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離開二十八寨時,石鴻嘯夫婦親自,將她送到寨前。
“十五小兄弟……”
一旁的石夫人趕緊暗自戳了下石鴻嘯。
石鴻嘯這纔想起,忙又改口言,“不對,是十五姑娘,你當真要離開二十八寨?萬一你的仇家再來尋你怎麼辦?其實倘若你願意,就算是你是女子,也可以留在我二十八寨,成爲二當家。”
“二十八寨名聲在外,他們估計早就以爲,我死了。”十五並不擔心,輕鬆的說,“況且,我還有重要的事要辦,多謝大當家好意。”
“也罷,人各有志,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強留了。”石鴻嘯看着面前的十五,還是難以相信的說,“你當真女子嗎?不會是框我的吧?”
“嘶~”石夫人趕緊拍了他一下,示意他這樣不禮貌。
十五笑了笑,說,“男子又如何,女子又如何,不都是我嘛,大當家願同我交好,起初也不是看我是個男子纔會如此的吧。”
“說的也是,十五你雖爲女兒身,卻有着尋常男子都不及的膽識,不論十五是男兒郎,還是女嬌娥,都是我石鴻嘯認的好友。還有啊……”石鴻嘯不滿道,“你別總是大當家大當家的叫我,聽着怪生疏的。”
“那……”十五想了想,說,“我喚大當家,石大哥可好?”
“這個好,我喜歡這個。”石鴻嘯點頭同意,又從身上又取下一柄小飛刀,遞給十五說,“這個,是我二十八寨的信物,你是我二十八寨的恩人,它日你若有什麼難事,便可拿着它來尋我二十八寨,我二十八寨定鼎力相助。”
十五沒想到,他竟送出如此貴重的禮物,一時間受寵若驚,雙手小心接過,感激道,“多謝石大哥。”
“都是自家人,不必言謝。”石鴻嘯豪爽的說到。
十五笑了笑,看向立在遠處,想過來又不過的石喬喬。
她緩緩向她走了過去,來到了她的面前。
石喬喬別過頭去,不想於她對視,心裡卻亂做一團。
“喬喬。”十五溫和的說,“這世間好男兒千千萬,你一定會找到真正屬於你的如意郎君。”
“嗯。”石喬喬點了點頭,看向她,說,“那你要多保重,萬一你的仇家又找你麻煩,你就回我們二十八寨來,我們二十八寨永遠歡迎你……”
“好。”十五溫柔一笑,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
十五走到馬匹邊,抱拳行禮道,“各位就不必再相送了,就此別過,告辭。”
“一路保重,告辭。”石鴻嘯道。
十五轉身抓住馬鞍,翻身上了馬,一聲“駕”,御馬而去。
石喬喬急忙跑上了瞭望臺,看着她遠去的身影,馬上的她,無畏的穿過崎嶇山林,束髮的髮帶在風中肆意撒野,如此的意氣風發桀驁不馴,誰會相信這是個女子?
她眼中滿是不捨,失落的垂下頭,難過的自言,“就算天下好男兒千千萬,但天下卻也只有一個十五啊。”
再次看去,那不羈的“少年”,早已消失在了連綿不絕的羣山之間,或許山之外才是更適合她的地方。
石喬喬想,就算十五不是女子,也不會留在二十八寨吧,蛟龍怎麼可能會屈居於井池之中……
十五行了一段路,忽然停了下來,原來前方竟趴着個人。
她下馬,上前將那人翻過來一看,居然是何軍師,已經被人割了咽喉,斷了氣,而且像是已經死很久了。
果然……
十五對此並不驚訝,漠然起身回到馬背上,從他身上跨越了過去,繼續向前而去。
司徒流螢依舊沒有醒來,躺在牀榻上氣若游絲,原本蒼白的臉色也逐漸發黑。
溫玉言在府萬分苦惱。
這時阿卓忽然跑過來,激動的說,“王爺,十,十五回來了!”
