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宇和白薛被關在地下室裡整整一個晚上, 內心受着無比的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門突然打開,劉浩趾高氣昂地走進來宣佈他抓住了徐世傑!
越擔心什麼發生的就越快, 在凌晨時分, 大門被劉浩一腳踹開, 他氣急敗壞地徑直走到齊宇面前。
齊宇一看他那樣子就知道肯定行動失敗了, 控制不住地咧了下嘴。對於一個國家來說, 此時此刻幸災樂禍是不對的,可作爲一個愛人,他有權利替徐世傑高興。
他細微的表情全數被劉浩捕捉眼底, 自然激怒了他,劉浩氣得揪住齊宇的衣領, 不管不顧他現在腿腳不便, 因爲他的力氣巨大, 一發脾氣控制不住,居然直接把齊宇提了起來。
劉浩雙目赤紅, 咬牙道,“看我輸了,你就那麼高興?!”
齊宇看着現在像魔鬼一樣的劉浩,臉色一沉,扭過頭去不說話。
白薛看劉浩這樣子, 一把捏住他的手腕, 瞪着他道, “你幹什麼?放下我哥!”
劉浩看他這樣忽然回神, 這才驚覺自己一不小心又發了火, 他放下齊宇,轉過身不再看他, 但劇烈起伏的胸膛表明着他現在非常生氣。
“你老實待在這裡,沒逮住那混蛋你別想出去!不然讓別人發現你們兩個暗中勾結,我想救你也救不了!”劉浩離開前,冷冰冰丟下這麼一句。
等到他走了,白薛氣呼呼在齊宇身邊坐下,幫他一邊整理衣服一邊罵道,“難怪當初被人冤枉是殺人犯,看看他樣子,哪點不像殺人犯!”
齊宇笑笑沒說話,劉浩的脾氣他是知道的,現在忍着沒揍人,已經稱得上他紳士了,別指望他能有什麼好臉色。
白薛蹲下來,開始給齊宇的雙腿按摩,想到徐世傑現在沒事,他內心裡替齊宇高興,說話的語氣也比之前輕快一點兒,“哥,小少沒事,你就別多想了,小少那人也不是誰都能抓住的!說不定十年二十年……”
白薛說着說着陡然一頓,捏着齊宇腿的手也停了下來,他擡起頭看着齊宇,面帶驚恐,似乎是不敢置信一般重複道,“劉浩要關着我們?”
齊宇被他要哭的表情嚇了一跳,點了點頭。
白薛這下真要哭了,“可是哥,你要回去做手術的啊!不行!我得讓劉浩放我們回去!”
他說着爬起來就往門的方向走,齊宇一下拉住他,阻止道,“不能去,劉浩就算放我離開,肯定會先把消息放出去,說不定等着世傑自投羅網!我倒希望他現在把我關在這裡,不然一旦告訴了世傑,誰知道那個傻瓜會不會直接衝過來。”
“哥,”白薛緊張道,“要是劉浩一直不放我們,你的手術……”
“再等等吧,先看看情況再說!”齊宇堅決。
白薛看着齊宇,一咬牙點了點頭,但心裡卻在盤算着還有沒有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
接下來的兩個禮拜,劉浩陣地每天都在轉移,齊宇跟着後面顛沛流離擔驚受怕,日子過的清苦不已,原本身體就在那些充滿壓力的日子被拖垮了,現在更是時常半夜三更高燒不斷,白薛望着瘦得幾乎沒人形的齊宇,心一點一點往下沉。
劉浩追蹤着徐世傑手下一撥人的行蹤追到了北邊的原始森林裡,白薛趁着劉浩身邊所有部下都不在,齊宇正在睡覺,他悄悄從屋子裡潛了出來,一路往東逃去。
劉浩部下一個偵察兵用望遠鏡看着白薛逃竄的方向,問劉浩,“隊長,要不要追?”
劉浩搖了搖手,冷冷道,“放長線釣大魚,我就不信這森林他能赤手空拳逃出去,而徐世傑會見死不救!”
齊宇早晨醒來時,幫他從牀上扶下來的是劉浩,連吃早飯都是劉浩把飯盒遞到他的面前,白薛不見蹤影,他心裡頓時警鐘大鳴,問劉浩,“白薛去哪兒了?”
劉浩給齊宇飯盒裡夾了一筷子的青菜,面無表情道,“逃了。”
齊宇手一抖,“什麼時候?”
劉浩沒有回答他,嘎巴嘎巴大口嚼着米飯,眼睛望着遠方道,“流氓,我們打個賭,看看白薛會不會找到徐世傑的同夥!”
齊宇心瞬間涼透了,“你故意放跑他的?”
