旁的青年。
“雷納德?”
暗淡的天色裡,青年挺拔的脊背似乎因爲痛楚微微彎折。聽到這一聲輕喚,他立刻轉身恭敬低頭。
“我主。”
“你怎麼在這兒?”
“我主的晚飯……”他輕輕從自己懷裡取出仍然帶有熱度的食盒,雙手捧着遞過去。
連笙接過食盒時被那溫度燙了一下,皺着眉頭扯過男人的手,“跟我來。”
雷納德心跳亂了,盯着牽着自己的那隻細白的手,沉默着壓抑自己內心的悸動。
被帶到湖邊沒什麼人的地方,連笙找了處生長旺盛的灌木叢將他扯了過去。
他腳步不穩,才站定就被少女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到。
她在解他的扣子。
他屏氣凝神地看着她,目光復雜。裡面有迷惑,更有隱秘的期待。
但是他知道……她永遠不會像自己期待的那樣。
果然,當她解開釦子看到那處被食盒燙傷的地方時,當她從空間裡取出藥膏時,他無聲地嘆息。
“我主,只是小傷,洛自己……”
“安靜。”連笙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茶色髮絲的青年便一聲不響地注視着她,當她微涼的指尖沾着藥膏落在他胸膛上時,他不得不動用最大的意志去剋制自己。
她那樣溫柔。即使眉眼淡然,即使面上永遠不會露出對待其他幾位時的溫柔,他也已經滿足。
旋即又無比地失落。
因爲再怎麼溫柔,再怎麼靠近,她也不會如自己期待的那樣迴應他的感情。
雷納德咬了咬嘴脣,在連笙即將撤離時突然低下頭將臉埋在她肩膀上。
“我主……求您不要再這樣了。”
連笙一聲不響地任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有一種比夜色更濃重的憂傷滲透了過來。
“求您不要這麼溫柔,否則我只會奢望更多,然後更加痛苦。”
他茶色的髮絲擦過連笙的脖頸,聲音裡濃重的苦楚和寂寥被夜風吹拂着散落。
連笙怔怔看着青年迅速離開的倉皇身影,手裡的食盒依然殘存着溫度。
混雜着獨屬於那孤傲青年的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進入完結倒計時!一週內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