溫玉言連忙起身走出房門,十五站在院子裡看着他。
“十五,你……還好嗎?”溫玉言來到她面前問到,看到她安然無恙心中鬆了口氣。
“該怎麼說呢。”十五苦笑,“如果不是我自己想辦法,或許早就身首異處了。”
“此話怎講?”溫玉言有些緊張。
十五垂眸言,“我被黑市的人追殺至二十八寨,又被二十八寨的人所擒住……”
溫玉言吃驚,他沒想到,短短几日她竟經歷了這麼多,處境這麼的危險。
“王爺,我一直……在等你來救我……”她等了一日又一日,可惜卻連他搜尋自己的消息,都沒有聽到。
“我,我不知道,你去引開黑市的人了,更不知道你被抓到了二十八寨。”溫玉言忙解釋,他以爲流螢是一個人逃出來的,他以爲她在外辦什麼事,他覺得十五那麼聰明,就算遲遲未歸,在外不會吃什麼虧……
十五又問,“那王爺爲何現在不問問,二十八寨的人對我做了什麼,爲什麼我又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司徒小姐失蹤纔不夠幾個時辰,你便急的讓全府的人去尋她……”
而她,整整三日未歸,他卻毫無作爲,甚至在知道,她被抓到了山寨裡,也不是很擔心。
“十五,我……”溫玉言欲道。
十五卻打斷了他的話,說,“其實我明白,您是因爲你覺得我很厲害,在外不會有人能夠欺負到我,是嗎?”
溫玉言不可否認的點着頭。
“那王爺,可還記得,你我初次相見,我是何模樣?”
溫玉言一愣,初次見十五時,她遍體鱗傷,縮在馬車角落,瑟瑟發抖。
“我……”溫玉言頓時語塞。
十五沒有笑意的,微微笑了起來,說,“其實您不擔心,還有另一個原因對吧,因爲我貌醜,所以不論落入何地,都不會出太大問題,倘若是司徒小姐落入山寨,您定會是心急如焚吧……”
“不是,十五,我沒有這麼想過。”溫玉言着急的說到。
“王爺,你不用再解釋了,我明白的。”十五苦澀的勉強笑着,轉身的瞬間,眼眶中的淚,卻再也忍不住的掉落了下來,她朝上看了看,咬住下脣深吸一氣,努力不讓自己帶着哭腔,又問,“王爺,我一路舟車勞頓,有些累了,可否去歇歇?”
“十五……”溫玉言羞愧,低下頭道,“好吧。”
十五擦掉眼淚,轉身快速的向他行了一禮,然後疾步回了房中。
溫玉言走到門邊,聽到房中細微的抽泣聲。
他擡手想敲門,卻又不敢,默默的放了下去。
傍晚,溫玉言想去找十五談談,正好糖豆給十五拿了吃的。
“十五,你過來吃點東西吧?”糖豆把吃食放在了桌面上問她。
十五搖了搖頭,說,“我不太想吃,沒胃口。”
“糖豆。”十五嘆了一氣,說,“我覺得白日裡,我好像太過矯情了。”
她垂下頭,後悔的說,“我只是一個命賤婢女,竟妄想得到司徒小姐哪般的待遇,還沒有自知之明的去責怪王爺,我真是可笑至極……”
十五自嘲般的笑了笑。
“好了,十五,別想那麼多事情了,過來吃點東西吧?”糖豆勸到。
十五盯着桌上的吃食發起了呆,自言自語的喃喃了句,“有點想吃城頭的抄手了……”
溫玉言聽此,看了看外面的鵝毛大雪,隨後轉身離開了。
到了夜裡,十五剛要歇下,房門卻被敲響。
糖豆跑去開門,一看居然是溫玉言!
