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五十年
而且,大量遊騎兵四處奔跑,把情報傳遞到後面的連子寧那兒去,一旦是他們無法應對的局面,則是連子寧居中調度。畢竟,除了後勤大部隊跟隨連子寧之外,他手上還有一支精悍無比,機動能力極強的龍槍騎兵,還有已經發展到了三萬人規模的第十衛,以及相對於女真的城防來說幾乎是無堅不摧的上百門大炮。
這些兵力,隨時都可以調度,增援,啃下來那些騎兵無法應對的硬骨頭。
而武毅軍騎兵們,所要做的,就是殺光一些視線中的人形動物,確保行動的極端秘密!
所以往北的騎兵,都是小心的避開了建州女真的地盤兒,只在海西女真範圍內活動,而往南的騎兵,則是絕對不會往松花江那邊湊活,免得被剛毅大南征大軍發現。
在剛毅還圍困着鎮遠府的時候,渾然不知,自己的老家已經被抄了。
狼羣戰術,現在已經顯示出巨大的威力來,
從薩爾滸出發以來,最快的部隊,已經是前進了有將近二百里!沿途所有的村鎮,都被一掃而空。女真人的鮮血浸透了大地,山川湖泊爲之染血!
而連子寧的目的也達到了,消息並沒有絲毫打的泄露,這也得益於女真的人口密度——幾乎有大半個山東那麼大的區域,卻只居住着五十萬左右的女真人,其人口密度,可想而知。
如此下去,最多再有三日,就能攻克海西女真首府葉赫城了。到時候,就算是剛毅得知消息,也來不及了,那時候,連子寧就可以從容佈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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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正陽門外。
一年之前,連子寧在此率軍出征南下平叛白袍軍。從此步步青雲,一直走到今天這般高位。因着他是京城子弟,這些故事履歷,甚至都被編成了話本兒戲劇。被京城百姓引爲美談。平素裡家長裡短的說起來,都是連子寧的好處。
用後世的話說,他這個出身草根兒少年得志的高官,在京城民間人氣很高。
而今天,這裡又迎來了一羣新的徵人。
正陽門外,十萬京軍,排列成整齊的方陣。一眼望去,無邊無際,只見一片兵山將海。大紅色的明軍胖襖,匯聚成了一片紅色的海洋,無數旗幟迎風招展,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平添幾分肅殺之氣。
任是誰人看到,也要爲大明的赫赫軍威所震懾。在這樣龐大精悍的軍隊面前,任何敵人都要爲之顫抖。
今天是個陰天,天氣有些肅殺。風中夾雜着一絲秋天北地特有的蕭殺,讓人感覺有些發冷,冷冷打在臉上,其中有着淡淡的溼意,顯然一場大雨迫在眉睫。
禮部的官兒說,這種天氣最適合出征了,刀兵乃是殺器,只有精銳強悍的軍隊,出征之時,殺氣震天。甚至會影響了天象。這說明,此行必勝。
對於這些對兵事一竅不通的文官兒們的胡亂論調,軍中的將領們嗤之以鼻,陰天出征,意味着糧食輜重更容易受潮,保質期更短。而加入一場大雨下來的話。尤其是這種冰涼的秋雨,大軍陷入泥濘之中,影響了行軍不說,說不定還會有士卒生病。
到時候可就是麻煩。
正陽門一側,當日連子寧祭天的時候,臺子在前一日就已經搭好了,此時幾個禮部兵部的官兒正在上面忙忙碌碌,佈置着祭天的各種講究。康律在一邊跟着他們忙活,不時吩咐親兵去拿一些所需的東西。
張燕昌這個主角卻是不在,他此時正駐馬在一座石碑前面,靜靜的看着。
石碑的斷茬接口並不陳舊,顯然歷史並不久遠。
上面刻了一首詞,連子寧的詞。
“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爲誰春!