劉浩還是不回答他,他狠狠吞下一口飯,像是回憶似的慢慢道,“以前我做錯事,總是讓你幫我找背黑鍋的。流氓,這次你錯了,我幫你找個絕對找不出破綻的替罪羊。”
“我不需要!”齊宇哐噹一聲砸了飯盒,情緒難以言說地暴躁起來,那是種逼得人發狂的絕望情緒,以往就存在,但沒有哪一次像這次這樣強烈,讓他頭痛欲裂,他低下頭死死忍着,死死咬着脣,直到鮮血的味道瀰漫開來,他才鬆開,然後居然貪婪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脣。
劉浩一直都沒有看他,等到他收拾好齊宇扔出來的垃圾,擡起頭,赫然發現齊宇居然目光呆滯,有氣無力地靠在輪椅上,嘿嘿冷笑。
劉浩大吃一驚,伸出手輕輕拍在他的肩上,小心道,“流氓?”
他一碰齊宇,齊宇好似受了大刺激一般,揪住劉浩的手臂,瘋狂地撕扯着,淚珠順着臉頰撲哧撲哧滾下來,他跟瘋子一樣瞪着劉浩,惡狠狠質問,“你爲什麼要逼我?爲什麼?當年我想要你想得發瘋,放棄你的時候花了我半條命,我現在什麼都不想了,我都不敢想了你知不知道!你又來逼我!你讓戚雅鳳說出那些算什麼?讓我內疚?”
齊宇說着說着,像再也抑制不住似的,用力推開劉浩,結果導致自己重心不穩,連人帶輪椅一齊摔在地上,他側翻在地上也不掙扎,心裡忽然覺得活着他媽的就是受罪,拖累別人,害人害己,一無是處。他越想越絕望,最後竟然用頭用力往地上撞去。
劉浩從未見過如此失態崩潰,處在絕望邊緣的齊宇,讓他的心中一陣鈍痛,他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忙抱起齊宇,緊緊勒在懷裡,安慰道,“好好好,是我的錯。”
齊宇心裡消極的想法一旦產生,無論如何也去除不了,後面儘管安靜了下來,可看眼前的東西,哪一個上面都帶着灰濛濛的色彩。
劉浩一個部下看着這樣的齊宇,擔憂地提醒劉浩道,“隊長,他這樣子是不是不太正常?”
劉浩轉過頭看了部下一眼,又轉過去,眉頭一皺,想了一下對身邊部下說,“拿根繩子來。”
部下一愣,但看劉浩不由分說地態度,又看了看齊宇,轉身去了。
劉浩把繩子捆在齊宇身上,齊宇一動不動,任由他來,他的消極情緒讓他對外界一切事情都沒了興趣,只愣愣地直視着前方。
綁過以後,劉浩捧起齊宇的臉,親了一下說,“等事情結束了,我就申請休假,帶你去散心,忘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說完劉浩就出去了。到了晚上再進來,發現齊宇居然也沒睡,依舊坐在牀上,愣愣地睜着眼睛。他隱隱覺得齊宇可能哪裡出了點問題,但又不像,齊宇除了這次情緒表現的崩潰一點,以往一直都很正常。他忽然想,說不定齊宇是在裝病,騙自己想讓自己放他離開。
這麼想着,劉浩更是氣憤不已,齊宇居然爲了徐世傑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於是他以爲自己看穿了齊宇,冷眼旁觀,隨他就這樣,冷冷哼了聲轉身丟下他。
兩個禮拜後,劉浩正在給齊宇喂粥,部下興高采烈衝進來道,“報告隊長!跟蹤成功!找到兔子老窩了!”
劉浩一激動,把碗重重拍在桌上,興奮之情溢於言表,正要急匆匆出去制定突襲作戰方案,突然腳下一頓,轉過頭拍了拍齊宇的肩膀,笑道,“流氓,等着我,事情馬上要結束了!”
齊宇目光渙散,一眨不眨地看着桌子上剩下的半碗粥。
半夜裡,原本劉浩是要去突襲的,誰知道他還沒行動,周遭拉響警報,竟被徐世傑的人突襲了過來!
徐世傑那邊指導是林竹超,根本沒見徐世傑的影子,劉浩也不是吃素的,見着嫌疑犯了,直接下令予以擊斃。
兩方人馬一碰上,森林裡突突突槍聲不斷,伴隨着火光的人在叢林裡一閃而過的身影。打了好一會兒,劉浩忽然想到徐世傑肯定是爲了齊宇而來,可他因爲領着一小分隊單獨追蹤至這原始森林裡,現在遇到突襲了,所有部下各就各位,根本騰不出人手在後方照顧齊宇。
他腦門一下冒出冷汗,看着前面黑暗裡幾個罪犯的身影,一咬牙,提着槍往後方跑去。
他剛趕到,就看到三四條黑影飛快地往叢林裡逃去,其中一人背上還揹着誰的樣子。劉浩往屋裡隨意掃了一眼,看到繩子散落在地上,他狠狠往地上一跺腳,跟着那幾個黑影追了上去。
那幾人明顯非常熟悉這一帶地形,在樹林裡步履如飛,偶爾還有跟在後面轉身放冷槍,劉浩一邊回擊一邊還得注意着齊宇消失的方向,沒一會兒就被落下了一截。
正在劉浩繼續追上去的時候,對講機裡忽然傳來部下的聲音:“隊長!他們人數太多了,我們人手不足,請求支援!”
