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幾日,段鴻聲正在軟言軟語地勸慰夏蘭音,突聞門外異響,一人突地闖進門來。
“夏姑娘正在療傷,擅自闖入……”風疏棠順手抄以摺扇遮面,伸臂攔住來人。待看清來人面貌,風疏棠大驚,不由喝道:“你出去!”
“江年,是誰來了?”夏蘭音從牀上爬起,驚慌地抓住段鴻聲手臂。
“一隻小雜碎罷了。你別急,江年這就把他趕走。”段鴻聲斜眼看了眼來者,心中暗驚,輕輕拂開了夏蘭音的手,理了理新長出的小鬍子,撓亂了半邊頭髮,繃緊了眉頭,起身壓低聲音怒喝道:“還不快滾?”
“嗯?吾來找夏師妹商量溪雲弓的事情。你們是誰?”來者道士打扮,腰間插着根拂塵,雙手叉握在身前——缺一根右手食指,正是“伯闢子”伯瑜散人荊玉泊。
“拳眼神醫高鍼砭之名,爾等鼠輩可曾聽過?”段鴻聲信口開河,“違背本神醫心意,拳頭相向。無禮之人,還不快滾!”
“貧道怎地覺得你二人吾頗爲眼熟。”伯瑜散人盯在風疏棠露出的眼睛上。
風疏棠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低下眼簾,乾咳一聲,偏轉了頭:“前……前輩叫你出去。”
“不走,還敢勾引吾的愛徒,便只有拳腳相向了。”段鴻聲裝作老氣橫秋的模樣掠到伯瑜散人身旁,作勢推他出去。
伯瑜散人讓開一步,忽發追雲掌,掌中帶數枚奇異彈子,欲削落風疏棠面前摺扇。風疏棠急急退後,摺扇輕轉,兜返彈子,另一隻衣袖立刻替上摺扇之位,不離面前。
一粒彈子似乎彈入了風疏棠衣衫間的褶皺,沒有落地。
看女子刻意擋住面龐,伯瑜散人更加篤定眼前可疑女子與自己相識,欲再追上,“高鍼砭”爪已探至,抓向伯瑜散人胸口要穴,快似閃電流星,陰冷殺氣如刀鋒突臨!
伯瑜散人大駭,立刻退身,口中兀自喝道:“明明是妖人想要害吾師妹,啊呀,本散人勢必要將汝兩個居心叵測的賊子擒拿!”
“阿棠退開。把這個不懂禮數不知死活的牛鼻子交給我!”段鴻聲沉了臉色,運掌如風,拍向伯瑜散人額頭,趁對方向後退閃,探足急勾,轉瞬間撂倒對手。
“牛鼻子,本神醫敬清玄門的蒼道長,看在他面上,饒你一命,快快滾啦!”段鴻聲拎起伯瑜散人領子,直奔屋外,驚見在旁看守的兩位道子暈厥在牆邊,轉念,又抽了他一嘴巴,“身爲清玄門中人,居然還對清玄門中人下手,看來不治治你是不成體統了!說罷,想要體會全身發癢十三天,越撓越癢越癢越痛有如飢蟲齧食,還是頭腦失靈十三日全無感覺無法控制有如行屍走肉?或者……”
“大……神醫饒命啊!貧道……貧道……”伯瑜散人當真是怕了,舌頭打了結,褲子似乎也溼了。
“這麼沒骨氣的傢伙竟然是清玄門人,真晦氣!快滾,越遠越好!”段鴻聲將伯瑜散人拎得遠遠的,怕沾上一身騷氣,也不願將事惹大,隨手將他一丟一踢,不再追究。
伯瑜散人灰溜溜地跑得沒了蹤影。
段鴻聲拍開兩個守門道子穴道:“二位道長,剛纔點住你們的人是誰?”
“是伯瑜散人師叔……”兩個剛醒來的道子委屈道,“師叔總是陰我們!”
“哦?你們沒與蒼琅道長說,把他趕走?”
“師祖總是攔着蒼師叔趕走伯瑜散人……”
“你們的師父也沒辦法?”
“大家都不喜歡伯瑜散人,可師祖竭力護着,我們這些晚輩也沒有辦法。”
“爲什麼呢……”
“聽說師祖是不忍心,畢竟師叔都是師祖親自培養出來的呀!”
“那爲什麼你們師祖既能培養出蒼琅道長那種好人,卻又培養出伯瑜散人這種爛人?”
