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記得他在中學時讀過的一片散文描寫到,“夏季的天,就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在這個荒蠻世界中也是一樣。雨水絲毫不比原來的世界少。豐沛的雨量,加上熾烈的陽光,造就了這裡一望無際的鬱郁蒼蒼、生機勃勃的溫帶植物羣落。
不過,自從王勇穿越到這裡,朝時豔陽暮時雨的天氣,並未讓他感到特別的在意。畢竟,雨水可以讓燥熱的天氣變得清涼。
不過,那夜開始的一場大雨,卻讓王勇從內心裡,產生了從未有過的恐慌。
雨勢是從傍晚時分開始凝聚醞釀的。大片大片的烏雲從天邊快速涌來,很快把夕陽掩映。天幾乎在一瞬間黑了下來。鉛黑色的烏雲沉重的壓在山頂,巨大的威勢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一陣涼風呼嘯而過,帶來絲絲雨星,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半人高的荒草隨風俯仰。叢林中,靜悄悄的死寂。連平常叫起來沒完沒了,讓人煩不勝煩的青蛙和蟬,此刻似乎都被雨的威勢所逼,嚇得不敢發出一點動靜。
“嗚——喔——”黑子仰頭望着天上滾滾的黑雲,從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嗚咽。估計這條大狗也被壓抑的受不了。
“這是要下大雨了。”王勇迎風站在樹屋下,身形筆直,頭髮飛揚,目光凝視着遠方被雨幕遮映得發白的山影。
本來,他準備今天起窯的。爲了這一刻,他已經等了五天時間。陶窯內的炭火早已在兩天前徹底熄滅。經過兩日的時間,此刻陶窯內應該已經涼透,之所以在這個時間起窯,是因爲王勇覺得,新燒的陶器不會因爲劇烈的冷熱變化而炸裂損壞。
一條如蛇般的閃電,劍一般劈開濃黑的天幕,接着是第二條,第三條…“轟隆隆——轟隆隆隆——”隱約傳來沉悶的雷聲,如同許多巨大的岩石滾下山谷。
“唰——”的一聲,豆大的雨點驟然撒降下來。將樹葉打的唰唰作響,柔弱的草葉被砸的東倒西歪,白天被太陽烤得燙腳的地面,被涼涼的雨水一激,蒸騰起一陣嗆人的土腥氣。
河面上,沸騰般冒起水泡兒。本來因爲缺氧而聚集在岸邊草叢中仰頭喘氣兒的魚,此時全都一溜煙鑽入了深水中。
雨點兒打在王勇的臉上,裸露的健壯的胸膛上,涼涼的又痛又癢。“看樣子只好等待明天雨停時再起窯了。”
扭身爬上樹屋,王勇卻不能睡。風越刮越猛,雨勢越來越大。雖然利用閒暇時間,王勇已經將樹屋裝上了用樹條編制的牆壁。只是此時,狂風挾裹着雨滴撞碎形成的霧一樣的水汽,沒頭沒腦的衝撞進來。將樹屋內的一切都淋得透溼。
摸索着將火機握在手中。王勇擔心,他的火塘恐怕難逃此劫了。沒有火,吃飯就是一個問題。塑料火機中的液化氣經過這陣子的使用,已經剩下三分之二。不過,揹包內,還有很多狼肉乾兒。這讓他心裡安定了許多。
“嗚——嗚——”風聲由淒厲呼嘯轉成鬼哭狼嚎。做爲樹屋基柱的腰粗松樹,被風吹得嘎嘎作響,樹屋本來是用藤蔓緊緊固定在粗樹枝上,此刻如同大海中的小舟一樣飄飄搖搖。被晃得似乎隨時都會垮塌下來。
“嘩啦——嘩啦啦——”蓋在樹屋上的樺樹皮,本來是用荊棘的刺固定在樺木杆上,此時被風一刮,被揭下來,如紙片一樣一片片飛到半空中。冰涼的雨水失去了阻擋,肆虐倒灌進來。
“咔嚓——”又一道耀目的亮光閃過,讓大睜雙眼觀雨的王勇幾乎瞬盲。幾乎就在同時,一聲炸雷在耳邊響起。聲波震得大地似乎都在顫抖。
“轟隆隆-咔嚓嚓——”雷聲一聲接着一聲。雷暴的中心已經由遠處移到了王勇面對的小山上。一道道臂粗的電弧轟擊在山頂,似乎要把這座高達幾百米的山丘劈碎。
真是天雨偏逢屋漏。王勇暗叫一聲苦。慌忙抓起揹包和刀具,將狼皮褥子一裹,跳下樹屋。
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遇到雷雨天氣,是不能躲在樹下避雨的,否則極其容易被雷電擊中。王勇可不想因爲自己的大意而引火上身。