槳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在右下角,刻着幾個名字,言道,他們幾個是這附近的秀才,大名士連子寧在此賦詞,誠乃千古絕唱,國朝無二,他們也是與有榮焉,於是在此立碑紀念。
只是幾個無名舉人秀才而已,甚至連詞的作者連子寧也不會知道他們,但是進出正陽門的商賈百姓,但凡是識得幾個字的,總要在碑前駐足片刻,細細品一下這首詞的悠遠。品得出品不出的另說,反正得搖頭晃腦一番,免得被人瞧不起。
石碑外面罩了一個小小亭子,這會兒那亭子的座位上還放着些雞骨頭狗骨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有幾個酸秀才在此開了個詩會。
張燕昌默默讀了一遍,嘆口氣:“這小子,了不得啊!”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讀這首詞了,甚至主管科考的大明禮部已經把連子寧的三首詞刊印成本,發行天下,並且列爲科考的引援材料之一。這對於文人來說,乃是無上的榮光。
雖已不是第一次,但是每每讀來,還是忍不住有些悸動,讓張燕昌有些可惜的是,能寫出這等好詞來的連子寧,自從那一曲沁園春之後,卻是再也沒寫過一曲詞。
有人說他是江郎才盡,有人說的他是當官兒當得痰迷心竅,但是無論如何,現在也沒幾個人能逼着他寫出新詞了,除非他自己願意。
但是顯然,這位武毅伯爺對做官和打仗更有興趣,張燕昌昨天才聽說,武毅軍和女真人又起戰端了,前一段時間朝廷命令武毅軍相機行事進攻女真,卻沒想到還沒等到武毅軍出征,這一次女真十萬大軍就已經圍困喜申衛了。
局勢,甚至比去年更加危急。
消息傳到京城來,各方反應不一,幸災樂禍着有之,憂心忡忡者有之,事不關己者更多,而朝廷,還沒來得及對這件事做出反應。張燕昌本來還尋思着朝議的時候自己給他說幾句好話,但是出征的日子已經到了。
他嘆了口氣。隱隱的有些憂慮。
卻不僅僅是對女真圍城的憂慮,他擔心的東西,更多的是來自於朝堂。
這段時日,也不知道爲何。關於連子寧跋扈的一些消息,開始在京城街面上流傳,傳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似的。這些話,張燕昌也聽到了一些,他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指使,這是有人像整治連子寧!
但是他也沒太過放在心上。畢竟相識武毅伯兼任松花江將軍這等高官,單單靠着留言是絕對殺不死的,朝堂上的袞袞諸公也絕對不是傻子,但是這卻給他提了個醒。以他多年的經驗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連子寧有些敵人要動手了。
對於連子寧的跋扈,他知道一些,但是連子寧這個大文士的光環,卻是幫了他許多。這是爲何連子寧雖然屢屢有跋扈事。但是卻沒多少人彈劾他的原因。言官都是文官兒,而在文官眼中,連子寧是自己人。是文人而統大軍,並非武將,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有些向着他。
但是,不可以此爲恃啊!
康律策馬來到他身後,道:“大人,時辰到了!”
張燕昌點點頭,策馬離開。
之後上臺祭天祈福,一系列流程且不提。
儀式完畢之後,張燕昌一聲令下,大軍如鐵流一般。向南而去。
“張大人,且等一等!”滾滾鐵流在自己身邊行過,張燕昌正準備上車南行——他是世家出身,打仗有本事,卻是受不得風吹日曬之苦的,隨軍都帶着一輛豪華的大車——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張燕昌回頭看去。卻見幾輛大車正向這邊行駛過來,當前車轅上站着一個人,正向這邊揮手,卻是劉良臣。
對於劉良臣,張燕昌也算是熟識了,武毅軍申請,兵部行文冊封的從三品鎮撫,說出去,也是軍中大將了,地位不低。而自從連子寧去了東北之後,過年過節時候,一應禮物走動,便都是劉良臣代勞。現在京城中的勳戚豪門,少有不認識這位禮數週全,能說會道的武毅軍劉鎮撫的。
張燕昌心道他怎麼來了。若是來送別的話,連子寧有資格送他,劉良臣卻是沒有資格單獨來送的,而且昨日在府中已經大宴賓客了,劉良臣也在列。
幾輛大車滿滿登登的,東西堆得高高的,外面還罩着防水的油布,也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
劉良臣從車上跳下來,走到張燕昌面前,行了個禮,笑道:“下官見過侯爺。”
張燕昌笑呵呵道:“劉鎮撫這是來給本官送別。”
“大人您可擡舉下官了。”劉良臣趕緊道:“是替大人來送您的,另外,還要送給您一些東西。”
“哦?”張燕昌眉毛一挑:“什麼東西?”