“這……”
“算了算了,我還有事,你們繼續守着。”段鴻聲怕屋中人等急了,回到屋中,以手勢向說明“搞定”,又繼續陪夏蘭音嘮嗑,“江年不會走,你怎麼就不放心呢?”
“嗚嗚嗚,剛纔你就走了很久啦!不行,我不相信你!”
“白費功夫……啊……”段鴻聲懊惱地捂着臉。
幾日後,段鴻聲憋得久了,趁夏蘭音不分日夜的沉睡,開門打算溜出去逛一忽兒,驀地撲面春風襲來,人亦歸來。
蒼琅笑眯眯地帶着邱世真上山來也!
二人成功取到了陰嶺寒蘭和魚龍脊。蒼琅遣走了兩名道子,四人在屋門口外秘密談話。
邱世真趁着這趟下山,又特地在鐵匠鋪打了一把劍:“緣滅緣生難算測,提前準備備用的武器,總沒有壞處。”
“二弟爲潛入冰封池捉魚龍,險些凍壞了。看見兄弟這樣用心,大哥我怎能不關照兄弟的想法呢?哈,小弟的任務進行得如何?”
“時機差不多了……可途中伯闢子……啊不,是伯瑜散人又闖進來了,害我又要廢一個月勸她了吧,無夢大師也來不了了……”
“伯瑜散人來過?”蒼琅身子震了震,“他來做什麼?”
“好像是問夏姑娘什麼……什麼弓的事。”
蒼琅的笑容很僵硬:“該來的……還是會來的……溪雲弓,八鋒……呵……穆江年也是因此纔來陷害夏師妹的吧……”
“又是‘識龍八鋒’?”
“嗯。那他有沒有認出你們?”
“大概沒有……但是,他似乎很懷疑風姑娘的身份。”
“他的智慧並不差,恐怕……很快就會推測出來,尤其是毒蠱門風聲這麼緊的情況下。”蒼琅的腦中迅速過了一遍伯瑜散人的事情,“他若知道風姑娘的身份,必定會在聯合毒蠱門前再次查探確認,若是發現,照他性子必定會大舉進攻……此事關係到門派,蒼琅不能自作主張,恐怕風姑娘要暫離此地。而小弟汝尚有任務,吾也要在此事中斡旋……當今能想到的安全之地,只有山暝草舍。”
“那邱某來護送風姑娘回草舍罷。”邱世真聽出了蒼琅的安排,主動請纓。
“只是……二弟……吾怕你性情耿直……雖是思維細緻,但恐怕……”
“大哥不放心我?”
“吾……吾只是有些不安的感覺。”蒼琅將拂塵甩到身後,又甩過來,頗爲猶豫,掐指,“這一卦,恐怕吾算不清楚……二弟,有一事一定要聽從蒼琅的。”
“大哥但說無妨。”
“一旦有變故,務必留下線索讓吾追尋!不論對方是誰!一定,必定,務必!”蒼琅伸出右掌握住邱世真的手,手指有些涼,眼神與表情中雖未出現一絲慌亂,那冰冷的手卻讓人心起微瀾。
“大哥放心,邱某做事有分寸。”邱世真只是覺得蒼琅今次有些情緒化得奇怪。
“帶上這平安符罷……風姑娘也請務必小心,儘快與邱兄回到草舍,等段兄與吾回去。”
“是……”風疏棠應了。
邱世真、風疏棠暫留了些時日,很快就要離開趕向山暝草舍。
“邱兄,棠……風姑娘交給你了。我相信二哥。”段鴻聲誠懇地拍了拍邱世真肩膀,隨後又似想拍風疏棠肩頭,終究忍住了,只是擡起了手又放下,“風姑娘保重。”
“若是心中想叫我棠姑娘或者阿棠便叫吧。”風疏棠主動握住了段鴻聲的手,“多謝了,我不會有事的。”
“如此……甚好。”段鴻聲欣然,蒼琅面上雖還是笑着,卻掩蓋不住幾分憂慮。
“江……江年……你在嗎……”
段鴻聲心頭一沉,匆匆辭別,鑽進屋裡去陪夏蘭音。
“風姑娘……若是因此事讓汝與段兄有了嫌隙,蒼琅在此致歉……”
“道長不必多禮,我……啊呀,咳……那……那我們走了……”風疏棠稍一琢磨,俏臉微紅。
“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