十五趕緊從牀榻上下來。
“十五。”他喚了一聲。
十五猶猶豫豫的走了過去。
“這個給你。”溫玉言將手中提的食盒給她。
十五不解,接過打開一看,裡面裝着碗抄手。
十五猛然想起剛剛的隨口一說,她看着他,臉被寒風吹的泛紅,肩頭都還落着白雪。
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她還是想起了有句話——除卻君身三重雪,天下誰人配白衣。
“沒熱水了,我……我去燒個水去。”糖豆編了個蹩腳的理由,趕緊溜之大吉。
瞬間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外面的雪,還在下着,風亦未止。
“對不起。”
兩人忽然異口同聲的說到,頓時又一起愣住。
半響,溫玉言說,“該道歉的人,應該是我。”
“不,我也有錯。”十五言,“我明明知道,王爺你因爲司徒小姐的事,已經焦頭爛額,卻還在爲你添堵……”
“不是的,都是我的錯,你沒有錯的十五。”溫玉言有些着急道。
十五撲哧一笑,說,“好了王爺,那這次就當是您錯了,不過看在您爲我買了抄手的份兒上,我斗膽原諒你了。”
溫玉言脣角勾起,目光含着柔光,十五才注意到,他的眼中有很多血絲,看起來甚是疲憊,像是幾日沒有合過眼了。
“對了王爺,司徒小姐,是又發生了什麼事嗎?”十五問到。
溫玉言垂眸,說,“自那日,我將受傷的流螢送回府後,她就一直昏迷不醒,太醫郎中都看過,卻一個也說不個所以然來。”
是啊,那日,司徒小姐好像中箭了。
十五想起來了。
“不說這些了,你把抄手吃了,涼了不好。”溫玉言提醒,然後拖着疲憊的身軀,轉身離去。
真是個傻子……
十五看着桌上的抄手,微微一笑,淡淡的,輕雲一樣,揉在惆悵裡。
隔天,十五陪着溫玉言,再次去看望司徒流螢,她躺在牀榻上,臉色黑的嚇人,楚瀟然也是一臉的疲憊。
離開府中後,溫玉言心力交瘁的蹲在了地上,捂着頭難受的說,“我該怎麼辦,能想的法子都想了……”
十五彎腰拍了拍他的肩,道,“王爺,起來,或許有個人能救司徒小姐。”
溫玉言頓時擡頭看向她,說,“當真?!”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十五微微一笑,說,“走吧,我們去找他。”
十五隔着衣物抓住了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方奔去。
溫玉言跟着她小跑,穿過人羣,呆呆的看着她的背影,冬日的暖陽照在她的身上,發間那一朵小白花,熠熠生輝。
十五帶着溫玉言一路小跑,來到了一家酒肆前。
“就是這裡了。”十五望着酒肆的牌匾笑到。
溫玉言有些懵,問,“你是說,能救流螢的人,在這裡面?”
十五點頭,說,“走吧,我們進去找他。”
說着,她便走了進去,溫玉言趕緊跟上。
酒肆中賓客如雲,人聲鼎沸,劃的划拳,吟詩的吟詩,吵的不可開交。
“這,誰纔是那個人啊?”溫玉言茫然。
十五環顧四周,又跑上二樓,尋了一大圈後,終於目光落在了角落,一老人身上,而那個老人竟然就是天牢中的那人。
“前輩!”十五跑上去叫道。
老人一看到她,趕緊背過身去。
十五又繞到面前,不依不饒的喊着,“前輩?”
“什麼前輩啊,姑娘你,你認錯人了。”老人遮住了臉,迴避着她。
十五一下拿開了他的手,使他躲無可躲。
“唉呀。”老人甩開十五的手,尷尬道,“你要幹嘛。”
十五道,“前輩,我真不是有意要打擾你,只是眼下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想請前輩相助,通政司參議的女兒,深受重傷到如今 還昏迷不醒,我想請前輩幫我去瞧瞧。”
“不幫不幫,我要喝酒。”老人直拒絕着。
“那好吧。”十五嘆了一氣,起身走到了一邊,忽然提高了聲音,說,“各位,你們可這位,是何許人也嗎?他可是……”
“喂!”老人頓時站了起來,一手捂住了她嘴,說,“好好,我幫我幫!你這小娃娃一肚子壞水!”
十五拿下他的手,咧嘴一笑。
溫玉言也終於能夠開心了一點起來,雖然他不知道這位老人究竟是何來歷,但既然十五說他能,那他一定就能。
“勞煩前輩了。”溫玉言上前鞠躬行禮道。
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溫玉言,捋着鬍子點頭笑了笑。
溫玉言帶着他們再次進入了司徒府,可是卻遭到了楚瀟然的質疑。
“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的事情,這個來路不明的怪老頭子,能行嗎?”
楚瀟然不信。
“是是,我確實不行,所以啊,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老人一聽就要走。
溫玉言趕緊攔住他致歉,“前輩,楚公子也是關心則亂,還請前輩多多海涵。”
說着他又趕緊同楚瀟然道,“楚公子,人不可貌相,你不能這麼說前輩,如果你想救流螢,就過來道個歉。”
楚瀟然看了看身後還昏迷着的流螢,上前向老人誠懇的道了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