他把目光投向了那六輛大車。
劉良臣湊上前去,壓低了聲音,指着那幾輛大車道:“伯爺知道您要去南疆打仗,便差人送來了這些東西,讓下官務必要交給大人您。裡頭裝了五百條燧發槍,小樣佛郎機炮十門,鉛彈十萬發,炮彈二百發。”
“槍炮?”張燕昌聞言一怔,心中大喜過望,當初平白袍匪軍的時候,連子寧那還很弱小的武毅軍運用火器的威力,可是讓他記憶猶新,之後他也想弄點兒火槍,卻被兵部告知所有的火槍都已經調撥給武毅軍了,只得作罷。卻沒想到,得知自己要南征打仗,連子寧竟然差人送來這麼多火槍大炮,他不知道武毅軍制造火槍火炮的規模,以爲這些已經是很大的數量,心中升騰起感激之情。
他輕輕吸了口氣,沉聲道:“這心意,我收下了,替我謝過你們大人。另外,”
他招了招手,劉良臣會意,趕緊湊上前去:“給你們大人帶個口信兒,完事,收斂小心。京中怕是,有人慾對他不利。”
說罷,深深的看了劉良臣一眼,轉身上車。
車伕甩了一個響亮的鞭花,衆侍衛簇擁着大車向南行去,康律向劉良臣笑笑,帶着衆人接收了那六輛大車。
劉良臣臉上一陣陰晴不定,思索片刻,下定了決心,在一干侍衛的簇擁下。進了正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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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昏暗下來。還是陰沉沉的,水汽越發的大了。
大街上也看不到多少行人,一陣陣涼風吹來,地面上發黃的落葉被席捲而起。在風中打着旋兒。
一輛馬車被數十個黑衣衛士簇擁着,緩緩行來,馬車看上去有些舊,也並不怎麼華麗,就連裝飾物,也只有四角懸掛的風鈴而已。但是若是懂行的人看來的話,絕對能看出來。這馬車是由最上等的金絲楠木製作而成的,通體都是。就連馬車上最簡單的一個部件兒,都是金絲楠木製作而成的,光是這些木材,就價值超過數萬兩白銀,更別說,馬車的各個部件都是極爲的精細,銜接毫無破綻。
這一切都可以反映出馬車主人的奢華。而若是觀察的更仔細一些的話,就不難發現,車伕的馬鞭。竟然是金絲絞成的,而馬車四角的風鈴,卻是一整塊瑩潤的黃玉雕琢而成。而那些黑衣衛士,也是精悍,他們胯下的駿馬,都打着軍中的烙印。
偶有幾個行人,看到這車隊,也是趕緊讓到一邊。
馬車不慌不忙的前行,又往前走了一段,便是一拐。進了拴馬樁衚衕。
拴馬樁衚衕中,盡是高門大宅,隔很遠才能看到一個高大的門第,看到這馬車行過,那些高門大戶看門的豪奴眼中,都是露出一抹敬畏來。
拴馬樁衚衕中最大的府邸。自然是武毅伯府。
宅子極大,佔據了半個街區大小,粉牆青瓦,水磨照壁門牆,又是很雅緻。
門前十二級極高大寬闊的臺階,單單是這地基就相當於別人家院牆的高度了,高大的三層門樓,大門的門檻足到膝蓋那般高,硃紅色的大門上釘了不知道多少個碗口大小的銅釘。
高門大宅,不過如此。
門前左右分別站着一列僕人,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個。一水兒的青色直綴,皁色小帽,站得筆直筆直的,看上去很是精神幹練,把豪門巨宦的派頭彰顯無遺。
在大門旁邊不遠處,有些賣棗糕、饅頭、豆腐腦、餛飩的攤子,這些家丁目不斜視,卻也不驅趕,顯然是極有素養的。門口還停着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十來個侍衛侍女等在那兒,那些侍衛爛銀板甲,大紅披風,可是威風的多了。
馬車在武毅伯府門口緩緩停下,早有侍女放了墊腳,一個穿着雪白長裙的女孩兒走下來。
那些站在武毅伯府門口的家丁齊齊半跪下來,大聲道:“大小姐萬安!”