幾步跑到高地臨河的一側。那裡是一片草地,相對比較安全。將狼皮褥子用做雨衣,兜頭照在身上,冷風中,身體的熱量很快被雨水帶走,讓王勇從心底發寒,情不自禁地顫抖。
一條黑影從樹屋下跑了過來,撞進王勇的懷裡。
“黑子,嚇壞了吧?”王勇掀開狼皮的一角,讓黑子鑽進雨篷,貼着自己的光腿坐下。
這條狗剛纔被霹靂聲嚇壞,縮在窩裡一動不敢動。此時見到了主人,方纔有了主心骨。
“轟隆隆——”閃雷依舊不定時的在叢林上空炸響。如同一個巨人,用刀劍劈砍着山峰,讓風雨中的一人一犬,深刻意識到天地蒼茫,自然的奇偉和自身塵埃般的渺小。
雷暴在一小時後,像一個終於發泄完怒氣的巨人,拖着沉重的錘子,隆隆遠去。但是,雨卻始終沒有停歇的跡象。
當山體的土壤和植物根系水分飽和,再也無法容納吸收後,多餘的雨水便順着山勢從高處流淌下來,並最終流入河水中。
雨水砸擊在厚厚的狼皮上,發出沉悶的動靜,並順着順滑的狼毛滑落。揭開狼皮褥子的一角,王勇露出頭,表情嚴肅的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腳下雨水縱橫,讓他不得不蹲在幾塊石頭上。密集的雨線隨風潑灑,揚在他的臉上,幾乎不能呼吸,讓他產生如同墜入水底深處的錯覺。
這樣的大雨,動物都在自己的巢中躲避,所以不會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只是,渾身投師的他也不用睡覺了。
傾盆大雨下了幾乎一夜。直到天光放亮,雨勢方纔放緩。
平展的狼皮經過一夜雨水的浸泡變得又軟又重。抖了抖狼皮上的水,在暴雨中瑟瑟蹲了一夜的少年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終於看清了這場暴雨所帶來的後果。
前方不遠處,他辛苦搭建的樹屋,如今只剩下一堆凌亂的架子。山上流下來的雨水,毫無阻礙的漫過了他剷除了灌木的地帶,將火塘和陶窯沖垮。
那條清澈的,寬不足百米的小河,此時由於上游大量雨水的灌入,水勢高漲了一米多,寬闊了幾乎兩倍的河面上,濁浪翻滾,小河似乎依仗着陡然增長的實力,正發出駭人的動靜,以大河的氣勢,用從未有過的激情,向下遊浩浩湯湯的涌去。
平時用來戲耍的小河灘,早已被河水淹沒。那些露出河面的巨石,由於河水的高漲,如今只有幾塊還能看見,遠遠望去,就像三兩隻龐大的水獸,露出自己黑亮的脊背,逆流而上。
無奈的咧嘴笑了笑。王勇將狼皮裹在身上,直起身子,一時不知何去何從。失去了狼皮遮擋的大狗,被冰涼如絲的雨水一淋,也清醒過來。伸了伸懶腰,又尋了狼皮褥子下面的空隙,無賴的將頭鑽進去躲避。
當初建造樹屋的時候,光圖取材和建築的方便,竟然忽略了雷電暴雨的因素。王勇痛定思痛,開始總結經驗教訓,考慮下一步自己應該怎麼辦。
樹屋固然可以再次重建,但是樹屋的弊端也是明顯的。首先不能保存火源。這在夏天還無所謂。但是從山中樹木來看,這裡應該是四季分明的溫帶氣候。在漫長的冬季來臨的時候,樹屋就沒有躲避風寒的功能。
另外,單憑樹枝和藤蔓的加固,也不堅固。眼下樹屋的狀況就是例子。如果王勇執意躲在樹屋內,在樹屋坍塌下來的時候,不知會被傷成什麼樣子。
找個山洞住似乎是個很不錯的選擇。但是很快被王勇否決。這裡的山體不是石灰岩構成。沒有那麼多山洞。即便是有,也都在山林深處。王勇可不想放棄這裡捕魚用水的河澤之利。左思又想,王勇還是決定在冬季來臨之前,建造起一棟堅固的房子。
至於用什麼材料建造。山中的木頭取之不盡,建造木屋看似是個辦法。但是,他可沒有現代的爐竈。取暖和做飯還需要用火塘。木屋不利於防火。
那麼,就建一座磚房。想起自己已經在無師自通地嘗試做陶器,燒磚又有何難呢?想到這裡,王勇一陣的興奮,又溼又冷的他想到了溫暖的火炕。
“陶器!”對了,自己還燒了一窯陶器呢。想到陶器,王勇目光落在陶窯位置,再也沉不住氣。陶窯已經被昨夜的大雨澆成一個大坑,此時上面一層黑黃的水。不顧細雨如絲,將狼皮甩落,直奔自己的陶窯。