劉浩一驚,停下腳步,轉身往反向奔去,沒一會兒又加入到大部隊的作戰當中去。
茂盛神秘的森林裡時不時傳來槍聲,劉浩部下又一次請求道,“隊長!我們請求總部支援吧!兔子這次離開下次再要找到可不容易!”
劉浩凝神往森林深處看去,如果總部真的派人來,抓住了徐世傑,跟他混在一起的齊宇肯定也被當成罪犯。他不希望齊宇走上這條路。
徐小少本營全營籠罩在烏雲密佈裡,除了這次損兵折將了不少人,天大亮時,領着將近三十人出去的林竹超,只領着十人回來,他自己身上也多處中彈,還有那個他們老大拼死從敵人手裡救回來的人現在人不人鬼不鬼地躺在帳篷裡。
本營裡有幾個隨營醫生,給齊宇做了簡單的檢查,臉色難看地對徐小少搖頭道,“還是儘快送醫!再拖不下去了!”
徐小少臉色難看得像青面獠牙,沙啞着嗓子沉沉問白薛,“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白薛心裡也不舒服,誰知道他才離開沒多久,齊宇就被折騰成了這樣,只站着不說話。聽到熟悉的聲音,齊宇在迷糊中睜開了眼,看到徐世傑近在咫尺,忽然揚起嘴角笑了起來,前幾天一直堆積在心頭的陰鬱一下子如撥開烏雲現陽光,頓時明亮了起來,他撐起手臂,往徐世傑的方向挪了挪,徐世傑見狀,立即湊過來。齊宇又擡起頭笑了一下,上半身往他腰上一攬,頭往他懷裡鑽了鑽,沒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徐世傑嚇了一跳,忙扶起他的臉看了看,發現他只是睡着了才放下心來。他這一動,齊宇立即就攥緊了他的腰,眉頭也蹙了起來。徐世傑無奈,只好更用力摟緊了齊宇,陪在他身邊,齊宇這才睡得安心一些。
他們的這一系列動作,落在帳篷裡所有人眼中,大家都有些錯愣,徐世傑望着齊宇安詳的睡臉,擡起頭,往所有人身上看去,忽然露出一口白牙,得意地笑了笑,他身上的那股青面獠牙之氣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而森林另一方的劉浩,他沒有答應部下的請求支援,最後像認命一樣,望着遠方,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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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宇在接受檢查時,徐世傑雙掌合十,暗暗祈禱,只要病情沒惡化,他以後每天不吃肉只吃素,給各路菩薩燒三炷香,什麼壞事都不做了,只做社會福利去。檢查出來病情還在可控制範圍內的結果,他一蹦三尺高。
徐世傑放棄了所有勢力,在歐洲一個島國定居下來。那島國風景宜人,四面環海,是以旅遊著名的小國家。爲了齊宇能好好養身體,他在島國海邊開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超市,白薛當收營員,日子安穩地好像退休後的老頭子。
徐大少介紹的醫院很不錯,齊宇的雙腿在徐世傑的精心照料下,漸漸開始有了知覺。
在齊宇、徐世傑、白薛共同步入三十歲的那年,白薛拿到兩張請帖,一張是自己的,還有一張給齊宇,都是陳思敏寄過來的,她要結婚了。
白薛看着請帖上新娘名字是陳思敏,新郎是他不認識的,叫齊鎏輝,淺淺地笑了起來,站在超市門口,看着徐世傑推着齊宇在海灘上緩緩散步,海風溫柔,把請帖扔進了垃圾桶裡,大聲喊道,“哥,回來吃飯!”
後來,齊宇可以不用別人幫忙自己站起來。也是在那年,海邊來了個金髮碧眼的異國女孩,笑容甜美,白薛拉着她的手,說他要去女孩兒的國家,以後超市的雜活他不幹了,讓徐小哥自己忙去。
白薛結婚後一年,齊宇收到一封來自大陸的陌生郵件,點開後,看到一張照片,陳思敏懷裡抱着一個不大的嬰兒,母子倆笑得特別幸福。那郵件很短,寫着:齊宇,很感謝你,是你讓我學會了珍惜。以前我以爲不愛你我會活不下去,現在想想真的很幼稚,世界上太多東西比愛情更重要,是以前的我太狹隘。我現在很幸福,丈夫很疼很愛我,如今我的兒子一週歲了,如果你還回來,記得來看我們。對了,我兒子叫齊浩。郵件的最後附了一個地址。
齊宇靠在徐世傑懷裡,笑嘻嘻地回覆了一個祝你永遠幸福,然後刪了郵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