“嗯!你們都起來吧!”城瑜微微一笑,見那些家丁都起來,她纔回頭對那侍衛叮囑道:“你們放下車,便去吃飯吧!莫要拘束,呵呵,哥哥府裡的飯菜可是很好吃的。”
他的衛士首領也是武毅軍中出身,能被連子寧派來當自己妹子的衛士首領,自然是極爲守禮嚴謹的,趕緊道:“大小姐放心,屬下醒的……”
城瑜點點頭,在十來個侍女的簇擁下拔步向大門走去。
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漢子從門房裡迎了上來,笑道:“大小姐來了?可正好,剛纔夫人還着人來探問呢,快請吧,估計廚房那邊兒飯剛好。”
這漢子叫陳守禮,他渾家便是那烤魚做的極好的陳家娘子,當初連子寧還是山東六縣鎮守的時候,孟繁謙因着陳家娘子的手藝,把他們夫妻倆都送到府中。連子寧果然是極喜歡陳家娘子的烤魚的,三番兩次就要吃,因着這個原因,夫妻倆在府中地位頗高。陳守禮也沾了自家媳婦兒的光,在府中當了門房,從當初的六縣鎮守衙門到現在的武毅伯府,一直都是他在管着。
別看只是個區區門房,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連子寧這武毅伯府的門房怎麼着也能算是個九品官兒了,手底下管着百來號兒人,光光是其中上下其手,就是一個很不小的數目。而且當初連子寧當六縣鎮守的時候,門庭若市,整日來求肯辦事的不知道有多少,收紅包都是收到手軟。只是現在官兒大了,反而來求辦事兒的人少了,收入便薄了許多。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要地位有地位。要實惠有實惠的肥差。
“有勞了!”城瑜笑了笑,看了陳守禮一眼,若有所思。
陳守禮的能力是不錯的,事實上。如果他能力不夠的話,根本在連府也混不下去。連子寧絕不是任人唯親之人,若是陳守禮不成器,他寧可每個月的多給陳家娘子一份兒月例銀子也不會讓陳守禮當差。安排下什麼事兒來都是井井有條,沒出過什麼差錯,單單是他能把那些家丁都調教的那般摸樣,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連子寧去東北之前。經常召陳家娘子做烤魚吃,而且烤魚這玩意兒費時費力,一待就是一個多時辰。後宅中的事,外人有幾個清楚的?於是,一來二去的,便有人嚼舌頭,傳出一些葷話來,說的活靈活現。而這陳守禮卻能絲毫不露出異色來,這心機也夠可以的了。
面對城瑜的目光,陳守禮還是恭謹的笑。城瑜淡淡道:“陳管事的,這些家丁我看調教的極好,有些樣子了。咱們現在不比以前,武毅伯府,在京裡算不上多高,總也是實權勳戚,可不能讓人說咱們是暴發戶。有你一份兒功勞,待會兒我會和嫂子說的。”
陳守禮哈了哈腰,面露感激之色:“多謝大小姐了,不過恕小的說句不識擡舉的話。小的這是份內,卻不敢勞大小姐掛齒,府裡給小的已經夠多了。”
“你倒是知道分寸。”城瑜一怔,沒想到他卻是退了,心裡便對他的評價又提高了一些,笑了笑。不再說什麼了。
進了府裡,還沒走兩步,便看到康凌從後宅迎了過來,見了城瑜便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飛奔過來我住了她的手,笑道:“城瑜,你可來了!好幾天沒見,我都想去找你了。”
城瑜福了一福,臉上露出壞笑:“城瑜見過未過門兒嫂子。”
“未過門兒嫂子?哎呀,太難聽了!”康凌嬌嗔一聲,提起這茬兒來,她臉上就有些幽怨:“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個兒算什麼,姐姐在這兒,我又沒地方去,只好就賴在這裡了。”
“說什麼呢!”城瑜一瞪眼,發飆道:“誰要是敢讓你走,看我不撕了他!”
當初連子寧大婚,娶了清嵐,第二日便納了琥珀、康素、小青爲妾侍,卻是沒有納康凌,康凌當時心裡就是有些膈應,這些日子總算是擰過了點兒勁兒來,但是心裡自然還是有些不舒坦的。心道不就是自個兒年紀小點兒麼?怎麼就不成了?
反倒是城瑜經常過來,和自個兒這些嫂子們也就熟稔了,他和康凌年紀相似,康凌又是極爲活潑的性子,一來二去的,兩個人感情反倒是極好。
“行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康凌拉着她就往內宅走:“嫂子們得守着禮數,不便出來,都在花廳門口迎着呢!咱快點兒,我都餓了。”
兩個人進了內宅,陳守禮一直笑吟吟的看着這一切,他很知禮的收回目光,邁着步子不緊不慢的進了門房。在武毅伯府當門房,往來皆朱紫,應對無白丁,身處這等環境之中,久而久之,身上已經很養出些官威氣度了。
說是門房,其實是一溜兒的五間大房子,兩丈來高,起脊屋頂,紅牆青瓦,已經是堪比大戶人家的正房了。
裡面陳設也很是華麗,進去之後是一個大廳,八張寬大的八仙桌兒,靠牆的地界兒一溜兒放着幾十張上好的松木椅子,外面刷的漆釉都是上好的,清澈透亮,靠背上還鑲嵌着橢圓形的燒瓷,上面是青花。這樣的一把椅子,也是價值不菲。一些不怎麼有底蘊的大戶人家,陳設也不過如此了。
這會兒,幾張桌子都已經坐滿了人,有僕人川流不斷,每個人手裡都端着食盤,上面放着美味佳餚。護送城瑜過來的侍衛們已經開飯了,桌子上擺滿了飯菜,這些傢伙們吃的酣暢淋漓,吵吵嚷嚷的,氣氛很是熱絡。這些侍衛都是武毅軍老卒出身,陳守禮也不敢怠慢的,拱拱手,臉上堆滿了笑意:“小弟告個罪,各位兄弟吃的正開心,小弟打擾了。各位就把這當成自個兒的家,隨便怎麼吃,小弟這就跟廚房言語一聲兒,再給每桌兒送一條清蒸大馬哈魚!喝,那可是大人派人從東北送來的,一條就有四尺多長,肥美的緊!好了,小弟叨擾,兄弟們慢吃!”
這一番話說的漂亮,衆侍衛都是喝彩,一個好說怪話的笑道:“老陳你這是啥話,這本來就是咱們自個兒家不是?”
陳守禮哈哈一笑,輕輕在自己臉上打了一下:“沒錯兒,沒錯兒,哈哈,小弟說錯話了!”
說了一番場面話,又親自去廚房走了一趟,陳守禮又走回來,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出了大門,見到他出來,門外站着的那些家丁,見到他走出來,便都是腰板兒又直了幾分。這位陳管事在下人們眼裡,可是眼裡容不得半點兒沙子的靈性人。
陳守禮滿意的點點頭,卻是往前走了幾步,那兒有個小攤兒,是賣棗糕的。
眼見陳守禮走過來,那賣棗糕的小販兒臉上已經是堆滿了笑容:“陳管事,來二斤棗糕?”
“來二斤棗糕。”陳守禮掏出來一塊碎銀子,笑吟吟道。
府裡不少人都知道,陳家娘子是山東樂陵縣人,那兒在數百年後有個稱呼叫金絲小棗之鄉,因此陳家娘子是極愛吃棗糕的,隔三岔五的,陳管事就會在外頭買上點兒捎回去。不少人背地裡還都羨慕,陳家娘子有福。
“好嘞!”那小販兒掀開蒙着的棉被,操起牛角刀來乾脆利落的切了一大塊兒,放到秤裡稱了稱,笑道:“多了一兩半,都熟了,算您的。”
他麻利兒的把棗糕用油紙包起來,用麻繩繫了,打了個活結。
陳守禮笑了笑,沒說話,把銀子遞了過去。
那小販兒稱了稱,從上頭切了一小塊兒回來,遞給陳守禮。
陳守禮拎着麻繩,又去另一邊買了兩個大肉包子帶走,施施然的回了府裡。
那小販兒依舊在賣東西,直到天色已經黑暗,武毅伯爺府門口一邊兒掛了六個直徑超過六尺的大紅燈籠,把門口照的一片通透。
儘管朝廷的宵禁已經往後推遲了一個半時辰,但是這會兒已經很晚,再不走,就要宵禁了。
小販兒的棗糕已經賣完了,便收拾東西,推着自己的小車,緩緩地向着衚衕口走去。
除了衚衕口,他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才小心翼翼的攤開手心,赫然躺在手心裡的,是一個用臘封住的紙團兒。
小販兒眼中閃過一抹狂喜,趕緊合起了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推着小車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放好了東西。
然後便是從後院翻了出去。
一盞茶時間之後,他出現在了孫言之府邸後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